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章 老盟友,還是有幫助的
三百一十章?老盟友,還是有幫助的
棄子,黃瑞就是一個棄子。
從當初招兵買馬最受崇尚重視的南昌鎮總兵,到現在淪爲被棄棋子,境遇上天差地別,卻也是無可奈何。
黃瑞作爲江西人,武狀元名號使得他在江西省內都頗有聲望。紅巾軍東進,南昌被陷,江西兵馬十損其八,虛弱之極。爲了儘快恢復實力,新任江西巡撫崇尚就想出了一法,調時任宜昌鎮總兵的黃瑞回江西,以他的名號來招兵買馬。短日內必可成功!
事實也不負期望,黃瑞到任之後一月不到就在全省內招募了近兩萬新兵,加之崇尚之前招募了和江西原先殘存的兵馬,總兵力赫然激增近了三萬,如此再連上各府縣新組建的鄉勇,江西省兵馬之盛還要超過原先不少,雖然戰鬥力不強。
此次紅巾軍南下攻福建,崇尚立刻就準備起兵,是時召集衆將商議,作爲頭號大將的黃瑞卻是面色難看,隱有反對之意。就是因爲江西各鎮各協兵馬都是新募之兵,悍勇上或許不比原先的綠營兵差勁,可是軍訓技巧上和號令上差的還太遠,此時出兵在黃瑞看來還遠不是時候!【江西沒有提督,巡撫兼任。】
江西現有的新兵多半是黃瑞招募起來的,又都是老鄉,黃瑞當然不願意看到他們去送死。可是這樣一來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觸動了崇尚的心絃。
滿清立國百五十年來,都是滿人掌兵,以壓制漢人。隨着時代推移,滿人、蒙人英才漸少,漢人提督、總兵也就日漸增多,到現在爲止後者數量已經在前兩者之上。
如果是和平時代,或是鎮壓苗民起義、白蓮教起義這樣的少數民族起義和宗教起義時期,崇尚都能忍得黃瑞。因爲他清楚,黃瑞這樣的人物是萬萬不會投到湘黔義軍或是白蓮教義軍這樣的隊伍中去的。可是眼下更東邊的紅巾軍卻是與兩者不同,它是絕對的漢人武裝,又明顯與白蓮教宗旨相異,是純純粹粹的復漢興漢!在這樣的威脅下,黃瑞這個在全省範圍軍隊內都有着極大影響力的人物,竟然自己提議進攻紅巾軍的軍議中持反對態度,這絕對不是崇尚能夠容忍的。
如果不是時期不同,形勢不同,崇尚第二天,甚至是用不了到第二天,在當天他就可以扒下黃瑞的官服,尋個理由剝掉他的軍權,接在再把他打入大牢。
只是現在形勢不是不好麼,崇尚即便再惱火再不能容忍,也只得在表面上對黃瑞輕輕拂過這件事。但是在暗地裡,打那場軍議過後卻是在無時無刻不想方設法的謀計策。
而這一計在軍議後的第十天終於讓他給想到了,或是說是找到了。崇尚私下裡調查了黃瑞極其詳細的資料,扒了又扒,發現他竟然與對面的叛將,現今紅巾軍的方面重臣南向陽是一科武科出身,雙方還略有點薄誼。
於是乎一條計策就出了來。借刀殺人不成也可以成功反間計,反間計不成借刀殺人就必可!
崇尚讓黃瑞去勸降南向陽,如果勸降不成,黃瑞必被南向陽給扣下,他也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除去了這個‘威脅’,並且還可以藉此來激勵江西兵的銳氣。
可要是勸降成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對紅巾軍有一定了解的崇尚雖然不認爲南向陽的反覆會讓池州的紅巾軍盡數跟着反正,卻也絕對能讓紅巾軍在安徽的防禦一潰塗地。對己方的益處就太多了,這般情況下把黃瑞和那個南向陽供起來又有什麼不可的?黃瑞已經證明了自己對大清的忠誠,而那個叛逆南向陽,日後再算賬也不無不可。如此紅巾軍南京門戶大開,其南下的主力必定要收回,福建之危就可不戰而解。
絕對的大喜大吉!
只是崇尚知道,這種可能性太小。百五十年來,滿清朝廷還從沒有繞過叛逆的先例,所以要南向陽反覆簡直是天方夜譚。
最大的可能性還是第一條,黃瑞被南向陽扣下,甚至是直接殺掉。因爲南向陽若是拒絕了招撫,還敢放了黃瑞,那絕對就是在給他自己找麻煩。他可是清軍出身,受到了故人招撫,竟敢放人走,還是一個堂堂總兵,這不是明白的惹南京猜忌嗎?
所以黃瑞回來的可能性與南向陽投降反覆的可能性一樣,都是微乎其微!對崇尚而言,最好接過就是黃瑞進去說上幾句話,就被南向陽命人綁起來,然後一刀砍了。
簡直就是一個有去無回的死局,可當這個死局擺在黃瑞面前的時候,他卻只能悲哀的認命。畢竟他是忠於‘大清’的。
可是黃瑞並不知道,就在他啓程趕來池州的時候,江西清軍中已經滿是被崇尚安排好的人散佈出了‘傳言’。傳言黃瑞與南向陽的交情如何如何好,傳言黃瑞與南向陽一科武狀元、武進士友情是如何如何的親密!
崇尚這一匪夷所思的安排,並沒有像黃瑞想的那樣在軍中興起多大多高的波浪,絕大部分的士兵都被崇尚散佈的傳言給忽悠了過去,而那些嗅覺靈敏的中上層軍官,雖然明白不對,心中暗自嘀咕,可是黃瑞畢竟是孤身前來南昌鎮上任的。憑藉武狀元的名號,他可以在最下層的士兵中擁有超高的威望,但是在軍官體系中,短短的一兩月時間,又能收服下幾個人?他的這一啓程註定就是一場悲劇。
如崇尚所想,黃瑞這一去並沒有再回來,他被南向陽招待了一頓酒後就軟禁了起來,南向陽自然也不會殺他。
頗有些心灰意冷的黃瑞沒有想着去尋死,隔了沒兩天他就被南向陽一條孤船送去了南京。
江西兵得知了南向陽的‘背信棄義’之後怒氣勃發,士氣大盛,雖然下福州的那支兵馬告之不及,不等崇尚安排的人把消息傳到就已經先一步趕進了福州城,可是出浙江的第二路兵馬卻是被這個消息激的心頭冒火,在仙霞關,在江山縣,心火燃燒的江西子弟大舉進攻,其結果當然是圖圖的損兵折將。
等到他們的這陣火氣降下去了,兩地江西新兵已經摺損了三千多人,加之受傷的人手,三萬江西新兵傷亡了超過五分之一。出浙江這一路兵馬原本也就才一萬人,如此傷亡三分之二,自然是不能再打,而退了回去。
崇尚的諸多舉動眼下就這剩下了一個池州戰局尚無結果,駐紮湖北、安徽的清軍精銳冒着風雪紛紛聚集安慶,這一戰是一觸即發,只等着大雪停下,就要大舉進攻。
樑綱得知消息後眉頭也皺了起來,如果西路的清軍真的發狠的打,安徽的紅巾軍可能還真的有些招架不住。畢竟人數太少,而且防禦縱深不夠寬闊,清軍越過池州,再拿下銅陵和蕪湖,馬鞍山礦區就裸露在他們眼前了。
樑綱縮回了劍指定海的近衛團,詹殿擢三人雖然扣留了許鬆年,卻也收回了舟山羣島外延的戰船,看苗頭固然沒有立即投降的樣子,可也沒有再張爪呲牙的姿態,似乎是在觀望中……
既然如此,那就先放一放,等到南下的大軍奪取了福州,再逼他們表態不遲。而眼下需要應對的還是西側的威脅。樑綱把近衛團往前一步挪到了太平府,同時抽調獨立一營進軍蕪湖,就等着清軍西路大軍開戰了。
湘黔大山。
西路清軍雲集安慶,崇尚兩眼冒光的盼望着西路軍能一戰打進南京城,卻並沒有看到身後湖廣總督倭什布那哭喪的臉。西路大軍這麼一移,可是徹底出了兩湖了。不但如此還捲走了明亮部近半的軍力,僅靠餘下的兵力,明亮一邊防着漢中的襄陽義軍折回湖北,另一邊再鎮壓荊門義軍和鄂西南義軍,完全是如履薄冰,只要任何一方出事,就是不可收拾的亂局。而湘南留下的兩萬多清軍,雖然佔據了湘黔一帶各個主要城鎮,但是窩縮在山內的湘黔義軍卻始終剿之不盡,吳八月頑強的就像是一根野草,再冷酷的嚴寒也扼殺不了他。
如今最冷酷的嚴寒已經消退,湘黔清軍的主力精銳被已經被東西兩處戰場抽調,剩下的這些兵馬,對義軍來說已經是一絲溫暖的陽光了。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得知清軍主力真的出了兩湖,現在囤積安徽準備與紅巾軍大打出手後,吳八月迅速活動了起來。湘黔間九溪十八峒的大小苗族頭人,心向義軍的村寨迅速集結了起來,短短半個月義軍人數就又恢復到了兩萬人規模。雖然還遠不能同全盛時期相比,可是已經是一股有威脅的力量了。
湖南、貴州存留的清軍,總體實力固然在這義軍之上,可是分散在兩省廣大地區,單個方向上義軍總是佔據優勢的。就在安徽的清紅大戰還沒打起的時候,吳八月就領軍重新佔了鬆姚廳。
白蓮義軍。
與歷史上相比,此時的白蓮義軍不管是襄陽義軍還是四川義軍,處境都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就連實力最弱的,本該早早就被陝甘清軍趕進川陝大山之中的陝南義軍,現在都堅持了下來。而襄陽義軍更是佔據了大半個漢中,與川東、川北的四川義軍連成了一片。
可惜和歷史上一樣,小民思想以及出身、見識和眼光等問題都困擾住了白蓮義軍的發展。王聰兒統和了襄陽義軍,本想和四川義軍聯手南下,一舉掃蕩整個四川,以此爲基地圖謀大業,卻因爲東鄉義軍首領王三槐的反對而大軍不得不再掉頭撤出四川。
王三槐是四川達州白蓮教東鄉地區的首領,其與達州另一義軍首領徐天德一起舉兵攻克了東鄉縣城,這是白蓮教在四川全省範圍內攻佔的第一座縣城。之後,王三槐率部轉戰川東北,幾乎控制了達州、太平、夔州三府二十多個州縣,被稱爲“東鄉白馬”,是四川義軍中勢力最大的一部。
除王三槐外,徐天德爲首的達州青號,包括徐天壽、趙麻花、汪瀛、熊翠、熊方青、陳侍學等各部;龍紹周爲首的太平黃號,包括唐大信、龔健、徐萬富、王國賢、唐明萬等各部;羅其清爲首的巴州白號,包括羅其書、鮮大川、苟文明等各部;冉文儔、冉天元爲首的通江藍號,包括冉天泗、王士虎、陳朝觀、李彬、楊步青、蒲天寶等各部。此外還有林亮功的雲陽月藍號,包括林定相、張長更、蕭佔國、包正洪等各部;龔文玉爲首的奉節線號,包括龔其位、卜三聘、陳得俸等各部。這些都是四川白蓮義軍中的山頭。小民出身的義軍頭領,重視鄉土情結,被王三槐的“我們四川地方不犯着叫他們湖北人來糟蹋”口號一鼓舞,紛紛不肯再與王聰兒領導的襄陽起義軍合夥。
以至於王聰兒爲求發展,只能把苗頭瞄向了北邊的陝甘兩省,尤其是陝西。雖然現在關中遠不如漢唐時期富庶,可是若能佔了去,到底也是有了根基的。
漢中的南面有四川義軍頂着,東面的清軍主力又去攻打了紅巾軍,如此一來無後顧之憂的襄陽義軍,北上早早的就提到了他們的議案上。
大雪飄飛,寒風刺骨的時節當然不是動兵的好時候,可是現在清軍大舉進攻紅巾軍,漢中東側的清軍被抽調去了一半,如今湖北的明亮只能勉強鎮守住地方,而抽不出一絲力量來進攻漢中,卻真真是他們北上的好時機。
襄陽義軍雖然同陝南和四川的義軍鬧得不好看,但是王聰兒等人在荊門義軍和鄂西南義軍諸部中還是頗有威望的。漢中的大軍北上,招呼一下那兩部湖北義軍,讓他們適時牽制一下明亮,絕對能讓明亮無一絲力量顧及漢中的。
就在川中南北對峙,湖北各守其土,湘黔蠢蠢欲動,陝南勉強支持之機,藉着安徽即將開始的清紅大戰的東風,漢中襄陽義軍舉五萬大軍北上陝西,兵鋒直指西安。
…………
放下手中的暗營密報,樑綱嘆了一口氣。“王聰兒……”該怎麼評價呢?雖然這樣做也是爲了她自己的壯大,可襄陽義軍選擇此時出擊陝西,目標還直指西安,到底是幫了紅巾軍一個忙!至少自己現在不用發愁,清廷繼續調集精銳南下淮安了。
而只要淮安的兵力不繼續大規模增加,那麼江北就暫時無憂。陳虎手中兩團一營,守好江北,不成問題。如此自己也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西路安徽之戰了。
再拿起桌案上的一封信報,是安徽寄過來的,前日起安徽雪停。觀成一點時間都沒耽擱,立刻就發兵殷家匯,大軍渡過長江,接着就從官道直指池州府。
同時第二路清軍從建德攻打石臺,也是走江南。石臺位於貴池水的上游,南接大赤嶺、大洪嶺,是紅巾軍在池州府防線的最南端。攻克了這裡,清軍就可以在江南地面上繞過池州城,另快一條進軍路線進軍青陽,以至池州之後的銅陵。
清軍長江水師的盡喪使得他們極度缺少水軍,半年過去,兩湖一帶雖然也從新建立了漢陽水師和岳陽水師,但是憑新建的水師想要勝過紅巾軍水師營是萬萬不可能的。在池州,定江號和八艘護衛船的存在極其重要,上下巡江而動,不但徹底斷絕了清軍順江而下的可能,還能裝載精銳對清軍後路進行兜襲。而且沒有水路運輸之利,大冬天裡,六七萬精銳大軍單是後勤輜重就夠清廷吃一壺的了。尤其是化雪之後。
南向陽知道自己這一戰打的是防禦戰,因爲憑靠他手中的兵力想在野戰中擊潰洶涌而來的清軍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清軍到來前,他向部隊下達的命令就是固守。
池州、石臺,兩點一線,全力固守。如果清軍願意不掃兩點,而從小道直插防線後背的青陽縣,那自有另一番際遇在等着他們。
青陽縣,九華山就坐落在那裡。其西北隔長江與天柱山相望,東南越太平湖與黃山同輝,安徽的“兩山一湖”,可是後世的黃金旅遊區域。而至於眼下時候的道路嗎,就就讓清軍自己去苦惱去吧!
幾百兵丁不帶補給,穿插敵後還有可能。而如果是幾萬兵力在後勤補給不到位的情況下,強行穿插敵後,那就不是奇兵而是一場悲劇了。尤其是要穿插的地方還是有山有水。
不要忘了,清軍現在還是政府軍,如果幾萬兵馬真的敢就食於民,樑綱就算敗陣一次,丟了池州又有何妨?那樣一來,他贏得的將是老百姓廣大的人心。
觀成再是無心無肺,他也絕不敢下這樣的命令。
所以,紅巾軍池州的這條防線,雖然前後只有三個點,可是在水路便利的情況下,在地域山水的幫助下,卻還是相當牢固的。
野戰,南向陽自然不敢掠清軍大兵鋒芒,可是守城嘛,他手下的一萬多兵卻還是頗爲充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