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太后傷心過度病倒,依照規矩該舉辦的那些賞花品茗會,都沒能舉辦,進宮備選的各位姑娘日子過得單調而且拘束。就連耐得住寂寞的安意,也因沒辦法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開始與其他姑娘虛言應酬起來。
到了五月十一,纏綿病榻數日的太后,終於痊癒了。
外孫雖然重要,但是孫子更重要,不能因爲卿奚,耽誤了指婚的大事。
十二日上午,太后傳下口諭,明日巳時正,風荷院遊園賞花。
口諭傳達到春禧宮,姑娘們激動了,紛紛回房去找衣裙,配首飾,爲明天做準備。
安意也起身往外走,來傳口諭的宮女,道:“安姑娘,請留步,太后娘娘有旨,宣你去慈寧宮晉見。”
安意看了眼容嬤嬤,“請姑娘稍等片刻,容我進去換件衣裳。”
“奴婢在這裡等姑娘。”那宮女道。
安意帶着芳蓉和紅菱出門,過了一會,容嬤嬤追了上來,“姑娘。”
“嬤嬤是否知道太后娘娘因何事召見我?”安意問道。
容嬤嬤猶豫不決。
“還請嬤嬤指點一二。”安意懇切地道。
容嬤嬤看了下左右,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問道:“姑娘還記得五月初五,函王爺當衆表明要娶姑娘爲正妃的事嗎?”
“記得。”安意眸光微閃。
“皇上有可能會答應函王爺所請,但太后娘娘不會讓函王爺如願的。”
“太后只要說服皇上即可,沒有必要見我。”
“函王爺流落民間,已令母子之間起了隔閡,太后娘娘說服皇上需要一個好的理由,所以要借姑娘之力。”容嬤嬤雖不算太后娘娘最信任的心腹,但是伺候太后娘娘多年,對太后娘娘的性情非常瞭解。
“借我之力?”安意蹙眉,沉吟片刻,已然明瞭,笑了笑,“多謝嬤嬤指點。”
“姑娘太客氣了。”容嬤嬤欠了欠身,轉身原路返回。
安意回房換衣服和首飾,帶着芳蓉和紅菱返回側殿,隨那宮女去慈寧宮。
到了慈寧宮,芳蓉和紅菱留下殿外,宮女通傳後,安意進去見太后,在殿內並不只有太后,還有麗妃。
“小女見過太后娘娘,見過麗妃娘娘。”安意下跪行禮道。
“不必多禮,起來吧。”太后道。
“謝太后娘娘。”
“安丫頭,到哀家身邊來坐。”太后笑道。
安意走了過去,在太后身邊坐下,微微擡眸看着太后;太后的臉上還帶着一絲病色,眉宇間也有着淡淡的憂傷,卿奚的死,對她的打擊真得很大。
“你進宮這麼多天了,哀家一直想找你過來說說話,可是哀家的身子骨不好,病了這許多天,今天才有空,讓你過來。”太后牽起安意的手,滿臉笑容看着她,“這些天過得怎麼樣啊?”
“謝太后娘娘關愛,小女在宮裡一切都好。”安意垂眸道。
太后輕輕地拍了拍安意的手,道:“好就好,哀家就怕有些不知道眉眼高低的人,做出一些不着調的事爲難你。若是有人敢爲難你,你別怕,儘管到慈寧宮來找哀家,哀家一定替你作主。”
“安姑娘,要是真有那種不長眼睛的狗東西,依仗權勢爲難你,逼迫你答應一些不願答應的事情,不要怕,你來告訴母后,母后就一定能替你作主,絕不讓你受了半點委屈,知道嗎?”麗妃笑道。
安意一聽這話,就她們知意有所指,淺淺笑道:“小女知道,多謝太后娘娘的關愛,多謝麗妃娘娘關愛,要是有人敢爲難小女,小女一定會來請太后娘娘替小女作主。”
太后和麗妃交換了一下眼神,麗妃笑道:“母后,您還不知道吧,我家侄女綺年和安姑娘的大哥在一個月前,已經定親了,從綺年那邊論啊,安姑娘該叫妾身一聲姑姑呢。”
“是嗎?”太后佯裝剛知道這事一般,“這麼件大喜事,你怎麼不告訴哀家呢?”
“母后,這是妾身家裡的事,無關緊要,若不是在這裡看到安姑娘,妾身也不會提起的。”麗妃笑道。
“你這說得是什麼話?這怎麼會是無關緊要的事呢?昏禮者,將行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常言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女人這一輩子,所求不多,只要找個好男人就能衣食無憂。”
“母后說的對,母妃啊,安丫頭是進宮備選,也不知道誰有這麼大的福氣,把她娶回去?母后,妾身不是不相信皇上的眼光,妾身就是怕皇上被人給矇騙了,到時候誤了安丫頭的終身。母后啊。您可得替安丫頭把把關,爲她挑一個好的夫婿。”麗妃一副對安意關懷備至的態度。
“這是自然的,安丫頭可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呢,哀家一定會幫她挑個好夫婿的。”太后笑道。
安意臉上始終保持淡淡的笑容,安靜地聽她們自說自話,眸底平靜無波,沒有一絲笑意,這兩個人打得是什麼主意,她清楚的很,她是不想嫁給小龔爺,但是不會借她們之力去達到目的。與虎謀皮的教訓,一次就夠。
這時,一個宮女走了進來,“太后娘娘,徐夫人和二公子求見。”
“讓她們進來。”有外男晉見,太后卻沒有讓安意迴避,依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安意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太后孃家姓徐,來得應是太后孃家的人。太后不讓她迴避,肯定是有所圖謀。
宮女帶進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年約四旬的,中年貴婦,一個是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年。那貴婦正是太后的侄媳徐大夫人,在順王府和函王府的喬遷宴上已見過;那少年的容貌與徐大夫人有七成相似,清秀斯文,帶着濃濃的書卷氣,笑容溫和,是那種很容易就能獲得深閨少女的好感的人。
兩人給太后和麗妃請安行禮後,太后賜了座。
太后問了徐大夫人幾句,家裡人怎麼樣。
徐大夫人皆說好,又說大媳婦昨兒確診,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太后喜笑顏開,忙叫身邊的女官去準備賞賜的東西。
徐大夫人替媳婦道了謝。
“哀家再是太后,也是徐家女,徐家添丁進口是大喜事,哀家如今老了,就喜歡聽些喜事。侄媳啊,玉州今年也有十八了,你也該爲他的親事上點心,相看相看了,可不能耽誤了孩子的大事。”太后道。
“姑母所言,正是侄媳所想,只是這孩子如今在東苑書院讀書,又因先生常常誇他學識好,今年的秋闈,他要參加,說是親事不必急,要明年春闈得中後,才提這事呢。”徐大夫人藉着太后的話,告訴安意,徐玉州不是依附家中權勢,是個有文才的人。
“好好好,玉州是個志氣的好孩子,從科舉出身才是正理。”太
“徐公子才華橫溢,此去必然蟾宮折桂,大登科後小登科,雙喜臨門。”麗妃奉承道。
“謝娘娘貴言。”徐玉州起身衝着麗妃長揖一拜。
又客套了幾句,徐玉州的目光就落在了安意身上,見她身穿銀藍緞面半臂對襟上襦,內襯粉藍色繡花交領長袖衣,下穿月白色長裙,秀髮挽成偏髻,髻上點綴着粉藍色的鈿花,左邊斜斜地插着一根小小的鳳釵。雖然沒有京中第一美人莊蔓如那麼美豔絕倫,但是自有一股清麗脫俗的韻味。
安家是新貴,徐玉州從徐大夫人得知,太后有意讓他與安意成親,他是不願意的,現看到安意本人,滿意地笑了,還好今日聽母親的話進宮了,要不然就要錯過這個絕代佳人,明日要好好表現,定要抱得美人歸。
安意見徐玉州不錯眼地盯着她,暗自冷笑,這個男人想必就是太后爲她挑選好的夫婿了。別說她根本就不想嫁人,只是礙於皇權不得不進宮走上這麼一遭,就算她真要嫁,也不會嫁給徐玉州。
不管從相貌、身份,還是文韜武略,小龔爺都要強過徐玉州,她連西瓜都不要,難道會挑顆芝麻?更何況,和小龔爺還是熟識,知道他的品性好壞,這個徐玉州初之見面,不知道底細,光看他現在不顧禮節地盯着她看,就可知他也不過是個馬屎面上光的人。
安意已對徐玉州生厭,徐玉州卻還想着明日要如何令她折服,傾心於他。
閒話了一會,太后面露疲態,四人知趣的告退離開。出了慈寧宮,各行各路。
次日,穿着五顏六色衣裙,畫着精緻妝容的各位姑娘,在容嬤嬤的帶領下,前往風荷院。
姑娘們先到院中的荷堂等候,過了一會,就聽到守門的小太監大聲通傳道:“太后娘娘到、麗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賢妃娘娘……”
姑娘們下跪恭迎各位娘娘。
太后娘娘在寶座坐下,雙手虛扶,“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謝太后娘娘。”姑娘們齊聲道。
閒話幾句,就開始了今天正式活動,遊園賞花。太后娘娘上了軟轎,其他人乖乖地跟在後面。
風荷院乃是仿照杭州西湖麴院改建,院中亭臺樓閣處處透着江南水鄉的韻味。院中共有大大小小九個池塘,池裡種着紅蓮、白蓮、睡蓮、王蓮、碗蓮、千瓣蓮、觀音蓮等荷花。
碧波青池,蓮葉田田,菡萏妖嬈,雖還未到盛放的花期,但也有許多含苞待放的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