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好好地站着,竟被裴瞻這股氣勢震懾得後退了半步!
裴瞻身勢未動,一字一句重如千斤:“我裴瞻朋友不多,但凡是誰,我都不許她受一絲不公。我這位朋友未曾招你惹你,永平郡主口口聲聲指責加針對,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說,我裴瞻的朋友,還比不上你一個下人?”
永平何曾見過這種陣仗?!
從小到大她都高高在上,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當衆對她說話。
就算是有,大家也都讓着她,不捨得這樣對她!
這個裴瞻——
永平抿緊雙脣,不再言語,轉而看向傅真。
方纔自己與裴瞻的這番爭論,這丫頭竟一點沒害怕!
她此刻支着額角,兩眼定定地看着裴瞻,不知道在想什麼,但臉上絕沒有一絲慌亂。
她這樣有恃無恐!
永平向來討厭這般囂張狂妄的人。
但她竟然是裴瞻的人!
她深吸氣,抿了抿脣道:“裴將軍這話好沒道理。
“既然是將軍的朋友,那她是什麼來歷,爲何你總是避而不說?
“皇上只允五大將軍府的人見了皇親可以不下跪,她是誰?若是五大將軍府的人,我怎麼沒見過?
“她若不是,那就該報上名,依禮跪下來!倘若她合了禮數,又何曾會有後面這一遭?
“難道我好心好意想見見她,反倒成了針對她?”
傅真聽到這裡方把臉轉向她,然後又看向裴瞻。
裴瞻道:“湯冷了,快吃你的飯。”
說完竟是連瞄都不曾瞄永平了,一心一意地斟茶端茶,喝起他的茶來。
彷彿永平那番話就是放了個屁。
永平何曾受過這等冷遇?
她放重了聲音:“裴將軍這是不把皇威放在眼裡麼?還是仗着打了場勝仗就開始居功自傲了?你連皇家的人都不放在眼裡了嗎?”
裴瞻側首:“郭頌,去看看今日山上可剛好有言官在?請他過來,永平郡主用得着,她大約要參我一本,免得等我走了沒人給她作證,讓她白生氣了。”
郭頌瞅了眼永平,俯身稱是。
遠處的章氏以及徐胤一直都在冷眼瞧着。
徐胤的注意力放在傅真身上,出人意料的是,這個小姑娘竟然十分冷靜與鎮定,不管永平怎麼耍威風,她始終都沒有直接接招,以至永平招招都似打在了棉花上。
像這麼年輕的姑娘,幾乎不可能擁有這等穩定成熟的心智,這讓徐胤想到了昨夜的情景。
那個時候,她竟也是這樣的鎮定,彷彿她十幾年的人生裡,已然見過了太多的風浪,也彷彿有着足以獨擋一面的實力與魄力。
方纔分明是她想教訓扈嬤嬤,也讓人看得出來她對扈嬤嬤的傲慢有多反感,可她卻並未衝動地自己動手,而是喚了郭頌進來護主。
這樣做的好處是,她沒有自己動手,避免了永平直接拿捏她,永平氣不過,只能去找裴瞻。
找傅真問罪,自然是沒道理的,人家有理有據,而且也沒親自動手。郭頌打的人,也經過了裴瞻允准。
於是後果已經出現了,永平直接撞到了裴瞻槍口上!
永平這蠢貨,怎麼可能玩得過裴瞻?
王法確是規定臣民須當向皇親跪地行禮,那得分什麼時候!
連帝后及太子都時常免去臣子的禮,從前朝局穩定時甚至常入民間與平民坐一起閒聊,而她永平區區一個郡主,竟然仗着皇親身份在此耍上了威風!
關鍵她也不想想,這場風波是誰先掀起來的?
她又不瞧瞧,她這是在跟誰鬥氣?!
這是於國家存亡之時力挽狂瀾保衛了大周國運的裴瞻啊!
她還以此指責裴瞻居功自傲?
跟護國功臣比起來,一個郡主算得了什麼?! 傅真下不下跪只有她永平在乎。而她馭下不嚴,這番高高在上的作派,卻會讓勵精圖治中的帝后生怒!
喝完了杯裡的茶,徐胤起身走過去:“裴將軍息怒。內子失儀,還請高擡貴手,大事化小。”
說完他又示意永平:“郡主,咱們失禮在先,快向裴將軍賠禮。”
“賠禮?”永平聞言冷笑,“明明是他們打了我的人,是他們不合禮數,卻讓我賠禮?!”
她滿心以爲徐胤是過來給她撐腰,沒想到他過來一張嘴就讓她賠禮!
他竟然幫着外人說話!
“就憑扈嬤嬤確實失了禮數。”
徐胤最煩的就是她這點!油鹽不進,傲慢又自以爲是。“扈嬤嬤不過是個下人,哪來的體面直接向將軍說話?裴將軍提醒得沒錯,咱們應該立刻把扈嬤嬤帶回去好好管教,再說下去,就有失大方了。”
說到末尾他放慢了聲音,目光也帶上了一些警告意味。
永平下脣都快被她咬出了血來!
眼下這麼多人瞧着,還有章氏在!
她此番本就是出來顯擺給章氏看的,誰知竟被架到了臺子上下不來,還讓徐胤壓着低頭道歉!
她驀地轉身,對向傅真冷笑起來:“一個刁女,卻也值得你們這些朝中股肱一個兩個地出面相護,本事倒不小!”
傅真坐在凳子上,皺眉擡起了臉。
她想起當初柳氏母女一再算計她,她也是到最後才痛下殺手。追蹤傅柔的路上逮到成爲幫兇的護衛,她也只是痛懲一番饒了他們性命。可見她並非冷血無情之人。
眼下看到永平如此,她卻是半點容忍之心都沒有了!
樑寧的賬還沒算清呢,傅真這裡又來?
先前喊來郭頌打人,而沒有親自打,是因爲她不想搞過份。
眼下她非要這樣的話——
她看向裴瞻:“她罵我了。我能回話嗎?”
裴瞻瞅她:“你不累着就行。”
“那我隨便怎麼回都可以?”
“當然。”裴瞻斂色,“但凡讓你有一絲瞻前顧後,都是我裴瞻沒本事。”
“好!”傅真揚開一張明媚的臉,撫桌站起來!
她轉身面對永平:“永平郡主,我是個平民。我雖然只是個平民,不及你高貴,但我沒招你沒惹你,如今得來你這一句‘刁女’,不知我刁在哪裡?”
她這一起身,無形之中竟然也有一股威嚴氣勢,令永平不覺肅容:“論身份,我貴爲郡主,論年歲我比你大,便是罵了你一句又如何?!”
傅真冷笑:“那你就是不講道理了!既然你不講道理,那就也別怪我不講道理!”
隨着她話音落下,一記巴掌已乾脆利落地落到了永平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