赫連君堯坐在農家的院子裡,閒閒地又不知從哪兒抽出了書來看。旁邊納蘭絕低聲跟他說了一些事,便拉着楚雲起去下棋了。良辰興致最好,拿了一碟子酥花生,逗着初見玩兒。
“來來來,小爺往上拋,你接住了。”良辰看着石凳上要死不活的初見,笑眯眯地捏着花生逗道:“浪費可恥,這可是你說的,掉地上了也不準浪費,全部要吃掉。”
初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真當她是小貓小狗來着?有這麼逗的麼?
一顆花生高高地拋上了空中,初見擡起頭來,伸手一抓便塞進了嘴裡,邊嚼邊道:“良辰大人您別玩了,我今天看見很不舒服的東西,沒那麼好的食慾。”
良辰嘴角微抽,看着面前這嚼花生嚼得很開心,還伸手來他碟子裡抓的人,默默無語。他看起來哪裡像食慾不好的人了?
“還真是遇見刺客了?”沐卿走進來,掃了一眼初見道:“怪不得嚇成那樣子。不過有公子在,你在怕什麼?”
赫連君堯身邊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初見瞟了旁邊看書的某人一眼,直磨牙。要不是他半點不會憐香惜玉地提着她走,她也不至於這麼難受啊。
“起先也不知道殿下會武功,而且,我怕的是屍體,不是刺客。”初見又抓了一把花生,哼哼唧唧地道:“這地方殺人居然不犯法,真是奇怪了。”
“永元律條嚴明,殺人自然是要犯法的。”赫連君堯終於捨得開了尊口,淡淡地道:“只是我殺的人,自然都是壞人,不用填命。”
初見的小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憑什麼你殺的就是壞人?”一句話不經大腦地就吐了出來,面前的男子擡起了頭,清泉似的眸子裡有淺淺的驚訝,看得初見一抖,又沒出息地縮回了殼裡去。
“我的意思是…很多人只是立場不同,沒有好壞之分的。就比如你看你的對手是壞人,在你的對手眼裡,可能你也是壞人呢。”
赫連君堯一震,手裡的書慢慢放下,看着面前說話這人的臉,微微晃了神。
“很多人只是立場不同,沒有好壞之分的。”
這句話,曾經某個人也說過呢,聲音清清冷冷的,表情裡卻含着一抹柔和。她的容顏皎皎如月,卻是站在另一個男子的身邊看着他。
“您…怎麼了?”初見看着赫連君堯微微發白的臉色,有些驚慌地道:“我要是說錯話了,那便收回,我剛剛什麼也沒有說。”
良辰和沐卿也怔住了。沐卿不知道緣由,而良辰去過天啓,自然明白主子只會在想起某個女子的時候纔會這樣失態。
顧涼月,那是公子解不開的魔咒啊…
沉默良久,赫連君堯重新拿起了書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看起來。
初見正要鬆口氣,卻聽見這主兒一句話砸了過來:“晚飯你別吃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跟要了她的命一樣。初見睜大了眼睛,委屈極了地看着赫連君堯。她要是真哪兒惹怒他了,要打要罰都可以啊,可是不給吃飯實在太殘忍了!她可不可以上訴?
良辰一把抓着初見丟進了農家房間裡,看了外面的公子一眼,壓低聲音道:“公子對你是很仁慈的了,能說話讓他色變的人不多,你這小命還挺頑強。別去惹公子了,更不要隨意亂說話,好好保住自己的命吧。”
初見站在房間裡,莫名地就覺得很委屈,雖然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因爲什麼委屈。但是…但是…好歹他們也是一起逃過命的人吧,三皇子也太狠心了,居然不讓她吃飯,她剛剛到底是哪一句話惹了他了?
赫連君堯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好像又遷怒了其他人了。擡頭看向石凳,初見的人已經不見了。
罷了罷了,不過餓他一頓,也不會多嚴重的。
聰明如赫連君堯,這是第一次估計錯誤,也是他第一次明白,原來一頓飯對一個人來說這麼重要,以至於他後來罰初見什麼都沒敢再罰她不吃飯。
回到書院,深夜已至,衆人都已經入睡的時候,一道黑影挪啊挪的,揉着委屈的肚子,正越過東院的庭院,要往廚房而去。
恰好未眠的皇子殿下在窗邊瞅見了,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看書。
可是過了一會兒,赫連君堯又突然發了善心,眼前浮現那小子餓極了可憐巴巴的模樣,竟有些愧疚,於是想着便跟着他去吧,要是被書院的人發現了,還可以幫她打個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