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儀猜不透他的身份,小心翼翼地回道:“都是一些小事罷了,我應付得來。”
“那就好。”他鬆了一口氣,旋即又低聲道:“你進府一個多月,我一直都很惦記你,幸好你今日回來了,否則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咱們才能見到。”
韞儀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笑一笑算作迴應,沉默了一會兒,那人忽地從袖中取出一枚純銀蝴蝶環扣簪,臉龐微紅地道:“這是我上次在集市上一眼相中的,覺得你一定會喜歡,現在……正好送給你。”
對於尋常人家來說,這樣一枚純銀簪子,已是算價格不菲,韞儀推辭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你還是拿回去吧。”
一聽這話那人頓時急了,道:“梅雪,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孃的氣?”
韞儀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對這件事毫無所知,思索半晌,儘量避重就輕地道:“沒什麼氣不氣的,總之這枚簪子,你拿回去吧。”
“梅雪!”那人情急之下,忍不住握住梅雪的手,令後者倏然一驚,迅速抽回手冷眉道:“你要做什麼?”
那人亦識到自己的失禮之舉,連忙收回手道:“梅雪,我知道上次的事,我娘做的很不對,可是我對你的心意如何,你應該很清楚,我……”他深吸一口氣,凝聲道:“我明日就會去洛陽趕考,等我考中進士之後,我一定回來娶你!”
這一次,韞儀真是被震驚到了,娶……她?不對,應該是娶梅雪纔對,這人……到底是誰?還有,梅雪和人有婚約嗎?她怎麼從來沒聽梅雪提起過。
那人一直不見韞儀回答,還以爲她是在懷疑自己的話,再次道:“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娶你,一定!”
正自這時,武老三提着東西回來,瞧見他在,淡淡地道:“如晦,你娘在找你,你該回去了!”
聽到這句話,杜如晦臉色一白,咬一咬牙,將那枚純銀蝴蝶環扣簪不由分說地塞到韞儀手中,低聲道:“中進士之日,就是我們成親之時!”
望着杜如晦離去的背影,武老三搖頭道:“若不是有那麼一個勢利的娘,你與如晦,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對了,他都與你說了些什麼?”
如晦……聽到這個名字,韞儀已是明白,這個與自己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話的男子,就是武老三之前提過的杜如晦,她定了定神,將手裡的銀簪遞了過來,道:“他送了這枚銀簪給我,還說……他明日要去洛陽參加科舉,等到中進士之後,就……就與我成親。”最後兩個字,韞儀說得渾身不自在。
武老三苦笑道:“真要成親,他那個娘還不翻了天,算了算了,你也別想着他了,爹一定會幫你尋一個更好的夫婿,如晦那孩子……你和他有緣無份。”
在幾番試探之後,韞儀終於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杜如晦與梅雪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隨着慢慢長大,彼此互生情愫,杜家世代從商,家境殷實,比梅雪家要好上許多;在半年前,杜如晦大着膽子,向他父親稟明心意,欲娶梅雪爲妻。
他父親倒是沒說什麼,母親卻是極力反對,說梅雪是一個從虎窩裡抱來的野丫頭,不配做他們杜家的媳婦,要杜如晦絕了此念。
杜如晦自然不願,據理力爭,但他母親是個潑辣角色,當場來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他父親也勸他以學業科舉爲重,無奈之下,杜如晦只得暫時擱下此事。
但杜母並未就此罷休,第二日就去堵了武家門口好一通罵,武家父女都是老實人,哪裡是她的對手,被罵得好生悽慘,梅雪亦是哭成了淚人,即便如此,杜母仍不肯罷休,在那裡指桑罵槐,最後還是武老三實在憋不住氣,輪起一旁的棍子做勢欲打,才令杜母離去。
從那以後,杜武兩家的樑子算是結下了,杜母在外面不斷地朝梅雪身上潑污水,抵毀她的名聲,杜如晦也被禁足在家中,不許他再與梅雪往來。
那一陣子,是梅雪最艱難的日子,她不敢踏出家門,因爲只要一走出去,就會聽到許許多多的污言穢語,令她難以承受,直至過了許久,那件事情才漸漸淡了下去,不過那一陣子,山上不知爲何,獵物少了許多,幾畝薄田也欠收,武老三隻能四處找事做,日子過得很艱難,正好那個時候,太守府招人,梅雪就去了太守府當差,也好趁此避開村中已經淡去卻依舊在不時流傳的污言。
武老三沉沉嘆了口氣,道:“丫頭,爹知道如晦不錯,但他那個娘……唉,還是算了吧。”
“女兒明白。”說着,她將簪子遞給武老三道:“父親何時方便了,替我將這枚簪子還給他,就說女兒福薄,不能與他同結連理,盼他能找到更好的女子。”
“好。”武老三欣慰地點點頭,在準備取過簪子時,韞儀去又收了回去,他驚訝地望着韞儀,後者道:“還是女兒自己去吧,省得他們到時候又爲難爹。”
武老三裂着乾巴的臉笑道:“沒事,爹都習慣了。”
韞儀笑笑,卻始終不肯將簪子遞回去,武老三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只得道:“那好吧,待會兒爹陪你一起去。”說着,他道:“好了,不說這個了,讓爹親手給你做一桌好吃的。”
韞儀正要說話,忽地心中一動,試探地道:“爹,你抱我回來之時,除了生辰八字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武老三回想了一下,道:“對了,還有一件襁褓,不過後來被老鼠咬得不成樣子,我就給扔了,隱約記得上面繡了許多好看的圖案,有祥雲、有仙鶴,好象還有……四腳蛇。”
“四腳蛇?”韞儀驚訝地重複着,一般來說,衣裳所繡的花紋均會取吉祥如意的兆頭,四腳蛇既沒什麼意頭,又長得繡,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會拿來繡在襁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