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龍聽了,也點了一下頭,喉口裡溢出一聲深深的嘆息過後,回道;“我這身子骨,不如年輕時候那麼硬朗了,這早晚都是要走的人……我只希望,明遠能夠繼承我的產業,好好把姜家經營下去,而不是再和那個什麼都不是的丫頭攪和在一起,讓我到時候連死都沒辦法瞑目。 ”
聽到這番話,蘇遠達眼神微動,伸手放在老友的背脊,輕聲道:“別說這種喪氣話,天龍,你還沒到那一把年紀呢。”
姜天龍和蘇遠達是年輕時候認識的,一直以來,蘇遠達在他面前都充當着極爲友善的一面。
他脾氣經常會暴躁,而蘇遠達每回都會勸阻他,讓他逐漸平靜下來。
姜天龍是獨子,而蘇遠達對他來講,這二十多年一起合作下來,等同是親人一般的兄弟了。
蘇遠達的話,姜天龍多半還是會聽的。
然而這一刻,蘇遠達說完後,姜天龍卻是一臉沉色,眉宇之間彷彿帶着一絲陰翳般的灰暗烏雲。
半晌都沒有回話,蘇遠達見此,總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什麼事隱瞞了自己。
思及此,蘇遠達目光動了動,又繼續說道:“那老友,你好好休息保重身體,不要總和小輩們置氣,得不償失……我呢,先走一步,至於致翰和蘇纓的婚事,我會操辦起來的。”
姜天龍點點頭,蘇遠達便從客廳內離開了。
蘇遠達離開後,姜天龍坐在椅子,一個人孤身坐着,偌大的客廳內,下人們早識趣的離開,哪裡敢圍觀這一場姜家的家事?
不過一會,後面便走過來一人。
正是姜天龍的主治醫生,也是姜家的專屬醫生,李老先生。
李老先生走到了姜天龍的背後,從後面看去,這年輕時意氣風發,老了在商場仍舊叱吒風雲般的人物,此刻卻像是一個行將木的腐朽老人,病入膏肓般的頹靡不振。
“天龍,我說了,你這病,心態也很重要。你若想活得長久一些,明遠和那小丫頭的事,你別插手干預了。”說到這,聲音一頓,李老先生已經走了前,望着坐在那裡沉默的人,又是一聲長嘆,旋即繼續說道:“天龍,你何必要和明遠去爭執呢?你那麼看不慣那小丫頭嗎?”
“遠達已經勸過我了,你不用再來勸我了。”
這意思,是蘇遠達勸了他沒有見效,他這邊乾脆也不用說了,因爲肯定也沒用是嗎?
看他這麼犟,和明遠也真不愧是一對父子。
一個兩個都性格犟得很。
李老先生想着,搖頭嘆息:“我不是要勸你,只是,你自己的身體,你要自己照顧好……天龍,你還年輕,這個病不是治不好。醫學史,多得是得了這病,還活得很長久的人。我說過了,你要調整好心態,你總是一天到晚去操心這些事,去煩憂明遠的未來,可是明遠已經是個大人,也是個明白事理的成人。他有自主的意願,他喜歡什麼人,想要和什麼人在一起,他可以自己做主……”
“自己做主?”姜天龍聽到這裡,忽地打斷了李老先生的話語,冷笑一聲後繼續說,“姜家這個龐大的產業,等我走了誰來繼承?我這樣做,也是爲她好,爲了能夠更加鞏固這龐大的帝國,我當然要爲他謀劃一個更好的選擇,一個牢靠的夥伴。依照遠達同我的關係,選擇蘇家的女兒是最正確的。偏偏這臭小子是不聽,非要去和那個叫什麼葉楚楚的低賤女孩在一起……這對姜家有什麼作用?明遠現在是年輕,被感情衝昏了頭腦,我相信,他以後會明白過來我的苦心……”
“天龍,如果當初夫人也像你這樣想,那麼如今的姜家,恐怕也會不復存在。”
李老先生的話令姜天龍突然愣了一下,姜天龍大概是沒想到,他會突然牽扯出如虹來。
姜天龍臉色一變,目光裡猛地燃起一絲火焰來:“明遠的事,怎麼和我當年相提並論?難道你想說,那個小丫頭也有我當年那樣的本事嗎?”
這話裡的狂傲之意,也怪不得明遠也是那種個性了。
李老先生看在眼裡,搖了一下頭,旋即繼續說道:“天龍,你覺得,明遠同你之間最大的不同是哪裡?”
他突然扯開了話題,姜天龍見他說到這個問題,不由一聲冷笑,道:“這臭小子,可沒我當年的野心!”
“是啊……你是有野心,可是明遠,有一顆真心。”
姜天龍面色一震,一直背身的人,這時候終於轉過了頭來,看向了站在身後的李老先生。
李老先生面對他那雙詫異的眼,面色波瀾不驚,連口氣都顯得格外冷靜從容:“天龍,你既然知道你這病情,更該明白,人活一世,如果連自己在意的人都守護不了,都無法同他一起長久相伴,是有多痛苦的一件事。夫人的事情,還不能使你明白這個道理嗎?”李老先生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下,眼睛直定定的落在姜天龍的臉。
姜天龍看着他的眼,不知爲何,心裡竟是莫名一虛。
他沒有說話,似乎被李老先生的話給鎮住了。
李老先生見此,又幽幽一聲嘆息。
不管是看着這一對不停被人阻撓的苦命鴛鴦,還是看着眼前一直以來的固執老友,李老先生都不得不感嘆,有些人,也許真的是老天註定的。
天龍是固執的,甚至可以說,有一些偏執,而在沒有遇到那個叫葉楚楚的小丫頭之前,明遠的性格同樣繼承了天龍的,一樣容易暴戾。
可是,從遇到那小丫頭後,明遠的變化李老先生都看在眼裡,他覺得,這種變化是好的……
不再陷入了偏執的怪圈裡,沒有待人的真心,活在世,該多麼可悲啊。
其實李老先生知道,天龍是真心愛如虹的,然而在沉浮不定的商場,很容易將一個人的性情給改變,甚至將心給磨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