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鐘,一輛豐田皇冠緩緩的停在了商城市大河區一棟招待所樓下,車門打開,兩側後車門分別下來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和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接着又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兒也從車裡跳了出來。
小孩兒自然就是吳天小朋友,而另外兩位則柳文成和楊寶新!
而這個位於商城市大河旅遊區的招待所,正是關押着吳建國的地方。
紀委辦案,一般的案子會安排在市委招待所的一棟獨棟小樓裡,而對於一些比較“特殊”的案子,則往往會重新找一處地方,以保證調查過程中不被幹擾,毫無疑問,吳建國的案子非常“特殊”,以至於對方甚至連市區內都不敢待,直接將人藏到了商城轄區邊緣地帶的大河遊覽區這邊來了,搞得柳文成說好的要帶吳天去看看吳建國,卻愣是找不到地方,最後還是楊寶新查出了吳建國的所在。
柳文成和楊寶新並肩向招待所走去,一進門就看到接待臺前坐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正在看着報着,一看那架勢就明顯不是招待所內部的人,柳文成的秘書趙家才當即上前問道:“紀委的?柳書記和楊主任來了,你們這裡誰負責的?”
那位看報紙的皺着眉頭不悅的打量打量趙家才,再扭頭一看,頓時一個機靈,報紙一扔就站了起來。作爲體制內的人,好歹還是記得住電視新聞上省委副書記、市委書記柳文成的相貌的,再一看旁邊花白頭髮的楊寶新,更是驚疑不已——商城地界。能和柳文成並肩站立。氣勢絲毫部落下風的。只有一個楊老書記!
這兩位可是商城市最大的兩尊大神,即便連市長袁辰陽,到了這兩位面前都要矮上一頭!
那位頓時連身子都站不直了,弓着腰叫道:“柳書記,楊書記……”
柳文成黑着臉,說道:“同志,我來看望一下吳建國,你們領導呢?”
“呃。李主任在,在樓上,三樓……”那位顫聲說道。
柳文成聞言,轉身朝楊寶新打個請的手勢,兩位大佬又並肩而行,趙家才當先開路,直奔三樓。等得幾人走後,那位嚇傻的看門者回過神來,趕緊抓起招待臺上的電話,往三樓打了過去……
三樓負責審訊的李主任一聽柳文成和楊寶新同時到了。不免也慌了神,趕緊吩咐了兩聲。匆匆朝樓梯口跑去。
“柳、柳書記,楊書記,你們好……”李主任一個勁的鞠躬說道。
“嗯,我和楊書記是來看望吳建國同志的,帶路吧。”柳文成不假辭色的說道。
“呃,這個……”李主任頭上冒出一層汗水,支吾着擋在樓道中,腳步絲毫不動。
“怎麼?不能見?”柳文成眉毛一豎,道。
“這個,案子還正在審理中……”李主任心臟噗通噗通的跳着,硬着頭皮說道。
“你的意思是信不過我柳文成的黨性?還是信不過楊主任的原則?”柳文成沉聲說道。
“啊……”李主任傻愣了,這話太重了啊,這個帽子一般人可戴不起,更何況自己還是個紀檢幹部?
“小李同志,我和劉書記來,也是想幫你們紀委做做建國同志的工作的,”楊寶新淡淡的開口說道,“如果建國同志真有問題,我和柳書記會勸他配合你們的調查,主動交代問題的,你這樣攔着,對於開展工作也不利嘛。”
李主任眼見得楊書記貌似比較好說話,趕緊說道:“嗯,楊書記說的是,這個,只是石書記要求……”
“他馬達,石書記算幾吧老幾?”吳天卻忍不住破口大罵,“柳書記、楊書記在這兒站着,你卻要聽石哲的話?你還想不想混了?”
“呃……”李主任望着吳天發愣怔,嘴巴張得能塞進去倆雞蛋。
“吳天,怎麼說話呢?”柳文成扳着臉訓道,嘴角卻微微上翹着,轉頭對楊寶新說道,“楊主任,你這當師父的不夠嚴格啊。”
楊寶新也笑道:“這小子不好調教啊,要不以後我教他強身健體,你負責教他修身養性好了。”
“別,別,我這脾氣發作起來,只怕比他還要暴躁。”柳文成一邊說着,一邊瞥了李主任一眼。
可憐李主任被這兩大一小三人的對話,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再碰到柳文成那淡淡的一瞥,立馬就崩潰掉了,一摸額頭的汗水,訕笑着說道:“柳書記,楊書記,你們,你們這邊請……”
柳文成和楊寶新相視微微一笑,徑直跟着他進了樓道盡頭的一個房間。這間房間本來是一間客房,不過房間裡的牀已經被立到了牆角,房間當中並排放了兩張桌子,背對門口的一面正坐着吳建國。
“爸!”吳天一看到老爸的背影,當即叫了一聲,待得吳建國轉回身來,吳天看着父親憔悴的面容、乾裂的嘴脣和通紅的雙眼,不禁感到眼眶一熱。
“嗯。”吳建國看到兒子,嘴角牽扯着笑了一下,朝兒子點了下頭,然後扶着桌子站了起來,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柳書記,楊書記……”
柳文成朝吳建國點了點頭,道:“建國,你受委屈了。”
吳建國說道:“受點委屈不要緊,只是怕耽誤了工作。”
“建國,你先坐下。”楊寶新看到吳建國站在那裡,需要倚着桌子才站得穩,嘆息一聲,轉頭對李主任說道,“小李同志,麻煩你去給建國同志拿點茶水、飯菜。”
李主任老臉一紅,趕緊招呼了房間裡的兩位工作人員一塊兒退了出去——雖然鑑於吳建國的身份背景,他們沒敢對吳建國用手段,不過一些“常規手法”卻是比不可免,兩天來吳建國粒米未進,期間只喝過一杯水,並且被一盞兩百萬的白熾燈照着,十來個辦案人員輪番上陣,一眼都沒睡過。
顯然這情況一眼就被楊書記給看透了,真要追究起來,他們怕是也不好交代。
李主任匆匆跑到樓下,交代了招待所儘快準備一些飯菜,又親自打了一大杯白開水,拿了一包餅乾跑回樓上,到了門口先使勁咳嗽兩聲,才敲門進屋,裡面衆人自然已經停止了談話,李主任將茶水餅乾放在吳建國面前,正要再退出去,柳文成卻叫住了他:“李主任,我和楊主任已經和吳建國同志談過來,關於你們所說的問題,相信是被人故意陷害的,我希望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你們能保持對吳書記公平公正,不能讓他受了委屈!”
李主任咬了咬壓,重重的一點頭,道:“好,柳書記、楊書記請放心,我會盡力保證吳書記不會受委屈的!”
柳文成點了點頭,和楊寶新對望一雙眼,說道:“建國,你放心,這件事情很快就被查清,市裡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你家裡的事兒也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小天的。”
“好。”吳建國點點頭,嘴角掛上了輕鬆的笑意。
說罷,柳文成、楊寶新便帶着吳天告辭離去,李主任慌忙屁顛屁顛的將兩位大佬送下樓去,直看着衆人上車離去,這才望這重重夜色,重重的舒了口氣。
“主任,這……今天晚上還審不審了?”一名跟在李主任身後的紀委工作人員小心的問道。
李主任頓了一會兒,說道:“算了,已經兩天了,再熬下去,真要吃不住鬧出意外來,不好收拾,緩一緩吧……”
緩一緩吧,不緩也不行啊,誰曾想吳建國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竟然能勞動柳文成和楊寶新大晚上的連襟探望?要說柳文成也就罷了,本就在石書記的預料之中,可楊寶新也做出這麼強勢的姿態,卻是始料未及啊。在李主任看來,石書記雖然有某位領導的影子,能稍稍壓得柳文成一頭,可斷然抵擋不住柳文成和楊寶新雙方聯手!
更要緊的是,別說石書記背後那位了,就是石書記自己,也只是電話聯繫,給自己下命令嚴查嚴審,而柳文成和楊寶新卻是不顧物議親自前來探望,態度迥然不同!
李主任一番思忖,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對於自己來說,如果繼續一條路走到黑的繼續對吳建國使出凌厲手段,只怕不管最後吳建國究竟有沒有問題,自己都得承受着楊柳兩人的聯手報復!
如此算來,還不如稍稍轉變一下立場,不說完全倒向楊柳了,最起碼可以遵照着柳文成的吩咐,不讓吳建國太受委屈,最起碼可以保證萬一吳建國真的沒事的話,自己不至於太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