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元賠笑之餘,小心翼翼地道:“殿下,依您所言,我們真的輸定了嗎?”
李建成笑一笑道:“要是照着平常的路走下去,自是輸定了,所以我們必須要另闢蹊徑。”
蔣元腦中靈光一閃,試探道:“殿下所說的‘另闢蹊徑’,可是與那三名士兵有關?”
“你倒是機靈。”頓一頓,李建成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其實我手裡有兩瓶藥,一瓶讓你下在淇水之中,另一瓶則讓元吉抹在了那些石頭與弩箭之上。”
蔣元臉色倏然一變,駭然道:“殿下是說,那些石頭與弩箭有毒,那……那唐軍豈不是會像之前在淇河時一樣?”
“不一樣。”李建成的身子因爲馬車的行駛微微晃動着,“淇水之毒,是由內而外,這一次,卻是由外而內。”
蔣元被他繞着有些發暈,茫然道:“由由外而內?這是什麼意思?”
“淇水之毒,是經由口舌入腹,然後在體內發作,初時猶如普通腹泄,連御醫也診不出,但沒過多久,毒性就會發作,在很短的速度內喪命,我說的可對?”
蔣元趕緊點頭,“不錯,末將見過那些人的死狀,與殿下所言一致。”說到此處,他又疑惑地道:“可是這次……”
李建成知道他想說什麼,淡然道:“這次的毒不同,不需要服入體內,只需要接觸即可。”
“接觸?”蔣元疑惑地望着李建成,後者眼眸在照入車中的月光下顯得異常深幽,一眼望不到底,“可知瘟疫?”
蔣元不假思索地道:“自是知道,乃是一種疫毒之氣,且極易傳染,一旦盛行開來,將會是一場大難,末將曾在書中見過,漢朝七十餘年間,曾有疫病十七次,疫情連年,民不聊生,即便是士大夫們也未能倖免;所以歷朝歷代,最怕遇到的就是瘟疫。”
李建成微微一笑,“不錯,若是現在一場瘟疫在唐軍在蔓延,你說會怎麼樣?”
“自是軍心大亂,無法再圍攻……”話說到一半,蔣元突然止了話,用一種異常驚恐的目光望着李建成,許久,他顫聲道:“難道……殿下抹在那些石頭與弩箭上的,是疫毒?”
“疫毒乃是天降,又如何能爲凡人所用。”聽得這話,蔣元鬆了口氣,然李建成接下來的話,令他寒毛直豎。
“雖然疫毒無法爲人所用,卻可以人爲製出了與疫毒相似的毒,初中此毒者毫無察覺,兩日之後方纔會毒發,初時只是發燒,猶如感染了風寒,緊接着全身起皰疹流膿,最後五臟衰竭而亡,但凡碰觸過體液之人,都會傳染!”說到此處,李建成幽幽笑了起來,“所有被石頭砸中或者弩箭射中之人,都在死亡或者受傷的那一刻,感染了這種毒,也就是說,他們是第一批中毒之人,而負責埋葬或者救他們的,則是第二批;再然後就是第三批,第四批……”
蔣元整個人都在不停地發抖,無法相信,世間竟有如此可怕的毒,與之相比,自己之前下在淇水裡的毒,簡直不提一值。
“當毒全部爆發開來之後,李世民的軍隊,能夠剩下一半就已經是上天庇佑了,到時候我們再衝出去,必可大獲全勝;只要李世民死了或者落到咱們手裡,長安就不足爲慮。”
李建成後面的話,蔣元根本沒有聽進去,整個腦袋裡想得都是那個可怕到極處的毒,他是清楚李建成爲人的,既從其嘴裡說了出來,就一定不會是假的。
“怎麼不說話了?”李建成的話將他驚醒過來,慌亂地道:“末將……末將是在想,萬一這毒傳進洛陽,傷了殿下,可……可怎生是好?”
李建成笑一笑道:“我剛纔不是說了嗎,只要不接觸到他們的體液,就不會傳染,無需如此害怕。”
蔣元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試探道:“既然殿下有那毒藥,想必……也會有解毒?”
李建成面色一寒,冷冷道:“當初容兒確實說要製作解藥,可惜,還沒做出來,就被李世民給殺了,所以此藥無解!”事實上,解藥是有的,但他不會,也沒必要告訴蔣元。
聽得最後一句話,蔣元雙腿一陣發軟,虧得這會兒是做着,否則他非得出醜不可,他想要說話,可嘴張了幾次,硬是沒能吐出一個音節來。
看到蔣元這個樣子,李建成拍一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別那麼害怕,只要有所防備,那毒近不了你的身。”
“可一旦出城廝殺,衆將士難免會碰觸到敵方的血液,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蔣元雖然尋回了聲音,卻因爲過度的恐懼而微微發抖。
李建成盯了他,似笑非笑地道:“怎麼,怕我推你們去送死?”
蔣元哪裡敢承認,連忙道:“末將不敢,只是……”
“好了。”李建成打斷他的話,道:“我承認有時候手段激烈了一些,但你仔細回想一下,我對付的,都是與我們爲敵之人,可有害過自己人?”
“沒有。”蔣元說的倒是實話,李建成並不是一個嗜殺成性之人,入主洛陽城以來,除了王正風以及那些不肯歸降,或者存有二心的人以外,並未再濫殺過一個人;當然,這是在不包含淇河枉死百姓的情況下。
“那就是了,我豈會讓忠於我的人去送死,我雖沒有解藥,但有一個晉朝葛洪流傳下來的方子,服用之後,可以預防疫毒。”
聽到這裡,蔣元總算稍稍安了心,不管怎麼樣,他們總算是安全的,至於唐軍,雖然有些不忍……那本來就是他們的敵軍,彼此之間只有一方能活。
而這個時候,之前索繞在心間的疑問也終於解開了,“大戰結束之後,殿下才讓齊王檢查負責投石機與弩車之人,就是爲了確定他們有沒有因爲搬石頭架弩箭而傷了手,從而染上疫毒。”
李建成輕嘆了一口氣,“那三人對我也算是一片忠心,可惜染上了疫毒,無論如何都不能留,不過你放心,我會善待他們的家人。”
蔣元無奈地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否則任那三人活着,一旦疫毒發作,整個洛陽都會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