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強被邢衛國拉到鎮上洗了個澡,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回到事故現場,打算跟守在現場的司機向高峰串一下說辭,以免穿幫。####他剛把司機從人羣中叫出來,就聽到一陣剎車聲,回頭一看,一輛中巴車緊靠着他們停下。
這不是局裡的中巴車嗎?怎麼會到這裡?杜志強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那邊他的小車司機向高峰卻已經不幹了,毫不客氣地衝着中巴車開罵了:“老李你這個王八蛋,是不是不想幹了?咋他媽的開車的?沒有看到杜局長在這裡嗎?”
“嘴巴給我乾淨點!”中巴車上傳來一個威嚴地聲音,車門一開,張亞林邁步走了下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人。
“向高峰,你在幹什麼?誰教你這麼說話的?”張亞林一下車,就毫不客氣地訓斥向高峰向高峰一看是局黨組書記張亞林,不由得樂了起來。這個快要退休的老不死的,不過是局裡的一個擺設,平時見到杜局長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今天怎麼換了性子,想發飆了?至於張亞林身後的那個年輕人,向高峰根本就懶得注意。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張書記啊?您老人家不在辦公室養老,跑出來幹嘛呢?”向高峰陰陽怪氣地還想往下說,渾然沒有發現自己身後的杜志強臉色越來越難看。
雖然只是開全縣科級以上幹部大會的時候見過林遠方一面,但是杜志強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跟在張亞林身後的年輕人就是新縣長林遠方。一瞬間杜志強就感覺到有些不妙,雖然他有辛況名的撐腰,不懼怕林遠方什麼,但是縣長來視察工作的時候撒謊脫崗被抓了個正着,即使在辛況名那邊,怕也是交代不過去。
“向高峰,你他媽的給我閉嘴!”聽向高峰還在滿嘴胡柴,杜志強不由得氣急敗壞,爆了一句粗口,一把把向高峰給撥拉到一邊,然後恭恭敬敬地對林遠方說道:“縣長,您好。”
什麼?縣長?張亞林身後這個年輕人竟然就是新來縣長?
向高峰張大嘴巴,站在旁邊呆呆地發愣。####怪不得張亞林口氣那麼大,原來是縣長在後面跟着啊!雖然說杜局長有辛書記在後面撐腰,不怎麼在乎縣長,但是他向高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司機,怎麼有膽子在縣長面前叫板?
林遠方聽到杜志強對司機大罵“三字經”,不由得微微皺眉,這樣素質的人不知道怎麼就當上了交通局的一把手。
“杜局長,你不是急性腸炎,在縣人民醫院輸液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林遠方目光平靜地掃過杜志強,落在池塘裡那輛小轎車上。在他身後,是政府辦主任唐曉程,然後是交通局領導班子的成員陸續跟着下了車。
當交通局這些領導看到眼前這一幕,心中也都是驚訝萬分。那些跟杜志強關係近的,就替杜志強擔心;那些和杜志強關係不睦的,卻暗自幸災樂禍。心說杜志強啊杜志強,你不是囂張嗎?這次自選動作玩大了吧?正撞在小林縣長手裡,看你怎麼交代。
杜志強卻沒有心思看他這些個副手們,他心中一邊琢磨要抓緊時間找人到人民醫院僞造一個病歷出來,一邊向林遠方解釋道:“縣長,我本來是在醫院輸液呢。但是快速公路指揮部打電話給我,說工地上有點突發情況,所以我就趕過去處理了……”
見林遠方目光落在池塘裡的小車上,杜志強就繼續說道:“……不想趕回來的時候,卻發生了意外,車子掉進池塘裡了。”
“哦,是這樣啊?”林遠方目光從池塘中的小車上收回,轉身盯着杜志強,“你在人民醫院哪個科看的病?是哪個醫生給你做的處治?”
“是……是人民醫院急診科……”杜志強大腦急速轉動着,扒拉着自己在人民醫院的可靠關係,“醫生是……急診科的主任吳大樹。####”吳大樹是杜志強老婆的表哥,有這層關係,杜志強就不擔心吳大樹不幫他圓謊。
“哦,是嗎?”林遠方轉身對唐曉程說道:“唐主任,你現在給人民醫院吳大夫打個電話。”
“是!”唐曉程撥了一個號碼過去,“人民醫院嗎?請轉急診科。”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急診科嗎?請問你們吳大樹吳主任在不在?我啊,是他的一個同學。什麼,他不在?哦?今天輪休是吧?明天才上班啊?謝謝啊,我明天再聯繫他。”
掛了電話,唐曉程向林遠方彙報道:“吳大樹今天輪休,沒有上班。”
林遠方點了點頭,冷冷一笑,對杜志強說道:“杜局長,你怎麼解釋?”
聽說吳大樹今天輪休,杜志強心中不由得把吳大樹全家都操了個遍,心說姓吳的你這個王八蛋,什麼時候輪休不好,怎麼偏偏今天輪休,讓老子的謊話都編不圓。
“啊,縣長……這個……我……”杜志強支吾着,想着該怎麼自圓其說。
這時卻見一輛嶄新的藍鳥急駛過來,隨着一陣清脆的剎車聲,王濤從車門裡跳了出來,快步走到林遠方身邊,附在林遠方耳邊低聲說道:“縣長,魚塘老闆那邊說了,杜志強在他那裡釣了一個多小時的魚。爲了防止魚塘老闆反口,我特意買了一個小型錄音機,把這些話都偷偷的錄下來了。”
林遠方微微點了點頭。從這件事情上來看,王濤不但忠誠度沒有問題,考慮事情也很周全,再用幾天,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就可以當做心腹來培養了。
王濤彙報完畢後,就退後兩步,站在一邊,林遠方扭頭看着杜志強,平靜地說道:“杜局長,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說一下,今天上午你幹什麼去了?”
“我去工地檢查工作了。”杜志強硬着嘴巴說道。事情到這個地步,改口還有什麼用?只有死撐到底。
林遠方差點被杜志強給氣樂了,都這個時候了,嘴巴還是死硬不肯承認啊?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他衝王濤一示意,說道:“王濤,杜局長得了健忘症,你幫杜局長回憶回憶吧!”
王濤立即從公文包裡拿出小錄音機,按下放音鍵,裡面傳來清晰地對話聲:
“老闆,杜局長在嗎?”
“哪個杜局長?”
“當然是交通局的杜局長啦!”
“你們是哪個?”
“我是建築公司的,來給杜局長送點東西。他的秘書說他來你這裡釣魚了,所以就趕了過來。”
“哎,你來晚了。杜局長在這裡釣了一個多小時的魚,剛走有半個多小時,你們掉頭追,或許還來得及吧。”
……聽着錄音機裡傳出來的聲音,杜志強臉色一陣紅一陣黑一陣紫一陣白,簡直能開大染坊了。
不對!肯定不對啊!杜志強一邊搖頭,一邊恨恨地在想,林遠方到醫院裡去查,這並不奇怪,但是林遠方怎麼能夠找得到那個魚塘呢?自己愛到那個魚塘釣魚,也就局裡幾個有限的人知道。
想到這裡,杜志強不由得目露兇光,他盯着林遠方身後的張亞林,喘着粗氣問道:“老張,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出賣老子的?”說着就向衝上去動手。
林遠方沒有想到杜志強竟然囂張到這個地步,當着他的面還敢如此,簡直是把他這個縣長當做空氣一般。
“杜志強,你給我住手!”林遠方厲聲喝道,“太不像話了!你看看你,身上還有一點領導幹部的樣子嗎?”
“縣長,我錯了,你就狠狠地批評我吧。”杜志強就坡下驢,假模假式地做出一副沉痛的模樣向林遠方檢討。收拾張亞林也不急於一時,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杜志強,這已經不是批評不批評地問題了。”林遠方冷冷地掃了一眼杜志強,對着身邊交通局領導班子全體成員們說道:“同志們,杜志強犯下了嚴重錯誤,又不思悔改,態度極其惡略,我現在代表縣委宣佈從現在起,停止杜志強交通局局長的職務,責令其做出深刻檢查回家反省!”
譁!交通局這些領導們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了。什麼?杜志強交通局局長的職務,就這麼被停止了?小林縣長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杜志強聽說林遠方要他停職檢查,不由得冷笑了起來。林遠方林縣長,你這是幹什麼?連自己幾斤幾兩重都不知道嗎?我這個交通局局長,又豈是你一個縣長說停職就停職的?
此時反正是跟林遠方扯破臉了,杜志強心中最後一點顧忌也沒有了,他冷笑着說道:“林遠方,我在交通局局長的位置上辛辛苦苦地幹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憑什麼就要停我的職?再說了,我這個局長是縣委常委會任命的,沒有經過縣委常委會的討論,你憑什麼就讓我停職檢查?”
唐曉程此時也再替林遠方捏一把冷汗,他也沒有想到,林遠方竟然會犯下如此幼稚的錯誤。作爲一個縣長,林遠方應該清晰地知道他的權限啊!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林遠方淡淡一笑,他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麼,那麼簡單的錯誤,他是絕對不會犯滴!杜志強的職務,今天是停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