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本着對周皇后的忠誠,旦兒的腿上再瑟瑟發抖,膝蓋也沒敢挪動半分。周圍想裝作看不見的侍衛、太監都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
不過比起被元治叫人來擡着丟出去,她更怕的是就這樣“他不言我不語”的,周身氣壓實在過於可怕。
她甚至感受不到膝蓋上傳來的鑽心疼痛,而是滿滿來自帝王的威脅,仿若周遭的寒風都更加寒了。
這是元治在她面前表現出的最是可怕的一面,讓她很是想哭。
而那長時間的沉默,讓一邊兒的小紀子都快看不下去了。雖說平時他們一個照顧皇后,一個照顧皇上,左一口“紀公公”右一口“旦兒姑娘”的喊着,很是客氣。
可到底是作爲皇上的身邊人,這種時候再不出來說兩句就真的不太好了吧?可這般沉寂他真的要打破這個氛圍嗎?會不會讓元治更是憤怒?
最終他還是決定做一個“出頭鳥”大不了就是一陣削就是。
“大膽旦兒!連皇上都敢攔着?要是皇后病情加重了,幾個腦袋都不夠你砍的!”
嘴上是嚴厲的,可側在元治後方的臉上卻猙獰着表情,不是呶嘴就是眨眼,拼命示意她挪開。
她也不是眼瞎看不見,只是現在這種情況,她不能挪開呀,否則皇后一定氣死了,因此只得裝着看不見。
小紀子着急起來:“嘿!你這旦兒!”
便在這時,元治擺了手示意小紀子不必再說,隨後臭着一張臉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好你個周皇后皮癢癢了!她算是成了唯一一個敢攔皇上的人物了!
小紀子跟着走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旦兒。等人上了龍攆起步離開,周圍的宮女才把已經跪到麻木、險些沒了知覺的旦兒扶了起來。
她從周府的小婢女榮升成皇后身邊兒的大宮女後,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待遇了,一時之間沒得習慣起來。
“旦兒姑姑,咱們這般,皇上之後不會大怒吧?”
個個都是十分擔心着的,愁着一張臉。
旦兒邊揉着膝蓋,嘴中呼呲道:“嘖,不會。”在衆人欣喜之時又補了一句,“皇上已經大怒了。”
……衆人慾哭無淚。
元治憤怒過後很是鬱悶,他應該是第一個被皇后娘娘趕在門外、或許還是真心不想見到他的皇上了吧?
於是一臉鬱結,單手撐着側臉癱在攆轎的扶手上,命人繞着坤寧宮走一圈先。
小紀子見他臉色陰沉,忙在一邊兒說着好話道:“皇上,您不必想多的,想來皇后娘娘就是身體不適因此心下不高興了,女人家就是要哄的。”
見他還不搭話便越發賣力道,“過幾日,過幾日娘娘心情好了,自然又與皇上好了不是?”
元治心中吐槽:你前幾天也是這麼說的。臉上卻還是一副冷然,盡不理人。
隨着小紀子的嘮叨,他的眼皮緩緩合上,不知怎麼的腦海中突然把小紀子的話語聲幻想作一道悠然長暢的古箏樂響,舒緩愉悅、晚風美景盡在其中。
又聽了好一會兒,元治直覺不對,終於睜開了眼,再細細一聽的確是有一道隱隱模糊的古箏彈奏發出的聲響。
他立馬直起了身,問一邊兒還在絮叨的小紀子:“你聽到有古箏正在彈奏沒有?”
小紀子首聽覺得疑惑:“奴才不曾……”可在這時,耳邊隱約也傳進了一道聲響,他立馬警覺起來,“真是有誒!”
元治環顧一邊兒:“是哪裡傳來的?”
隨後兩人一同將目光注意到了一個地方,他突然得不說話了,還是小紀子見他臉色小心翼翼道:“皇上,是坤寧宮的後邊兒傳來的,聽着……像是皇后娘娘。”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格外小心。
只見元治冷笑起來:“不是說身體不適,怎麼還有心情奏樂?”他下了攆轎擺擺手,“都下去吧,小紀子與朕一同去。”
“是!”其餘人架着攆轎離開,只得小紀子緊跟其後。
只見他走到一處圍牆前,望着裡頭探出來已經凋零去了的枯樹枝發起呆來。
小紀子小心翼翼道:“皇上?”
元治不理會,好像心生一個幼稚的想法,其後打定了主意,退出幾米外見狀欲是要衝上去。
小紀子眼疾手快,一秒就猜到了他的思量大驚失色,連忙就是衝在他的前頭,“皇上?!您這是要攀牆啊??”
看着作勢看來是沒錯了。
“小紀子,別擋在這礙手礙腳。”他皺眉。
小紀子哭喪着臉:“皇上,您是至高尊軀,這爬不得呀,要是摔了可怎麼辦?不如奴才拖着您上去?”
主要是,真是爬了,這可是帝王也太失儀態了吧?要讓人知道不是失了皇帝的威嚴??
元治鄙夷的看一眼小紀子弓着腰,看上去實在是羸弱的身體心道:就你這樣的,踩下肩就塌了吧?還不如自己來的輕快。
於是重重的看了他一樣:“朕命令你,不許礙朕的路。”
小紀子委屈,但是主子都發話了,他總不能還礙着,只能退到了一邊兒。等他準備要躍上去的時候,小紀子便雙手張開,跟着他的方位這邊移來那邊跑去,好像萬一摔了張着手就能接到一樣。
可是下一秒,元治不過輕輕一躍,就站上了頂上,看得小紀子目瞪口呆。只見他回頭道:“你在這裡等着就是了。”
“誒,奴才遵命。”
元治繞着那道宮牆,走到另一邊兒的房瓦上,纔看見了大樹正對面的屋檐下,女子擺着古箏坐在那,手中上下起伏,手指輕快。
可是才站了一會兒,立馬給機警的侍衛一眼發現,邁着步伐跑過去大喊:“什麼人!”
周皇后嚇了一跳,應聲擡頭,手中自然而然將古箏擡起收入懷中,一旁陪着的旦兒也是有些慌張,下意識的上前雙手護在她的面前。
那侍衛後邊兒也趕來一衆,只見房屋上的人回頭來冷冽的瞪了他們一眼。仔細一看心下一驚,忙忙用力拍打了那個叫起來的侍衛:“傻呀你!是不是瞎了!沒瞅着是皇上??!”
那人一聽,嚇了一跳,偷偷一瞥還真是,於是一衆立馬轉身朝來時的方向退去,心中哀嚎:皇上爲什麼會攀牆?攀的還是皇后家的??
周皇后是沒聽見侍衛的對話,只是緊緊懷抱着古箏不慌不忙看了一會兒頂上來人,月牙從雲中露出來,灑落下一陣月光她纔算看清來者何人。
“皇上什麼時候有爬牆的習慣了?”
好呀,開口第一句就是帶着疏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