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寄信回去後,他就每日盼着弘化郡來人,在這段日子與他與裴虔誠經常聚在一起喝酒說話,一個佩服對方的才學,另一個感念對方的救命之恩,彼此很快成了至交好友。
足足等了兩個月,他終於等到了杜母等人,卻不見梅雪蹤影,追問之下,竟知梅雪父女都已經死了,有說是武老三包庇女刺客被李府的人擊斃,也有說他是被女刺客殺死的,不一而足。
當中最爲蹊蹺的莫過於梅雪,杜母說從李府打聽得知,梅雪早在十月之時就死了,他們所見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梅雪,而是假扮的刺客。
雖然這個說法令他很難接受,但回想起來,那次他去見梅雪確實有些可疑,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冷漠淡然,彷彿對自己完全沒感情一般。
他拼命讀書,那麼辛苦考上科舉,就是爲了迎娶梅雪,如今卻告訴他,梅雪在他離開弘化郡之前就已經死了,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他不願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那一陣子太僕寺也不去,每日把自己關在房中借酒消愁,醉生夢死,誰來都不見,杜母等人拿他沒辦法。
最後還是裴虔誠強行拉着他了卻,然後把他推到蓄水的缸裡醒酒,隨後指着他一陣喝罵,方纔將他罵醒。
後來,通過裴虔誠的關係,他得以在太僕寺告假一個月,騎馬日夜兼程從洛陽回到弘化郡,在那裡,他先後找到了梅雪與武老三的墳墓,終於確實杜母說的都是事實,梅雪……真的已經死了。
他日夜坐在梅雪墓前,訴說着對她的思念與愛意,可是迴應他的,只有蟲鳴鳥叫,以及冰冷的墓碑……
在梅雪墓前守了數日後,因爲時間所限,他不得不回洛陽,臨行前,在梅雪墓前發誓,一定抓住害死她的兇手,以慰其在天之靈。
裴虔誠拍着他的肩膀道:“我知你念着家鄉那位,可是她已經死了,你再想,她也不會死而復生,人生在世,一定要學會向前看,否則總盯着身後,只會令自己痛苦不堪。”
“裴兄說的我都明白,但有些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就放下吧,我或許會娶妻生子,但不是現在。”
裴虔誠搖頭道:“你啊,真不知該說你癡情還是死腦筋得好。”說着,他又擺手道:“算了,反正我勸過你了,不聽隨你,正好少一個人與我爭公主;來之前大哥可是與我說了,讓我一定要得到晉陽公主的歡心,成爲駙馬爺。”
杜如晦笑道:“其實裴家勢力已經不小了,何必還要爭這個駙馬爺。”
說到這個,裴虔誠去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本正經地道:“雖然裴家如今在洛陽城中有幾分勢力,但遠不能與真正的高門大戶相提並論,就好比杜家,還有如今已經敗落的李家、楊家,皆是我等需要仰頭看的。”
裴虔誠一拍欄杆道:“而且,裴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陛下對我兄長的信任倚重上,若失了這份信任或者倚重,裴傢什麼都不是;可是裴家又不比那些士族底蘊深厚,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與陛下結爲親家,雖然晉陽公主不是陛下最寵愛的那一位,卻是蕭皇后的掌中寶,且陛下又萬般寵愛蕭皇后,所以……我一定要成爲這個駙馬。”
杜如晦取笑道:“就算晉陽公主貌似無鹽也不要緊嗎?”
裴虔誠沒好氣地道:“閉上你的烏鴉嘴,真要是個無鹽女,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杜如晦笑一笑道:“好了,說正經的,但凡公主者脾氣怕是都不怎麼好,往後你怕是少不了要受氣的時候。”
裴虔誠點頭道:“我想好了,這世間有得必有失,光得不失這種好事可輪不到咱們。”
杜如晦盯了他一會兒,道:“好吧,既然你決定了,我一定盡力幫你。”
他的話令裴虔誠心中一喜,“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耍賴。”
“你何時看我耍賴過。”這般說着,杜如晦擋一擋逐漸開始強烈的陽光,皺眉道:“不是說辰時見駕的嗎,這會兒都已經巳時了,怎麼還不見公主與皇后娘娘。”
被他這麼說,裴虔誠亦反應過來,“是啊,咱們進來都這麼久了,怎麼一直不見人,總不至於當真讓咱們在這裡賞花吧。”
不止是他們,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想法,一邊擋着陽光一邊四處張望,隨着時間的過去,太陽光越來越強烈,令那些少年公子汗流浹背,有一些人爲了讓自己相貌看起來更好一些,來之前還特意擦了粉,這會兒汗水一流,頓時在流上衝出一道道的痕跡,狼狽不堪,甚至招來其他人的暗笑。
有人忍不住走過去問旁邊的宮女,“這位姑娘,皇后娘娘與公主究竟要何時才能過來?”
宮女面無表情地道:“皇后娘娘與公主的事情,奴婢如何知曉,該來之時,自然會來。”
這個回答自然令那些公子不滿,但不管他們有着怎麼樣的背景與出身,都不敢在紫微宮中放肆,只能忍耐着烈日的灼射。
又等了半個時辰,那些人實在是等不住,便想着去附近的琉璃亭中躲避烈日,豈料那些宮人並不讓他們進去,按着宮人的話,蕭皇后讓他們在哪裡等就得在哪裡旁,不得擅入別處。
無奈之下,那些人只得頂着烈日站在九洲池邊,這會兒他們已是沒有心思再欣賞美輪美奐的景色,更甭說是談詩論賦了,一個個皆盼着蕭氏二人趕緊來,省得他們再受烈日烤炙,有一些個心思淺顯之人,已是將不悅之色顯在了臉上。
偏偏越是盼着人來,越是不來,倒是頭頂的陽光越來越利害,曬得他們頭暈眼花,有幾個人已是搖搖欲墜,裴虔誠雖不至於這樣,卻也滿肚子怨氣,低聲道:“到底在搞什麼鬼,說了讓咱們來這裡,又不見人影,存心耍咱們玩是不是?”
杜如晦輕聲“裴兄慎言!”
裴虔誠沒好氣地道:“這會兒還能慎言,待會兒被曬暈過去,可就是想說都不能說了,若無意選駙馬,又何必鬧這麼一出,還故意爲難我等。”
杜如晦四下看了一眼,道:“或許……這就是蕭皇后對咱們的第一個考驗。”
裴虔誠一怔,疑惑地道:“考驗?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