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宏咬咬牙,道:“你們在山裡尋找可以搭橋的樹木,我先回城將事情稟告太守,希望二公子吉人天相,不要有事。”
待一衆士兵答應後,段志宏快步往山下奔去,騎上停在那裡的馬,往城門急馳而去,堪堪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去。
待得到了太守府,他下馬入內,急步來到松濤居,對守門的下人道:“煩請通傳一聲,我有要事見太守。”
這個時候,正好萬氏出來,聽得段志宏的話淡然道:“太守剛剛喝了藥,這會兒正在歇息,你明日再來吧。”自從李玄霸死後,李淵思子心切,雖萬氏等人百般寬慰,心情始終鬱結難舒,臉色一日比一日差,請了大夫來看都說這是心病,沒法子醫,只能開一些安心寧神的藥。
段志宏咬一咬牙,拱手道:“啓稟二夫人,事關二公子安危,屬下實不敢怠慢。”
萬氏眼皮一跳,訝然道:“二公子?到底怎麼了?”
在她的詢問下,段志宏只得將李世民與刺客一起墜崖的事情說了一遍,饒是以萬氏的心思,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停頓半晌,她道:“可有找到二公子?”
段志宏搖頭道:“那條山路極爲難走,又有寬達數丈的斷層,攔了去路,屬下來之前讓他們在山中尋找可以度過斷層的樹木。”
萬氏點一點頭,道:“你隨我進來吧。”
段志宏謝了聲謝後,隨萬氏進了松濤居,李淵正半躺在牀上閉目養神,屋中已經掌了燈,橘黃燭光下,李淵臉色蒼白如紙,兩頰亦有明顯的消瘦。
萬氏走到其身邊,輕輕道:“太守,二公子身邊的段護衛來了,有要緊事稟報。”她自不會主動說出李世民墜崖一事,以免被遷怒。
李淵緩緩睜開眼來,就着她的攙扶坐直了身子,望着段志宏道:“說吧,什麼事。”
段志宏強自鎮定,顫聲道:“啓稟太守,之前得到稟報,說在城外發現阿晉蹤跡,二公子親自帶領屬下等人去尋找,雖然找到了阿晉,卻被兇手先一步殺了阿晉,之後在追趕刺客的時候,二公子他……他……”
段志宏的吞吐令李淵察覺到不好,追問道:“他怎麼了?”
段志宏屈膝跪下,顫聲道:“二公子不幸與刺客一同墜崖,生死未卜!”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轟得一聲在李淵腦中炸響,令他腦海一片空白,許久,他一把推開正軟語安慰的萬氏,赤足奔到段志宏身前,一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面目猙獰地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二公子與……與刺客一同墜崖!”段志宏艱難地說出這句話,旋即道:“屬下未能保護好二公子,屬下該死,請太守治罪!”
李淵森然盯着他,寒聲道:“你……確實很該死!”說罷,他厲喝道:“來人!把段志宏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他剛剛纔失去一個兒子,尚未從悲痛中緩過來,如今,他另一個兒子又墜入懸崖,生死未卜,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段志宏默然跪在地上,就算李淵現在殺了他,他也絕不會說半句話,事實上,從李世民墜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處於自責之中;若是當時他跟得緊一些,又或者動作快一些,李世民或許就不會墜崖。
萬氏走過來溫言道:“太守息怒,如今最要緊的是找到二公子,或許他福大命大,只是受了一些輕傷而已,並無性命之憂。”
“希望如此!”這般說着,李淵惱恨地盯了段志宏道:“可有派人去找過?”
段志宏連忙將事情說了一遍,隨即道:“這會兒,他們很可能已經度過了斷層,只是如今城門已關,只能明日再行出城!”
李淵臉色變化不定,過了一會兒,他取過衣裳披在身上又趿了鞋,萬氏在一旁驚訝地道:“太守這是要去哪裡?”
“出城!”扔下這兩個字,李淵快步走了出去,段志宏急忙起身跟上去。
待他們走後,摘星小聲道:“夫人,城門不是關了嗎,太守要怎麼出城?”
萬氏盯着屋外吞噬了李淵二人身影的黑暗,冷聲道:“太守身爲一郡之首,城門是開是關,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兒,不過若是這件事傳出去,怕是會招來許多麻煩,尤其是傳到洛陽那些人的耳朵裡;畢竟自大隋立國以來,就定下規矩,非軍國大事,不得擅自開啓城門。”
摘星微一點頭,旋即疑惑地道:“既是這樣,夫人爲何不提醒太守?”
萬氏扶着她的手走到屋外,涼聲道:“太守如今一心記掛着二公子的安危,哪裡會聽得進我的話,說得不好,反而會讓他以爲我不在意二公子的生死。”說着,她感慨地道:“在這府裡,每說一句話,都得三思再三思,輕率不得。”
且說韞儀那邊,在與李世民一道墜崖後,幸好有長在懸崖邊的樹枝阻緩了衝勢,未曾摔死,但也傷得不輕,直至天黑時分方纔醒過來,渾身像散了架似的,痛的不得了,所幸手腳都能動,應該沒有傷及筋骨,待得痛意稍緩後,她勉強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在四下看了一眼後,發現李世民昏迷不醒地躺在不遠處,他的情況比韞儀要嚴重一些,身上被樹枝劃了好幾道頗深的傷口。
韞儀忍着痛爬到李世民身邊,臉上的面巾已經不知所蹤,想是摔下來的時候,被樹枝給勾去了,也不知李世民有沒有看到她的模樣,若是瞧見了,一旦他醒來,自己的身份就暴光了,而且……性命難保,最好的辦法,就是趁着現在殺了李世民!
想到此處,她眸中露出一抹冷意,右手微微一動,一柄匕首出現在掌心,她緊緊握住刀柄,朝李世民的胸口刺去,然刺到一半之時,卻怎麼也刺不下去。
這個男人,不顧王維的威脅,家人的壓力,執意執她周全;這個男人,助她洗脫了謀害春秀的罪名;也是這個男人,費心勞神,替她證明武老三的年紀,從而令武老三免受勞役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