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弘基冷笑道:“若是這樣的話,等我們趕到,陛下已是落在了太子手中。”
尉遲敬德不以爲然地道:“那又怎麼樣,反正他們倆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就由着他們去狗咬狗好了,擔心他做什麼。”
長孫無忌已是明白了劉弘基的心思,代言道:“先生不是擔心陛下,而是擔心太子闖入太極宮之後,會封閉宮門,並以皇帝之令,召巡防營甚至羽林軍來護駕,到時候,任咱們這些人,與送死差不多。”
尉遲敬德聽得一頭霧水,茫然道:“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既要比太子晚,但又不能晚太多。”這般說着,杜如晦蹙眉道:“除非能夠尋到內應,否則這個時間很難掌握,變數太多,實在有些冒險。”
“不錯,殿下之名固然重要,但若不成事,一切都是空談,依我看來,還是應該搶在他們之前動手,一切以穩爲主。”長孫無忌的話立刻引來衆人的贊同,皆不想在這件事上冒險。
待得他們靜下來後,劉弘基道:“諸位不必擔心,這個內應,我已經尋好了,她就在東宮之中,想必可以爲我們提供最準確的消息。”
杜如晦驚訝地道:“敢問先生,您說的內應是誰?”
劉弘基沒有賣關子,徐徐道:“太子妃——鄭觀音!”
“太子妃?”衆人皆用一種看鬼似的目光盯着劉弘基,若不是看他目光清明,簡直要以爲他瘋了。
尉遲敬德第一個站起來道:“鄭氏是太子的結髮妻子,與太子夫妻十載,她怎麼可能會背叛太子幫我們,只怕這會兒早已經將我們的計劃告訴太子了,劉先生你這次可真是找錯人了!”
“她會幫我們的。”說這話的,不是劉弘基,而是自剛纔起,就一直站在窗前,未曾說過一句話的李世民。
段志宏搖頭道:“怎麼可能,太子與太子妃是一條船上的,船沉了,對太子妃有百害而無一利,相反,太子登基,她就是……”
“就是什麼?”李世民打斷他的話,淡然道:“皇后嗎?不會,這些年來,太子對太子妃異常厭惡,連除夕家宴都不許太子妃出席,她所生的兩個孩子,雖爲嫡子嫡女,卻比沒有名份的侍妾所生的孩子還要不如,在這種情況下,太子怎可能冊其爲後。”
“不管太子喜不喜歡,她都是嫡妻,是太子妃,這是不可改變的事情。”面對杜如晦的話,李世民搖頭道:“沒有什麼不可改變的,只要太子願意,他隨時都可以廢鄭氏太子妃之位,之所以一直未廢,並非太子對鄭氏還有情義,而是父皇壓着;可一旦太子登基,那麼這份束縛就沒有了,只怕他登基之日,就是鄭氏被廢爲庶人之時,恐怕連承道他們也難逃此劫;這一點,鄭氏心中想必也很清楚;相反,她若幫了我們,雖不能爲後,但我必不會虧待她,她兩個孩子也可以平安長大,封王封爵;除此之外……我應承了她,可以親手處置季容。”
聽到此處,杜如晦等人已是恍然明白,對於這個安排再無任何異議。
在確定了這件事後,其他細節很快便安排妥當,只要太子動手的消息一傳來,他們就立刻趕往玄武門,制住李建成與李元吉,消滅他們的黨羽;若一切順利,就立即衝入宮中,控制住李淵,逼他退位。
如果行事不順,未能控制住李建成人馬,就迅速進宮,脅持李淵下令讓東宮與齊王的人馬放下武器。
如果一切都不順,那就以李淵爲人質,控制長安,萬一控制不住,就退守洛陽,雖然長安城外的大軍都歸李淵所屬,但他們當中的不少人都曾隨李世民一起幾番出生入死的,若李世民出面,定會有許多士兵追隨!
在其他人都退下安排各自所屬的事情後,劉弘基望着李世民道:“殿下今夜除了鄭氏一事外,便未怎麼說過話,可是心中還有所猶豫?”
李世民搖頭道:“不是猶豫,而是悲哀;我剛纔一直在想,若當年太原起兵之時,就知道會有今日之事,我還會助父皇奪取天下嗎?”
劉弘基沉沉嘆了口氣道:“能做的,殿下都已經做的,是他們執迷不悟,殿下並沒有錯。”
李世民澀然一笑,“錯也好,對也好,都已經不重要了。”說着,他起身朝劉弘基鄭重一禮,“多謝先生一直爲世民籌謀,先生之恩,世民當銘記於心。”
劉弘基忙扶住他道:“殿下言重了,殿下雄才偉略,能夠輔佐殿下成爲一代君主,是劉某的榮幸!”
李世民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望着窗外漸亮的天色,今日想來是寧靜的,只是……這寧靜還能夠持續多久,一天還是兩天?
朝陽自雲層之中探出頭來,灑落大片大片的光輝,驅散着籠罩了一夜的黑暗,位於東宮西南角的宜秋宮中,鄭氏正在洗漱,身爲太子妃的她,衣裳卻異常素淨,月白錦衣上,只有一些淡不可見的暗紋,除此之外,再無花飾,發間也只簪了一枝青玉竿,竟是比東宮的侍女還要簡約。
柳葉一邊替她整着衣裳一邊道:“小姐,早膳已經備好了,用過之後,奴婢陪您去佛堂唸經。”
如今的鄭氏,在宜秋宮中深居簡出,每日除了誦經唸佛之外就是打坐參禪,往往一個月都不曾踏出宜秋宮一步,東宮一應事宜,都是季容一手掌管,東宮的之人,幾乎都快忘記還有這麼一位太子妃。
鄭氏點一點頭,待到了偏廳,不見承道等人,疑惑地道:“二公子與郡主呢?”
“二公子一早就去讀書了,至於郡主昨夜因爲長疹子鬧了一夜,天亮時分才睡着,奴婢便沒去叫。”
“長寧的疹子退了沒?”長寧是鶯兒的封號,鄭氏厭惡李建成所賜的名字,便一直以封號相呼,絕口不喚其名。
“還沒呢,聽大夫說,至少還要兩三日纔會慢慢退去,這次出疹子,郡主可是受了不少罪,奴婢待會兒去廚房做一些白糖糕,郡主最喜歡吃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