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努力想要壓下心中的氣憤,卻怎麼也壓不下,揮鞭狠狠甩在一旁的樹上,厲聲道:“這個混帳東西!”
鞭梢掃過李建成的臉龐,右頰上頓時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後者顧不得臉上的疼痛,就地跪下道:“是兒子不好,兒子不該說這些惹父親生氣,請父親責罰!”
“你是該罰!”李淵眸色陰沉地道:“這麼大的事情,你竟整整瞞了我四年,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李建成聞言,連忙跪下道:“兒子從不敢對父親有半分不敬,只是世民他苦苦哀求兒子,兒子不忍他受罰,故而答應幫他隱瞞。”見李淵不語,他又道:“四年前,世民對她感情已是如此之深,四年後,可想而知,父親……您就答應他吧。”
“除非我死,否則楊韞儀休想踏進我李家大門半步!”說完這句話,李淵調轉馬頭,往回路奔去。
若剛纔李建成沒說出四年前李世民放走韞儀一事,李淵或許還有可能同意,如今,卻是萬萬不可能了。
望着李淵遠去的背影,李建成緩緩站了起來,嘴角噙着一絲獰笑,世民不是很擅長討好父親嗎,他倒要看看,這次還要如何討好。
盛怒之中的李淵,一回到府中,便下令從今往後,不許韞儀踏入唐王府;夜間,李元吉在李建成的示意下,也裝模作樣去李淵面前勸了幾句,結果可想而知,李淵鐵了心不讓韞儀進門。
彼時,李世民仍跪在書房中,見李建成二人進來,連忙道:“大哥,四弟,怎麼樣了,父親可有答應?”
李元吉攤手道:“我與大哥什麼好話都說盡了,父親就是不肯鬆口,真真是讓人頭疼。”
李建成內疚地道:“其實原本是有機會說服父親的,都怪我,原想說你對公主情深意重,哪知一時嘴快,竟然將四年前你放走公主的事情說了出來,令父親勃然大怒,就算我後來讓元吉去勸,也於事無補,對不起。”
李元吉在一旁道:“二哥你別怪大哥,他當真不是存心的,且爲了那件事,他自己的臉也被父親誤傷。”
李世民苦笑道:“看來父親真的很生氣。”
李建成不安地道:“世民,你要罵就罵吧,都是大哥不好,大哥對不起你。”
他勉強扯了一絲笑容,“大哥別說這樣的話,當年確實是我放走了韞儀,你幫我保守了四年的秘密,已是很難得,我又怎麼會怪你。”
李元吉聞言道:“我就說二哥最明白事理,一定不會怪大哥的。”
“哎。”李建成嘆了口氣道:“你也別太擔心,等父親氣消了之後,我們再勸勸,或許能夠說動父親。”說着,他又道:“你跪了這麼久,腿腳都麻了,趕緊起來吧,看父親這樣子,今晚是不會過來了。”
李元吉亦道:“是啊,二哥你就算再跪上一整夜,父親也看不到,還是明日再來吧。”
“我沒事。”李世民搖頭拒絕了他們的話語,道:“很晚了,大哥與四弟早些回去休息吧,莫要爲我的事情影響你們。”
李建成無奈地道:“那好吧,你也別太爲難自己了。”在他們離開後,書房又重歸寧靜,只有一盞孤燈靜靜陪伴着李世民。
李元吉走出一段路後,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從書房裡透出來的一點橘紅光芒,李建成道:“怎麼了?”
李元吉收回目光,笑道:“沒什麼,就是在看一個人如何自掘墳墓。”
李建成無聲一笑,拍着他的後背道:“走吧。”
在一起來到李建成所住的院子後,李元吉隨意往椅中一坐,道:“今兒個要不是大哥說起,我還不知道,原來當年是二哥故意放走晉陽公主。”
“當年之事,我已經不追究了,也讓他去救晉陽公主了,他卻仍不知足,竟想娶晉陽公主爲平妻,絲毫不將玄霸還有馮立他們的死放在心上,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
“可不是嗎?”李元吉取了一個空茶盞在手裡把玩,忽地又笑了起來,“我們一定會好好幫他的,大哥你說是不是?”
“自然!”李建成眸光冰冷地道:“我倒要看看,父親能夠忍他到幾時。”
李元吉一邊拋着空杯盞一邊道:“不管怎樣,經過這次的事情,再加上之前洛陽那場大敗,他在父親心中的位置必然大跌,不再是父親最信任的那個人。”
夜色,在這樣的兄弟算計中慢慢過去,至於他們口中的李世民仍保持着與之前相同的姿勢跪在書房中。
“梆梆梆!”外面傳來打更的聲音,已是到了三更時分,在打更聲過後不久,李世民身後傳來門開的聲音,清冷的月華下,一道身影走了進來,在離着李世民還有一步之距止住了腳步,“你打算跪到什麼時候?”
聽得李淵的聲音,李世民身子一震,吃力地挪着麻木的雙腿轉過身子,聲音沙啞地道:“跪到父親應允爲止!”
李淵冷漠地盯着他,“如果我一直不允呢,長跪不起?”
“是。”李世民知道,若今日自己退卻了,往後想再求李淵同意這門親事,更是不可能,所以,不論希望多渺芒,他都要盡全力一試。
“很好。”李淵緩緩吐出這兩個字,他想要再給李世民一次機會,可惜後者留給他的,只有失望。他轉身離去,一直到第二天都未曾再踏入書房一步。
這一夜長孫氏睡得並不安穩,總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令她渾身痠軟,說不出的難受,秀珠扶她坐好後,絞了帕子遞過去,“小姐擦擦臉吧。”
“嗯。”長孫氏抹了把臉,讓自己醒一醒神,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後,隨口道:“姑爺昨夜歇在哪裡?”她睡眠素來很淺,若李世民夜裡回來過,她一定會知道。
秀珠動作一滯,搖頭道:“姑爺昨夜沒回來。”
“沒回來?”長孫氏驚訝地道:“那他去了哪裡?”
“姑爺昨夜一直都跪在王爺書房中,至今未歸。”長孫氏心思玲瓏,聽得這話,頓時明白過來,蹙眉道:“公公不同意相公迎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