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治冷哼一聲:“皇后又是什麼時候有說謊的習慣了?”
那旦兒一聽二人的對話,傻了眼,眨眨眸子再看嚇慌了,還真是皇上???涼了涼了,這下欺君之罪跑不了了。可元治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從牆上爬進來了?
她自認倒黴,心中奔騰過一萬隻駿馬,比方纔還想死,這打臉來的着實快了些。於是她只得認命的給來人行了禮:“請皇上安。”
好在元治並沒理會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周皇后。後者很是淡定的將懷中的古箏放下,盤腿復坐了下來嘴中道:“皇上還要在上面吹涼風?可別受寒了且下來吧。”
他依言從房上躍下來,邊招手示意旦兒退下,嘴中邊道:“皇后又是何故這般有興致,大冷天的坐在這裡彈琴?”
旦兒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周皇后,不見她理自己便福了福身放心退下去了,心中忐忑着元治會不會秋後算賬。
周皇后用手帕輕輕將古箏的每根弦抹了一把,聽到他問便道:“勞皇上掛念,剛巧舒坦多了歇不下去,便來坐會兒。”
“皇后行啊,說謊不打草稿,嗯?”元治一臉不爽利的看着她,細細品嚐之下還能見幾絲難過之意,滿滿都是陰陽怪氣的幼稚。
“臣妾不敢。”
呦呵,還不敢呢?這都理直氣壯的胡扯了,沒點悔改之意還不敢呢?
他今夜已經不知多少次在心中吐槽了一遍兒又一遍兒了。他冷然着臉立於一旁道:“方纔那是《漁舟唱晚》吧?”
周皇后點點頭,有些驚喜:“皇上也知曉的?”
“略知一二,皇后琴技高超,再是順着方纔給朕彈下去吧。”
她猶豫了一會兒,纔是說道:“是。”
不過一會兒,她才準備了妥當,玉手緩緩擡起,他仿若一下子想起了剛剛斷掉的曲調,順着連接起來便能聽有一道悠長且古韻的曲子慢慢散開。
巧是方纔剛將至高 潮部分,此刻不過片刻便是到了。跟着周皇后漸變密集快速的玉手,曲子也由舒緩變得歡快最後急切起來,幾根琴絃與青蔥玉指碰撞而發的聲響,時而雄厚悠長,時而又是短促有力。
特是顫音部分,因着她的手法極好,很準確的展示了曲子中的深深韻色。她這不單單是在表演曲子本身,而是仿若連同自己都一併融在裡頭去表達,使得元治都能不自覺想到那副滿載而歸的景象。
在收穫的喜悅後,便是夕陽沉下河海的寧靜,隨着曲子緩緩從歡快急切轉回了悠然輕巧,他的心開始緩緩靜下來。最後力度與溫柔併發,周皇后的玉手輕擡溫撫箏身,一首曲子便是結束了去。
他忍不住拍起手來,臉上欣喜:“皇后的琴技果然是不同凡響。”
她不過一臉淡定,起身福了禮:“皇上實在是謬讚了。”兩人沉默了許久,見元治都不說話,她又輕輕啓齒,“皇上今日來是有何事找臣妾嗎?”
“沒事兒朕還不得來看看你?”他的眼瞳深邃了幾分,等了一會兒都不見她接下一句便有些嘲諷的笑了起來,“既然如此,朕便剛巧有事兒想詢問一下皇后的意思。”
周皇后點了點頭:“臣妾願聞其詳。”
元治清了清嗓,這才說道:“敏嬪此次生的是一個皇子,又受小人中傷能熬過來算是一個極大的福氣,朕思量着是否晉升妃位。皇后覺得呢?這畢竟是後宮之事,還是你來掌管纔是。”
竟是這樣巧的,她也想過這個茬,亦是猶豫過是否要詢問一番元治。可是她思慮的卻與元治的想法截然相反,正是因爲這樣又礙於現下的這檔子事兒,她着實是不適合提出來的。
此刻,她更是不敢說的,只得猶豫了片刻想了想才說道:“請皇上恕臣妾愚鈍,這事兒臣妾拿不定主意,現下這般光景臣妾亦是不適合說的。如若皇上決定了,便照皇上說的做就是了。”
元治很想把她的腦瓜子撬開看看都在想什麼,瞅這意思就是爲了敏嬪的事兒避嫌來的,可是那淡然是態度實在是讓人可氣。
今晚上的每一句話好像都被她給繞回來,似乎很是尊重客氣卻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疏遠的漠然,是多少讓憋着一口氣發不出來的難受,並且她總是跟他打轉轉,好像都說這話但每一句話都是廢話。
她今天怕不正是想着要活活氣死他。
他真是笑道嘴角僵硬了去:“朕還是想聽聽皇后的見解。”
“臣妾愚鈍,沒什麼見解,一切聽從皇上。”
……很好。
“那便是算了。朕今日還未用晚膳,不知皇后這有什麼吃得沒有?”
周皇后是打定主意這幾日疏遠一趟元治了,想想敏嬪與二皇子,她實在是於心不忍。於是此刻又是強命自己冷了一張臉道:“臣妾今日身體不適,故小廚房內都是一些皇上至尊之軀不宜吃的冷竈冷食,還請皇上移至乾清宮用膳。”
元治終於算是忍不下去了,拉着一張長長的臉:“皇后,你還在朕的氣?”
她一聽,連連又是一陣行禮:“皇上嚴重了,臣妾豈敢?”
“那你爲什麼不見朕?”他抖着嗓音,憤怒之下又有些孩兒把戲的委屈。
周皇后自然是聽出來了,可就是秉着一副我無所謂的模樣恭敬道:“臣妾沒有不見您,實在是身子不適。”
他氣結,這簡直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他就最是厭惡這樣的態度,拂了一把袖子轉身:“你知道朕,最是討厭這般虛情假意的嗎?”
周皇后心中一緊,慌忙的擡起頭,在元治稍稍欣喜預備轉身看她的那刻又恢復了原狀。他真是不懂了,這人何必給自己痛快?
就在他氣得擡腳準備要走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皇上”腳下立馬停了下來,本是期待着點什麼,又聽她說道:“您貴爲天子攀牆總歸不好,要不——”走門吧?
元治感覺氣上心頭,血衝腦門恨不得吐一口血出來,喘着粗氣大步離開,不一會兒便躍上房頂,消失在黑暗之中。
周皇后瞅着他離開的背景,有些失色有些苦笑,這便是她,謹慎之時必須要把所有人推開纔算了了。
小紀子就在牆下冷得直搓手,見元治出來了很是歡喜,本以爲見着周皇后二人能敞開心扉,正要上前卻見他一臉比吃了蒼蠅還難看的表情一時摸不着頭腦。
怎麼好像心情更差了?
他想上前詢問幾句,又見他那個樣子怕是會惹得他心煩發怒,便不敢說話老老實實的跟在他極快的腳步後邊兒朝乾清宮走去。
看來元治今日是預備“獨守空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