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有太多太多的生離死別。這是她從未經歷過的沉重無比的夢,沉重到,她幾乎以爲自己會溺死在這樣的夢裡,再也無法睜開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顏子沫的睫毛顫了顫,有光線涌入眼底,許久,她才適應了這樣的陽光。微微轉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熟悉的病牀上。
這裡是Dora所在的醫院?這是產科病房?顏子沫眨了眨眼,正要起身,就發現自己的手腕上還掛着點滴。
看到她醒來,馬上就有一名護士走過來:“Chris,你感覺怎麼樣了?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顏子沫搖了搖頭:“我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應該在德國邊境麼,她不是在那個廢墟里尋找洛亦辰麼,可是,怎麼會在波蘭?她覺得自己的記憶變得有些混亂,她甚至開始懷疑,之前在德國經歷的種種會不會是一個十分逼真的夢。
“是你的丈夫送您過來的,你當時暈倒了,暈了三天。”護士說着,便起身去叫隔壁的Dora。
顏子沫等着Dora到來,這才緊鎖住Dora的眼睛:“Dora,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暈了三天,那三天前,德國邊境是不是有一場恐怖襲擊?”
Dora衝她笑笑:“Chris,你的想象力還真的挺豐富!什麼恐怖襲擊,這樣的和平年代,怎麼可能有恐怖襲擊?!你好好躺着,我給你再檢查一下。你知道嗎,你這次真的是危險了,把自己弄那麼累做什麼?你要是被送來得再晚一些,你的兩個寶寶可能都有危險!”
“所以,真的沒有什麼恐怖襲擊嗎?”顏子沫不知道自己應該失落還是高興,她只覺得心口空落落的,那麼,洛亦辰那番神情表白,都是她昏迷時候自己腦補出來的?!
她覺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可是,下一秒,她又開心起來。如果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的話,那麼,他應該就沒有危險吧,他沒有受傷,真的是太好了!
想到這裡,顏子沫迫切地要證實一下。她連忙拉住Dora的手:“Dora,我的手機呢,你幫我拿過來,我要查一個東西!”
Dora卻是搖頭:“你來的時候,身上沒有手機。”
“那你把你的手機借給我,Dora,幫幫忙,我真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顏子沫目露哀求。
Dora卻是一下子沉下了臉:“不行,你剛剛醒來,而且我們醫院有要求,病人不能在住院期間玩手機!”說着,她連忙轉身離開,腳步還微微有些慌亂。
顏子沫眨了眨眼,醫院什麼時候多了這個規定的?她在這裡住了這麼久,爲什麼才第一次聽說?!
隱隱地,她感覺Dora似乎騙了她什麼。她心中一動,將沒有輸液的那隻手擡了起來,然後,她的瞳孔猛地縮緊。
她手臂上,有三個燙傷的痕跡,雖然過了三天,可是卻依舊那麼清晰。所以,Dora在說謊,所以,之前的那個恐怖襲擊根本不是她自己腦補出來的!
顏子沫只覺得自己的胸腹又開始劇烈地震動,她大口大口呼吸,卻依舊有窒息感傳來。甚至,腹部一陣緊縮,有痛感一波一波傳來,她不禁痛呼出聲。
而就在這時,Dora快步從外面又走了進來,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禁氣結:“Chris,你是不想要你的兩個寶寶了嗎?!快給我靜下心來,深呼吸,放鬆心情!”
她打開氧氣呼吸機,將出氧口放在顏子沫的鼻端,然後伸手握住顏子沫的手:“Chris,聽我的指令,慢慢呼吸,放鬆心情,什麼都不要想。你要記住,你之前的那些都是假的,現在隨着我的節奏,將腹部的肌肉放鬆下來,一、二、三……”
隨着Dora溫柔的聲音,顏子沫不自覺慢慢放鬆了心情。她心底只有一個念頭,不論如何,她都要照顧好她和洛亦辰的寶寶。所以,她的肌肉漸漸放鬆,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又從缺氧中緩過來了,她的腹部也不再絞痛,似乎還感覺到了寶寶們輕微的胎動。
“好了,保持現在這樣的呼吸,不能亂動也不要情緒激動了,知道嗎?”Dora表情嚴肅地道:“如果你再不好好臥牀休息,我真的不能保證,你的寶寶能不能平安!”
顏子沫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點了點頭,想起洛瀚,又問道:“我那位朋友,你見過的,每次都陪我來產檢的,你見到他了嗎?”
Dora點頭:“你放心,他沒事,說是公司有急事回國內處理了,所以這兩天不在,在醫院請了一位特護照顧你。”
顏子沫點了點頭,拼命壓下心底的不安和着急,衝Dora扯了扯嘴角:“好的,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Dora真的連個手機都不給她。怕她悶得慌,還讓特護給她買了一些書放在牀邊,讓她無聊的時候看。
顏子沫雖然依舊無比擔心洛亦辰的安危,可是,又知道自己不能激動,而且因爲先前連續兩次暈倒,現在身體狀況不好,必須臥牀半個月。一切要等完全穩定了,才能起來。
半個月的時間,以前過得很快,可是現在對於心裡有事的她來說,感覺走得格外得慢。
不過,兩個小傢伙倒是長得很快,顏子沫定期稱體重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漲了有五斤。而且腰圍似乎又大了一圈,小傢伙們在肚子裡的活動越發頻繁了。
這天,結束了全面體檢,Dora終於對她道:“Chris,你可以出院了,不過以後都要儘量多休息,注意營養,千萬不要勞累或者劇烈運動,情緒也要儘量保持愉快,知道嗎?”
顏子沫點了點頭,她正要出去,就看到洛瀚已經在門口等她。她也已經許久沒見他了,乍然一看竟然覺得他似乎瘦了一些。
“子沫,不好意思,因爲公司有些事,所以耽誤了好多天才回來接你。”洛瀚道:“我們回家吧!”
“嗯。”顏子沫點了點頭。
而這時,正好有個病人的家屬急匆匆趕來醫院,經過洛瀚身邊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洛瀚重心不穩,腿就撞上了一旁的桌腳,顏子沫明顯看到,他的腳步一瞬間頓了一下,緩了緩,才又繼續擡步往前。
所以,他的腿是受了傷的!而且這麼多時間過去,都還沒有完全復原!
顏子沫怔怔地望着洛瀚的背影,原來,他所說的什麼公司有急事回了國內,根本就是撒謊啊,他是腿傷了,所以養了半個月!
爲什麼所有的人都故意避開這個話題,爲什麼這麼多天連個手機都不給她?想到這裡,顏子沫走路的腳步都變得有些虛浮。
可是,她不能倒下,她必須撐住!她還有兩個寶寶需要照顧,不論如何,她都必須要堅持下去的!
深吸一口氣,顏子沫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現一樣,隨着洛瀚一起,回了那個複式公寓。
回到公寓,顏子沫連忙去臥室拿了ipad打開,可是,上面卻提示沒有網絡。顏子沫微微蹙眉,下樓對洛瀚道:“洛瀚哥,家裡怎麼沒有網絡了?”
洛瀚臉色平靜:“好像是網絡壞了吧,還沒有來修。”
顏子沫又去開電視,發現電視也沒有信號。她終於忍不住了:“洛瀚哥,你當時送我去醫院的時候,有沒有見過我的手機?”
洛瀚點了點頭,去他的臥室將她的手機遞給她。
顏子沫發現早已經沒電了,於是去充上了電,然後開了機。
然而,她的手機卻提示:已經停機半個月了!
到了現在,就算是再不明白,也該知道,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了!顏子沫將自己的手機扔在一旁,對洛瀚道:“洛瀚哥,你的手機呢,借給我用用。”
洛瀚的眸色有些複雜:“子沫,你懷孕了,還是少用手機,減少輻射。”
顏子沫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你們個個都不讓我上網,不讓我看手機,也不讓我打電話到底什麼意思!”
洛瀚衝她溫柔地笑笑:“子沫,你想多了,Dora不是讓你好好休息,不要太激動嗎?下午想吃什麼,在醫院吃了很多天病號餐早就吃膩了吧?”
顏子沫卻一下子抓住了洛瀚的胳膊,聲音軟了下來:“洛瀚哥,幫我把手機充上值吧,我要上網,我要打電話!”說着,她的眼淚便掉了下來。
洛瀚垂眸看着她,他的心裡有幾分羨慕,又有幾分心疼,可是,他卻依舊不爲所動。
顏子沫卻依舊不放棄:“洛瀚哥,就當時我求你,好不好?我就打一個電話就好了,好嗎?”
唉,他真是敗給她了。洛瀚的心底涌起一陣頹然無力,他望着她:“子沫,如果我和他調換位置,換成是我受傷了,你會不會也這麼擔心?”
顏子沫一怔,淚眼朦朧地望着洛瀚。她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緩了兩秒,她正要開口解釋說她和他是朋友,如果他生死未卜,她也會一樣擔心的。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洛瀚就將他的手機遞給了她:“我一會兒下樓給你充值,你先用我的打電話吧!”
顏子沫眼睛一亮,連忙拿起洛瀚的手機,給洛亦辰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