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次上了陌生的大樓,樊江終於找到了自己滿意的公寓,跟地產商打了招呼後,雙方愉快的簽署了合同,合同簽署完,地產中介悄悄鬆了口氣,看着樊江要走,他又拉住樊江說:“小夥子,我看你人很實在,所以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租的公寓是沒問題了,但是,但是……因爲那幢公寓樓入住的人不是很多,所以晚上儘量不要出來了,就待在家裡看看電視,玩玩撲克好了。”
“謝了,這個我懂。”樊江開朗的笑笑說:“換了新家,是得好好習慣習慣。”
地產中介等樊江走了,搖搖頭說:“他到底明白不明白,我說的太含糊了?”地產中介聳聳肩膀,將頭繼續藏在一大羣文件裡。
4樓404室,樊江拉開了公寓裡全部的窗簾,讓外面溫暖的陽光灑了進來,開始收拾屋子。一彎腰,樊江發現有一雙眼睛從門後的腳架旁偷偷的望着自己,樊江立即起身,扯着嗓子喊了句:“誰?”
樊江走過去,發現腳架旁是一隻黑貓玩偶,孤零零的扔在那裡,黑貓玩偶的兩隻眼珠子跟真的一樣,還會咕嚕嚕的轉悠,樊江撿起來看了幾眼,扔進了空出來的箱子裡,嘟囔着說:“看來是前面房客留下來得,不過竟然買這種看上去嚇人的玩偶,有病。”
樊江將盛着黑貓玩偶的箱子放到門邊,準備過會搬到下面的地下室。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樊江一擡眼正好從貓眼裡往外瞅了瞅,貓眼有些模模糊糊,但肯定外面沒有人。
樊江扣摳了摳耳朵,轉身繼續收拾東西,敲門聲又響了,這一次樊江一個跨步來到門前,開了門,還是沒人啊,樊江納悶的要命,一低頭,一張粉白粉白的小臉出現了。
小女孩只有樊江膝蓋那麼高,伸出一隻粉嘟嘟的手拉住了樊江的褲腿,樊江很少跟小孩打交道,此時腦子裡語窮,只得矮下身子,儘量露出多的微笑說:“小朋友,爲什麼敲我的門啊?”
小女孩搖搖頭,不說話,水汪汪的兩隻大眼睛望着樊江身後,樊江一回頭,正好瞥見了箱子裡的黑貓玩偶,他明白過來了,撿起黑貓玩偶問:“你是想要這個玩偶?”
小女孩這次笑着點點頭。
反正自己也準備扔掉,既然小女孩想要,那再好不過。樊江將黑貓玩偶遞給了小女孩,小女孩對着樊江又笑了笑,跑進了同一層的一間公寓裡,又探出了小腦袋偷瞅着樊江。樊江動了小孩心性,辦了個鬼臉來嚇唬小女孩,卻發現小女孩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白髮老婆婆,老婆婆佝僂着腰,渾濁的眼睛對視上了樊江,樊江立馬正色,笑着跟人家打招呼。
老婆婆搖了搖頭,拉着小女孩進了屋子裡。
樊江莫名的回到公寓裡,看着箱子突然想到,小女孩的身高應該看不見箱子裡的東西,她是怎麼知道黑貓玩偶在箱子裡?但樊江轉念想,或許小女孩就是來要玩具的,索性正好手頭就有黑貓,她就要了。
夜幕來臨,忙碌了一天,晚上跟女友小蘭通了電話,告之了一切安好,小蘭也回了說明天下午會過來一起吃飯,掛斷電話,樊江看着收拾的乾淨利索的公寓,雖然身心疲憊,但還是很滿足。
開着電視,迷迷糊糊的樊江在沙發上睡着了,半夜裡被客廳窗戶吹進的風凍醒了,樊江晃悠悠站起身,關掉電視,回到臥室,一個魚躍完全砸進了柔軟的大牀裡。
睡吧,睡他個天昏地暗!
“刺啦刺啦……”睡的正想,但不知道是哪裡傳來的噪音讓樊江輾轉反側的睡不安穩,樊江終於睜開了眼睛,老天最不允許的兩件事就是打擾吃着美食的人,還有打擾做着美夢的人。樊江以爲是隔壁發出的噪音,下了牀準備去找人家理論,但走到客廳,他卻發現是客廳裡的電視沒關,黑白斑點滾動成的條紋在屏幕上來回的反轉,樊江看着一個心煩。
樊江摸了摸頭,自己睡覺前記得是關掉電視了,可能是太困了,記錯了。樊江重新關掉電視,又將窗戶全部關死,又一次砸進大牀裡,但像註定了他這一晚沒有一個安生覺,剛睡着,又有了噪音。
樊江一個轉身下了牀,衝到客廳,令他驚訝的一幕上演了,客廳裡的電視機開着,黑白的條紋上下滾動,一陣小風從開着的窗戶外傳進來,讓樊江全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自己莫非睡糊塗了,樊江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
也許剛纔是做夢出來關的電視,哎!樊江再一次關掉電視,關死窗戶,確認無誤,他又躺回到了大牀上,但這一次,樊江說什麼也睡不着了,他的心沒來由的一陣跳動,像是在等着某件事的發生。
“刺啦刺啦!”噪音再次響起,樊江猛地從牀上跳下,衝到客廳裡,客廳裡的電視機卻是關着的,窗戶也是關死了的,樊江呲牙咧嘴,晃着腦袋,喃喃說:“睡糊塗了吧?”
回到臥室,這一次樊江真的困了,他剛想躺回牀上,卻發覺牀上早就躺着另外一個人,那個人緩緩的將身子轉了過來,是——樊江自己!
“啊!”樊江大喊一聲,從牀上坐了起來,外面天色微亮,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而已。
“呼!”樊江長長吁出一口氣,古怪的笑了笑,多少年沒做噩夢了,今天不知道怎麼了。他躺回牀上,想再繼續睡一覺,一轉身,手腕碰到了一個冰冷冷的東西,樊江掀開了被子,被子下的是一隻全身通黑的黑貓玩偶,兩隻貓眼珠子骨碌碌的等着樊江,樊江認出來了,這個就是自己送給小女孩的那個玩偶。
但是,它怎麼又回來了?!
樊江眼皮子跳不止,他猛地抓起黑貓玩偶來到客廳,將黑貓玩偶扔進了廢棄箱子裡,直到完全看不見,他才覺得稍微心安。
倏然的,樊江回身,望着自己的新公寓,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困擾着他,這公寓裡像是不太對勁,哪裡不對勁,樊江又說不出來。
它在看着你!
早晨,樊江起了牀,昏昏沉沉的看着鏡子裡自己的熊貓眼,無奈的打了個哈欠,吃過早飯,樊江決定將昨晚整理完畢的雜物全部搬到地下室裡去,開了門,在電梯前,樊江看到了昨天那個小女孩,小女孩剛從電梯裡出來,由那個白髮老婆婆拉着,向家裡走去。
樊江愣了愣,想起了早晨看到的黑貓玩偶。他叫住了小女孩:“小姑娘!你等等,等一下。”樊江追了上來。
小女孩停了下來,轉過身,但樊江卻說不出話來了,他一眼看見了小女孩懷裡抱着的正是自己送給她的那個黑貓玩偶,樊江有點傻住了。
“有事嗎?”白髮老婆婆問樊江,她用力拉住小女孩的手,小女孩躲在婆婆的身後,偷偷望着樊江。
樊江連忙搖手,說:“誤會了,沒事,沒事!我這就走了!”
小女孩望着匆忙離開的樊江,稚嫩的臉上倏然出現了一個笑容,白髮婆婆低下頭,抱着小女孩的頭,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然後一老一少回到了家裡。
樊江注意的看了一眼,這兩人住在407室,電梯門開了,樊江趕緊進到電梯裡,而後將箱子擺在電梯裡,找了好幾遍,早晨明明扔進箱子裡的黑貓玩偶不見了。
“我是怎麼了?”樊江重新整理着雜誌,拍了拍自己額頭:“累得神經錯亂了?差點鬧笑話讓小姑娘看!”
地下室在地下2層,地下2層本來是準備建停車場的,但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全部停了下來,留下了不少放棄不用的小房間,這些小房間不好往外租,於是都留給了入住的住戶做了儲物室。房產中介當時還開玩笑說,你看看,你租了一間公寓,外送了一間小公寓,哪天你不想見人,就躲在這儲物室裡,保準誰也捉不到你。
樊江想着中介的話,不自覺的笑了笑,地下二層很少有人來,只有電梯外面有一截白熾燈管, 空空蕩蕩幾百米的地下空間裡一個人都沒有,細想想,還是挺嚇人的。樊江拿出鑰匙快速的開了儲物室,然後將一衆雜物全部扔了進去,剛想鎖門,一道詭異的綠光吸引了樊江的注意,樊江本能的打了個機靈,關起的門又重新打開,樊江一步步走了過去。
儲物室深處的角落裡,那道綠光一直在閃爍着,就像某種超乎認知的信號,樊江走到了跟前,才發現竟然又是那隻黑貓玩偶,綠光就是從黑貓玩偶的假眼珠子裡射出來的,樊江拿腳掃了掃,黑貓吧唧一聲歪在地上,樊江三番兩次被這玩偶嚇得夠嗆,一陣火氣,他乾脆飛起一腳踢在玩偶身上,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昨晚的說上不來的一些古古怪怪的夢讓樊江心情鬱悶了半天,中午,女友小蘭打電話來說要見識樊大廚師的廚藝,樊江這才心情轉好,下午出了門,買了晚飯用的材料,準備在小蘭面前好好顯擺顯擺。
上了電梯裡,樊江不假思索的按下了4,然後冥想着晚飯的菜譜,怎麼樣好呢,最近這段時間小蘭正在減肥,晚飯得以綠色蔬菜爲主,來個拿手的百味沙拉,小蘭肯定喜歡,然後呢,來點麪食……樊江想着,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一張煞白煞白的臉一下子從電梯外衝到了樊江的腿上,樊江被這冷不丁衝進來的人嚇了一跳,退了兩步,才發現又是那個小女孩,407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臉不是粉白粉白的了,而是一臉煞白,煞白的有些病態,她抓着樊江的腿。
“小姑娘,你……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找不到奶奶了?”樊江將白髮婆婆認定成了小女孩的奶奶,小女孩不說話,兩隻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樊江。
樊江駭然,因爲他在小姑娘的瞳孔裡看到了一抹快速掠過的深綠色,樊江想掙脫小女孩,但小女孩抓的更緊了,她踮起腳,將臉靠近樊江,張開嘴說話了。
這是樊江第一次聽到小姑娘說話,她的話音令樊江這一輩子都再也忘不了,沙啞的難以忍受,就像用刀在磨一塊百年巨石。
“它在看着你!”
“什麼!誰在看着我?”樊江一頭霧水,小女孩突然鬆開了樊江,衝出到了外面,電梯門在樊江錯愕的目光裡再一次緩緩關閉,樊江擡頭赫然發現電梯指示燈顯示的樓層數字。
“—2”
樊江一陣恍惚,自己明明按下的4樓,怎麼會到了地下2層,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小女孩的話,它再看着你!這是什麼意思!
電梯終於在4樓打開了,樊江走出電梯,卻驚訝的看到,電梯外的走廊中,白髮婆婆正拉着小姑娘蹣跚的從公寓裡走出來,小女孩偷偷的羞澀的對樊江笑了笑,樊江的視線卻盯在小女孩胸前,那裡有一隻全身通黑的黑貓玩偶。
“我靠!”樊江關上房門,在房間裡簡直要跳起來了,他來回的在公寓裡轉着圈,這是樊江特有的思考問題的途徑,他的確在思考,但結果卻是比一頭霧水更嚴重的兩頭霧水,完全將自己澆透了,最後他總結出了一個結論,惡作劇!肯定是小女孩玩性的惡作劇,自己小時候不要捉弄過別人嗎?
算了,算了,做晚飯!時間已經過了下午六點,小蘭隨時會來。
樊江轉移了注意,一心一意的準備晚飯,公寓裡飄着從廚房裡傳出的飯菜香氣,樊江漸漸忘卻了不愉快,7點整,公寓門準時響起了敲門聲。
“小蘭!”
走廊上沒有人,自己聽錯了?樊江失望的看了看手機,小蘭應該馬上到了,她第一次來這裡,樊江決定去接一下她。
電梯打開,樊江進去,等待,電梯門緩緩打開,樊江的眼前全突然暗了下來,周圍的燈光昏暗難辨,只有一盞昏黃的白熾燈管在孤零零的亮着,餘下的是大片大片空置的空間,這裡是地下2層!
而就在電梯門前,一隻全身深黑色的黑貓玩偶正瞪大了它詭邪的假眼珠子看着樊江。
這一刻,樊江竟沒敢跟這隻假貓對視,他匆匆關了電梯,電梯門合起的瞬間,樊江看到黑貓玩偶同地下2層大片的黑暗融合在了一起,那隻假的貓眼珠子像是動了一下。
樊江兩隻手有點涼颼颼的,嗖的一聲,一道人影撲進了剛剛打開的電梯,樊江被撲進來的人險些壓倒,待看清才發現是自己女友小蘭。
小蘭臉色恐慌:“老鼠,老鼠,外面有老鼠!”
樊江在一樓電梯附近找了找,哪裡有老鼠,笑着說:“小蘭,你看錯了吧!這裡怎麼會有老鼠,就算有,也應該在地下室!”說到地下室,樊江不由想起了片刻前,忙搖搖頭停止繼續想下去。
小蘭也是納悶的說:“怪了,我明明看見一隻很大的老鼠,樊江,真的啊!”
“是,是,是!”
“你又笑我是不是,找打!”
兩人打鬧着,但這一次樊江的目光始終盯在了電梯顯示燈幕上,不會又下到地下去吧,這該死的鬼電梯!
樊江拉着小蘭回到了自己公寓裡,柔和的黃色燈光照耀在兩人身上,流淌,讓樊江的一顆懸着的心稍稍放鬆,他說:“等我,我去端菜!”
小蘭點頭,開始參觀樊江的新居,不時的稱讚說:“佈置的很好,很溫馨,也很雅緻。哈哈,樊江,我發現誰要嫁給你,誰就幸福死了,既做的一手好飯,還會整理家。”
“那你還等什麼,再等可讓別人搶走了。”樊江在廚房裡打岔說。
“別人?誰敢!”小蘭笑嘻嘻的說,做了個砍頭得手勢,在客廳裡轉了個身,小蘭深深吸了一口,突然說:“好香啊!”
“小饞貓,在客廳就聞到菜香了啊!”
“不!”小蘭突然搖頭說:“這香氣不是菜香,樊江,你整理公寓的時候是不是噴了芳香劑,這香味淡淡的很舒服,但也不像是芳香劑的香味啊,這香氣像什麼?”小蘭皺着眉在思索着一個準確的答案。
“好了,好了,我來告訴你答案。”樊江端上菜來,小蘭高興的說:“快說,快說。”
“你過來!”樊江故作神秘,貼近小蘭的耳朵呢喃道:“我剛纔等你的時候,洗了澡,所以全身上下香噴噴的。”
“你……你好不害臊!”小蘭的臉被樊江的玩笑羞的通紅,開始在公寓裡追逐着樊江打鬧。
快樂的時光總是最短暫的,樊江和小蘭共進了晚餐,又聊了好久的天,小蘭看了看時間,說:“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回去幹嗎?這裡正少個女主人呢,不如你留下來。”
小蘭低着頭堅定的說:“樊江,你懂得,我不是隨便的女孩子,所以,請你等待。”
“哈哈,我開玩笑呢。看把你緊張的。”樊江拿了外衣,送小蘭出了公寓樓,看着她上了出租車,才一個人慢吞吞回到了公寓樓裡。
一樓的走廊裡格外的安靜,靜的讓樊江覺得有些詭異,這也太靜了點,就像是這一整層樓除了自己,就沒有別人了,這怎麼會!?
樊江的腦殼子一下子停頓了,電梯門正在打開,他望着陰霾的電梯,卻想到了另外的問題,自從他入住這幢公寓後,除了那對一老一少古怪的房客外,好像真的沒有再見到第二個活人了,叮的一聲,電梯門完全打開了,樊江後背涼透了,他急需要擺脫這寂靜的可怕的環境。
公寓,樊江將電視音響開到最大,試圖讓自己感受一點人氣,電視裡的人物在樊江瞳孔裡一個個如同毫無生命可言的木偶在說着計劃好的臺詞,樊江猛地站起身,不行,自己不能稀裡糊塗的瞎想,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不如去驗證一下。
樊江下了決心,他準備了點水果,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外面的走廊上忽冷冷的不知從哪裡吹來了一陣冷風,讓樊江的腳步頓時凝重起來。
他走到最近的405室,猶豫了片刻,終於擡起手,叩響了陌生的門。
黑暗裡的芬芳
“咚咚咚,咚咚咚!”敲門聲,樊江焦急的等待,目光穿梭在走廊陰影裡,像是那裡面藏着什麼東西,門內有了輕微聲響,但沒人來開門,樊江一咬牙,就算讓人覺得厭惡,也要搞清楚這個問題,他繼續敲門,同時喊。
“你好,我是隔壁404新入住的房客,有點事想問你一下,方便打開門談下嗎?”樊江話說的懇切,耳朵貼在門上,門裡好像又有了微弱的動靜,隨即一片死寂。
樊江不死心,他更用力拍打起405的公寓門,說着:“請你開下門,我只是有些問題想要問一下,不會耽誤你很久時間,有人嗎!在不在……”
405公寓內再沒有聲音,但讓樊江意想不到的是,在自己持續拍打下,405的門竟然打開了,樊江一時躊躇,心想難道是房主出門時忘記了鎖門。
樊江決定還是先離開,等405的主人回來再來拜訪,他悻悻的轉過腦袋,還沒走兩步,405公寓裡突然傳來一陣“咔嚓!”聲,像是某樣木製東西折斷了,不對,有人!
樊江一咬牙,既然已經敲開門,總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樊江推門進入405,公寓內的光線是迷離的橘紅色,對着門的是客廳,客廳佈局跟樊江差不多,一臺電視機,對面是三張皮沙發,樊江看到有個腦袋藏在中間一張沙發裡,不時的上上下下,樊江停在門邊,帶着幾分歉意說:“實在不好意思,看你門沒關,就擅自走進來了,我是隔壁……”
樊江住嘴了,他突然嗅到了405公寓內一陣奇異的芳香,這香氣無法相容,清淡如同清風,但鑽入人鼻子,流轉身體內後又像是濃烈的香水,讓樊江一陣意識模糊,這是什麼香氣。
半天了,皮沙發的主人一直沒搭理樊江,樊江有些來氣,就算自己不對,但也應該回句話啊,哪怕是臭罵自己一頓,樊江都覺得可以接受。
樊江還是走了過來,走到皮沙發後,這皮沙發是底座可以轉動的沙發,樊江望着皮沙發裡的幾縷黑髮,他猛地一下子將沙發轉到自己面前,一隻黑貓安靜的伏在沙發裡,一雙碧綠色的瞳孔正冰冷的瞧着樊江,樊江退後兩步。
黑貓,又是黑貓!
自從進入新公寓樓樊江接二連三經歷了黑貓的詭異事件,這讓他開始對黑貓有了種莫名的畏懼,腦子裡想起曾經看到的某本恐怖小說,黑貓是行於人間同陰間的使者,伴隨在它身邊的有許多不乾淨的東西。
“莫不又是個玩偶?”樊江大起膽子,想去摸摸這隻黑貓的頭,黑貓突然“喵!”的叫出聲,露出了慘白的牙齒,牙齒縫隙裡沾染着鮮紅色的液體,樊江轉身就跑,卻撞到了一堵牆上。
樊江頭昏眼花,仔細看看,這才發現不是一堵牆,而是一個個頭足高了自己兩頭的中年男人,男人面黃肌瘦,雖然高,但身上卻沒有半兩肉,站在樊江面前像是來一陣風就會被吹走。
樊江看出了對方的不悅,但還是很開心,起碼知曉了隔壁是有人在住!
“找我有事?”男人開口,樊江又是一陣頭暈,這次是因爲男人的口氣裡帶着一股特別的香氣,就是自己方纔聞到過的,聞的時間稍微一久,樊江整個人都快站不住了。
樊江稍微往後,說:“你好,你在這裡住多久了?”
男人想了想,說:“半年!”
“你有沒有發現這幢大廈裡的住戶很少,或者說根本就沒幾個人。”樊江心頭突突跳,男子口氣他是在受不了了。
“那又怎麼樣?”
樊江被他反問一句給問到了,是啊,住戶少關你什麼事,人家公寓地產商都沒在乎,你操哪門子心,但樊江心緒不寧,還想再說些什麼,突然想起了黑貓,他連忙指着沙發說:“這黑貓是你養的?這幢樓裡是不是有許多黑貓玩……”
樊江的話再一次像是電影剪輯一樣,被咔嚓剪斷了,成了黑幕。皮沙發上哪裡有什麼黑貓,連跟貓毛都沒找着,男人射出犀利的目光,他指了指門口:“走!”
“不,你聽我說,我剛纔真的看見了!它就趴在沙發上!”樊江急切的想讓男人相信他,他盯着男人的眼睛,卻發現對方眼睛裡有一抹碧綠光芒在遊走,漸漸陰冷起來,樊江一步退到了門外,男人沒有動,握緊了拳頭,整個人在顫抖,像是生病了一樣。
“你,你說的對,我應該走了!”樊江撂下話,一頭扎進了自己公寓裡。
回到公寓裡的樊江心臟咚咚的跳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鐘它就會跳出來!男人眼睛裡的碧綠光芒……樊江搖着腦袋,自己告訴自己,一定是自己眼花了,眼花了,對!
入住新家的第二晚,樊江吃過晚飯就給小蘭打去了電話,聽到了女友聲音,他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他沒跟小蘭說出自己的恐怖經歷,他不想讓小蘭擔心自己,一個小時後,樊江戀戀不捨的掛斷了電話。
時間是晚九點整。樊江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電視裡的內容他一點沒看進去,但他卻很仔細的在聆聽,他聽到了除了電視之外的另外一種聲音,樊江起身關掉電視,公寓裡瞬間寂靜下來,所有的聲音都沒有了,樊江光着腳在公寓裡轉來轉去,難以再次捕捉到那聲音。
樊江嘆口氣,重新打開電視,電視嘈雜聲裡那種聲音又來了,這次樊江留了一百二十個注意,他聽到了一陣“哧哧……哧哧!”的聲音,說不上會是什麼,但感覺上像是在撕扯衣服的聲音。
關掉電視,聲音就消失了。樊江拍着腦袋:“到底MD怎麼了,是不是神經衰弱,不僅出現幻覺,還有幻聽!?”
樊江干脆上牀睡覺,選擇以無意識對付所有未知。燈關了以後,整個世界裡沒有了聲音,也沒有了光,只有樊江的存在,他輾轉反側睡不着,鼻翼輕輕的翕動,空氣開始渾濁起來,一股芬芳流轉在樊江的周圍,就像是在看不見的黑暗裡突然盛開了無數的花朵。
樊江閉着眼睛,小聲默唸着,睡,睡,一切都是幻想,睡吧,睡吧!
“哧哧……哧哧……”
怪異的聲音伴隨着芳香又來了,樊江再也不能欺騙自己睡下去了,他咕嚕翻下身,他發現,聲音就在自己頭頂上。
一片昏黃的牆壁,樊江一直沒注意,大牀頭頂的牆壁顏色同公寓裡其他牆壁顏色不同,它顯得昏黃而層次不平,就像是重新翻刷過一樣,樊江盯着。
“哧哧……哧哧……”
聲音又來了,而這一次,樊江看到隨着怪聲,那昏黃的牆皮突兀的鼓動了一下,樊江腦海裡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詞來形容它,就是——心跳!
對,就像是心跳的鼓動,似要掙脫牆皮跳出來一樣。
樊江退了兩步,打開燈,暗淡的臥室燈光下,樊江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不行,自己不能就這樣被嚇倒,這樣自己將會一直生活在恐慌和恐懼的惶惶終日裡。樊江從廚房的架子上取來了釘釘子的錘子,爬上牀,望着牆壁,終於一錘子掄了下去。
奶奶的,是鬼是神,老子也要把你個揪出來!樊江內心大叫,手裡更加瘋狂,一錘子一錘子接連不斷砸在牆上,牆皮很快陷落,裂縫,漸漸出現了一個牆洞。
“噗!”一股鮮血從牆壁裡濺射出來,濺在樊江睜大的眼睛裡,順時世界成了鮮紅鮮紅的一片,同時,牆壁裡,濃烈的芬芳綻放而出,鑽進了樊江鼻子裡。
樊江用力晃了晃腦袋,使自己保持清醒,他看見裂開的牆壁裡有一樣東西,不,不是東西!
那是一隻黑貓,黑貓的肉身被樊江的錘子錘擊的血肉模糊,黑貓的四肢上分別有許多綠色的突起,像是被許多綠釘子釘在了牆壁裡,而黑貓一雙幽幽的碧綠瞳孔正望着樊江。
樊江一步步退,退到門口,他已然覺得從裡到外整個人都涼透了。
“這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這個鬼地方!”樊江轉身就跑,跑出公寓,他要逃離這裡。
我在等你!
樊江衝出公寓,跑過405公寓,裡面同樣傳來了一陣怪異的“哧哧……哧哧……”的聲音,隱約還有人的呻吟聲,樊江沒能狠下心來,405公寓裡自己的鄰居,他肯定也在經受着什麼,自己不能這樣拋棄他不管。
405公寓的門一直沒關,樊江走了進來。
“有人在嗎?”樊江行走在詭異的橘黃色光影下,客廳中間的三個皮沙發微微的自行轉動,像是剛有人離開,樊江咬咬牙,走進臥室,推開臥室的門,探着頭問:“在不在?有人在嗎!?”
“哧哧……哧哧……”
怪聲同樣來自臥室大牀的上方,昏黃色的牆皮已經被撐開了幾道裂縫,方纔樊江匆匆離開,手裡還提着錘子防身,樊江跳上了牀,衝着牆再一次狠狠的掄了下去,樊江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又要去砸開另外一堵牆,只是冥冥有個聲音在樊江耳邊說。
——敲碎它!你必須敲碎它!否則你無法逃脫!
樊江的手臂痠疼,一錘子敲開了牆壁,牆壁裡赫然有一個人正瞪大了一雙恐慌的眼睛望着樊江,樊江認了出來,這個人就是405的主人,那個高瘦男人。
“你怎麼了?”樊江拉着男人說:“我救你出來!”
男人身體各處出現了許多綠色的突起,跟404裡被釘在牆裡的黑貓一樣,樊江用盡了力氣,也拉不出男人,男人張大了嘴,痛苦不堪的說:“走……逃走!”
樊江愣了,愣了三秒鐘,他又看了看男人瘦成一堆骨頭的身體,轉身逃了出去。
電梯前,樊江不停的按着下降的按鈕,一拳頭直接砸了上去,電梯像一直停在1樓沒有動過,這該死的電梯又故障!?樊江飛起一腳踹在電梯門上,頹然跑向走廊盡頭的樓梯間。
“哧哧……哧哧……”
怪異的聲音接二連三的從每一間公寓裡響起,樊江在407前停了停,他想起了那個小女孩,她還那麼小,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喪命在這公寓裡,407的門同樣沒關,樊江推開門,快步的衝了進去。
407裡的佈置很簡單,甚至沒有電視機和沙發,只有幾張桌子和椅子,樊江直接衝進了臥室裡,臥室睡牀的上方那昏黃的牆皮都要脫落下來了,一大塊黑綠色在牆裡跳動着,如同一顆巨大的心臟。
樊江握緊了錘子,跳上牀,錘子狠狠砸了下去,幾錘下去,牆就裂開了,牆裡奄奄一息的躺着裡面一個人,是那個白髮婆婆。樊江沒發現小女孩,樊江想將白髮婆婆揪出來,沒來由的,一陣冰寒讓樊江慢慢轉回了頭,臥室窗臺上聳站着一隻純黑的身影。
——黑貓!
黑貓一動不動盯着樊江,碧綠色瞳孔像是一眼看不見的深泉,樊江搞不清楚這個黑貓究竟真的是貓,還是上次自己送給小女孩的玩偶,他也沒時間搞清楚這個,他一把抓住了白髮婆婆的肩膀,用力要拉她出來。
一陣凜冽的夜風從窗臺上吹了過來,樊江不經意的看一眼,黑貓站在風裡,碧綠瞳孔裡分明流傳着一種生動的神情,難道它是活的?
樊江出神的剎那,他突然覺得手臂一緊,整個人被拉着撲向牆裡,他驚訝的回過頭,卻發現牆裡有一雙蒼白的手反抓住了自己,想要將自己拽進牆裡,而更令樊江嚇得肝膽欲破的是,這雙手是從白髮婆婆的胸口裡伸出來的,手撕裂了白髮婆婆的胸膛,樊江看見一張臉也從白髮婆婆身體裡掙脫出來,而這張臉樊江再熟悉不過,竟然那那個小女孩的臉。
小女孩原本粉嘟嘟的臉此時死灰一樣,只有眼白的瞳孔倒映着樊江一臉驚慌失措的神情,小女孩就要從白髮婆婆身體裡鑽出來了,樊江卻還只是出神的傻站着。
倏然,奄奄一息的白髮婆婆瞪起了一雙眼睛,她扭動着身體想要阻攔小女孩爬出自己的身體,同時聲音無比尖銳的叫着:“走,快點走!”
樊江跌跌撞撞,連手裡的錘子落在地上都渾然不知,他看着小女孩衝出了所有束縛,像是一面綠色的風箏刮向自己,小女孩下半身長出了無數深綠色的突點,突點坑坑窪窪,像是一張蜥蜴的皮。
樊江連呼吸的都感覺不到了,他聽見小女孩在自己腦袋上空不停的說:“我在等你,我在等你!”
樊江內心拼命的喊着,不!但嘴裡卻說不出半個字,小女孩的整張臉也變得深綠,像是抹了一臉的綠泥,她在空中撲向了樊江。
樊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覆了神智,他只記得自己瘋了一樣轉身逃了出去,模糊的,好像是聽到一聲淒厲的貓叫聲傳來,但樊江卻再也提不起半點勇氣回頭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是一個怎樣的公寓!
——詭異的黑貓!噬人的牆!還有全身深綠色的小姑娘!
樊江頭也不回的衝出了公寓樓,一口氣跑出兩公里後纔敢停下來大口的喘息,口袋裡一陣震動,樊江愣了愣,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樊江啊,你在哪裡?我在你公寓門口敲了好久的門,你不在家嗎?本來還想給你驚喜呢,算了,你快點回來把,我等着你!”
——小蘭!
樊江搖搖頭,小蘭最後的一句話讓他想起了小女孩猙獰的叫聲,樊江目光堅毅起來,不,小蘭你不可以在那裡!樊江撥打着小蘭手機,卻發現手機已無法接通。
視線盡頭就是那幢黑糊糊的公寓樓,像是一隻從未被人發現的怪獸藏在寂靜的黑夜裡,樊江無法割捨下此生的愛人,他毅然的向着黑暗裡奔跑而來。
“我等着你!”樊江耳邊久久迴繞着這句話,只是再也分辨不出聲音是小蘭,還是那可怕的綠色女孩!
你的身邊,永遠有我!
公寓樓的燈光晃動,像是下一秒鐘就會完全陷入黑暗。樊江坐上電梯來到了4樓,出了電梯,長長的走廊裡格外的寂靜,樊江回到了自己公寓門口,門是敞開的,方纔小蘭打電話明明說門是關閉的,樊江回到了自己公寓裡。
“吧!”的一聲,公寓樓全部的燈光熄滅了,樊江愣在當處,一雙詭異的碧綠色眼睛在黑暗裡閃爍着,咧開了嘴,樊江看到了無數尖銳的牙齒遍佈嘴裡,接着幾縷深綠色的絲線環繞着這雙眼睛,倏然,絲線刺進了碧綠色的眼睛裡,樊江後背貼着牆,感覺溼溼黏黏的,反手一摸,一手的血!牆上裂開了無數的細口,大股大股黑色的血液從口裡涌了出來,樊江完全僵住了,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唯餘下碧綠色瞳孔在痛苦的收縮、深綠色飛舞的線體,還有將自己慢慢湮滅的黑色血液。
“啊!”樊江呼了一口氣,醒了過來,頭頂上是柔和的光線,耳邊是自己最喜歡聽的抒情歐洲慢曲,一股股的菜香鑽進了鼻子裡,樊江有幾秒鐘的不知所想,待他反應過來,豁的站起身,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女聲。
“你醒了,菜馬上好了,這次啊,讓你嚐嚐我的手藝!可絕對不比你的差哦。”小蘭繫着可愛的繡着狗熊的圍裙,將一盤剛炒熟的菜餚端了上來,臨走,還輕輕在樊江腦門上親吻了一下,耳語說:“稍等,馬上好了。”
“呃。”樊江應了一聲,他的思緒完全亂了,記憶裡血腥恐怖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但眼前呢,一片溫馨溫暖,樊江使勁捏了捏手背,疼!
難道我又在做惡夢!?
樊江真是希望方纔的所有都是自己噩夢中出現的情景,他將記憶飄遠,漸漸放鬆下來,隱約聽到了小蘭在廚房裡忙碌閒暇哼着一首好聽的歌曲,也是樊江十分喜歡的歌,樊江的眼皮子跳動了一下,感覺有人走過來了,他睜開眼睛,小蘭已經坐在了對面。
滿滿一桌子菜,還有十分浪漫的
紅酒和高腳蠟燭,樊江的臉微紅,小蘭如此主動還是第一次,倒讓他有點受寵若驚了,樊江看了看桌子上,只有一隻杯子,他點了點小蘭的鼻尖,說:“少了一隻杯子啊,讓我一個人喝悶酒啊!”
小蘭俏皮的伸了伸舌頭說:“呀,忘記了,呵呵,我去拿。”
樊江體貼的先站了起來,說:“看你做了一桌子好菜也夠累了,我去吧。”樊江從廚房裡取來酒杯,將兩人杯子裡的紅酒都斟滿,兩人在空氣裡輕輕碰杯,樊江望着紅酒盪漾在凹凸的杯面下,說:“小蘭,謝謝你的晚餐。”
小蘭低下頭,細聲細語的說:“從今往後我會好好照顧你,你的身邊,永遠有我!”
樊江幸福的笑了,他走上輕輕抱了抱小蘭,幸福的笑容瞬間退卻,換上了一副堅毅憤怒的神情,樊江從背後倏然抽出了一把水果刀,抵在小蘭脖子上,大聲道:“不要再演了!”
“你說什麼,樊江?你,你想要傷害我?!”小蘭眼淚在眼眶裡轉着圈,委屈的看着樊江。
樊江險些就心軟了,但他此時此刻必須狠下心來,他厲聲道:“少在這裡裝了,我告訴你,小蘭根本不會做菜,更別說做滿滿一桌子菜了。剛纔你在廚房裡哼唱的英文歌,小蘭也是根本不會的,她英語根本很差。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小蘭對紅酒過敏,只要喝一口她的脖子上就會出紅疹,事到如今,我知道你不是小蘭!說,小蘭被你藏在了哪裡?”
小蘭笑了,笑到最後眼淚涌了出來,她搖着頭,絲毫不在意水果刀在她脖頸上已經留下了一道細細的刀痕,鮮血印出,小蘭望着樊江說:“你跟他們一樣,你跟他們一樣,還是會要走,到頭來還是會要離開這裡,是不是,是不是!”
樊江望着眼前假扮的小蘭,大聲喊:“不錯!我會離開,會逃走,這裡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地方,這裡是座鬼樓!”
“哈哈,哈哈……”小蘭的笑聲變得淒厲,燈光閃爍起來,樊江在乍明的光芒裡看見小蘭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熟悉的神情,乍黑的黑暗裡,樊江聽到了小蘭粗重的呼吸聲,光線又一次打亮,樊江驚訝的看到,小蘭臉上的皮膚開始大塊大塊的脫落,露出了裡面的臉,是那個小女孩!
“你,是你!”
黑暗完全來了,樊江感覺到周身冰冷的侵襲,慢慢適應了黑暗環境的雙眼發現公寓地板上流滿了黑色的血液,旁邊牆壁裡隔開了許多細小的口,黑血還在汩汩的涌出,一切一切跟夢境裡的一模一樣,不,應該說跟現實一模一樣。現實同夢境,樊江已然無法辨清,他心裡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小蘭,救她離開這裡!
“你要找你的愛人?”冰冷的聲音,樊江看見小女孩探出了半個腦袋在門外,尖聲尖笑道:“來吧,跟着我,她在等着你!”
樊江衝了出去,只看到小女孩瞬間鑽入電梯的身影,樊江也鑽進了電梯裡,電梯的按鈕自己按了下去,1樓!
但1樓到了,電梯仍然還在下降,樊江感覺有輕微的失重,伴隨着一陣眩暈而來。
地下1樓到了,電梯還在下降……
地下2樓到了,樊江已經準備走出電梯了,但電梯仍然沒有停下來,樊江的手在冒着冷汗,他清楚的知道,這幢大樓只有到地下2層,往下沒有了,但現在,自己還在下降!
下面是什麼?地獄!
電梯數字提示已經不顯示了,最後叮的一聲,電梯們終於打開了,樊江嗅到了一股濃重的香氣,跟在405室裡男人口裡的氣味一樣,樊江握緊了拳頭,大步走出了電梯。
有一條走廊在電梯門外,黑色的走廊,旁邊是突出來的樹根,樹根節節攀牢在黑色的土壤裡,樹根之下盛開着許多白色的小花,那些香氣就是從這些花蕾裡釋放出來的,花香濃郁,樊江卻覺得頭昏眼花。
他搖搖晃晃的走過走廊,走廊盡頭有一扇門,樊江伸出了顫抖的手,推開了它。
門後是另一個世界!
黑暗的空間裡,樊江無法用具體的形容詞來形容這片黑暗空間的龐大。黑暗裡,一根根人腰粗細的樹根像是一根根標槍插在地上,樊江揚起頭,他看不到樹根的頂端在哪裡,黑暗空間里布滿了黑色的樹根,就如同在這寂靜的地下成長着一片未被人知的黑森林,樊江同樣在樹根根系的地面上看到了許多白色的花,只是這些花比較走廊上那些更加大了,足有人的腦袋般大小。
樊江在樹根間繞來繞去,黑暗裡籠罩着死寂,樊江突然出聲喊:“小蘭!小蘭!你在這裡嗎?”
黑色樹根的深處出現了一片柔和的光亮,樊江看到了一張桌子,桌子上的蠟燭,打開的紅酒,兩個酒杯,還有坐在桌子旁邊的人,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始終微笑,她望着樊江,臉色蠟白,她輕輕的說:“坐。”
“小蘭在哪裡?你這個魔女,快點告訴我,小蘭在哪裡?!”樊江面容扭曲。
“坐!”小女孩加重了語氣,同時語氣裡的冰寒之意更重,樊江猶豫了下,走了過去,坐在了桌旁。
酒杯被斟滿了,黑暗的空間慢慢迴響起了一首歐洲鋼琴曲,正是樊江最愛聽得鋼琴曲。小女孩望着杯子裡的紅酒,目光裡投影着大片的紅色,不帶一絲感情的說:“喝!”
樊江一仰頭,紅酒灌進了肚子裡,他卻感受不到一點酒味,像是在喝白水。他將杯子放在桌上,聲音軟了下來:“你可以殺掉我,但我請求你放過小蘭,她是無辜的。”
“無辜?”小女孩臉上的笑始終薰染着一種莫名的陰森,她輕輕的說:“這裡的每個人,誰不是無辜的?”
“每個人?”樊江回顧周圍,只有黑色的空間裡參天的樹根,小女孩目光突然收攏:“對,我想他們一定想看看你,而你,也一定想看看他們。”
“他們,他們是誰!?”
小女孩沒說話,樊江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哧哧……哧哧……”的怪聲,跟在公寓裡聽到的一樣,他回過頭,黑色樹根下靜靜綻放的白色花朵突然鼓動起來,伴隨着自身的極度膨脹,樊江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血液從花朵裡涌了出來,花蕾搖擺,花朵完全的被撐裂,露出了……一張臉!
樊江已經無法用恐懼來形同他所看到的了,花朵裡綻放出了一張臉,這張臉樊江認識,就是405那個高瘦男人的臉,此時他緊閉着雙目,臉上一片死氣暗淡,煞白的臉龐上一絲血氣也沒有。
但這只是開始,黑暗的空間裡,時間的停滯裡,開放了許多許多白色的花朵,每一朵白花的盛開就意味着一張人臉的出現,樊江看到了那個白髮婆婆,還有房產中介,以及許多許多黑貓的臉孔,足有上百隻的黑貓臉泅在花蕾裡,黑貓們怒睜着碧綠色瞳孔,毫無生氣的盯着樊江背後的小女孩。
除了上百張的貓臉,還有另外幾百張的人臉,但這些人臉樊江都完全的陌生。
樊江目光驚惶不定的遊弋在白花之間,突然無比悲憤的叫了聲。
“小蘭!”
樊江找到了小蘭,小蘭的臉也泅在其中一朵白花花蕾間,緊閉着雙目,臉上一片悽白,樊江回過頭來,怒視着小女孩,他一字一字的說:“如果你想要殺人,你來殺了我,放過小蘭!”
小女孩又笑了:“別急,她還沒死,不像是他們,早已經成爲了幽魂!”
小女孩話剛落,無數張百花裡的臉孔,無論貓臉還是人臉都睜開了雙眼,樊江看到許多深綠色的突點遊離在臉孔的眸子裡,像是許多綠色蟲子,但惟獨小蘭的眸子裡還是漆黑一片。
幽魂空間
“曾經的曾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除了黑暗就只有枯死的千年樹魂遊逛,不知道哪一天,就在這片黑暗裡出現了一朵幽冥花,來自地獄最深處的黑暗之花。它很虛弱,但它渴望着被認知。但隨後的十年、百年間,伴隨幽冥花的依然只是枯樹和黑暗,不,它不想永遠被困於地下,於是它要想變得強大,然後離開黑暗。
靈動的黑貓不時出現在地下,它們是生同死的目擊者,是陰間同陽世的使者,在它們身上擁有着強大的靈力,幽冥花開始利用自身的花蕾和枯根捕捉大意的黑貓,一隻,兩隻……靈力的源泉來了,幽冥花漸漸強大,它捕獲的黑貓也越來越多,甚至讓地面上所有的動物開始膽怯,當幽冥花捕捉了一百隻黑貓後,它吸收了千年樹魂,幻化出了人形,成了一個孤孤單單的小女孩,但她面對的依然是黑暗和枯樹,於是她想方設法利用幻術幻化出了一座遠離塵囂的公寓樓,她等待着同樣孤單的人入住,等待着告別孤單。
第一個人來了,小女孩大方的現行,告訴了那個人真相,但那個人舉着刀子說要殺了小女孩,小女孩笑了,她吸光了這個人的鮮血,將他包裹在了幽冥花的葉花裡,接着,小女孩等待第二人,第三個人……但隨之而來的人一個一個都成了幽冥花的花魂,小女孩渴望真正的朋友,直到有一天有一個男人送給了她一個黑貓玩偶,那是被吸收的黑貓靈體不甘而幻化成的玩偶,黑貓玩偶想要阻止小女孩找尋到朋友,黑貓僅存的靈魂竟然想要警告那個男人離開,就像它們一次一次警告以前的入住者一樣。於是,小女孩施展了幽冥術,將遊蕩在公寓樓裡的黑貓幽魂全部吞掉,而那個男人卻發現了什麼,他也要離開,想要留下小女孩一個人。”小女孩此時的笑容殘酷而憂傷,她凝望着樊江,說:“你想要離開,是嗎?”
“你就是那個小女孩?”樊江說。
小女孩點點頭,她指着白色幽冥葉花裡的每一張人臉說:“他們都想離開,所以我吸光了他們的血,我的力量變得更強大,但是……我也變得更加孤獨。”
“你可以不走嗎?”小女孩說。
樊江望着小女孩黑色同紅色糾纏在一起的眼瞳,閉上眼睛重重點點頭:“好,我不走。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放小蘭走!”樊江身體在顫抖。
小女孩望了很久,輕輕嘆息一聲,說:“許多人類都試圖欺騙我,他們嘴裡一套,心中想的是另外一套,百年間我不知道已經因爲這樣摘掉了多少人的心,看看它們是黑色還是紅色。你想成爲下一個嗎?”
“不想!”
小女孩緩緩走到了包裹着小蘭的幽冥葉花旁,撫摸着花蕾,喃喃自語說:“我答應你,她自由了。”
小蘭被幽冥花釋放了出來,她躺在黑色血泊裡,突然咳嗽起來,接着回覆了意識,小蘭睜開眼睛,看着黑暗裡的一切,悚然的說:“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
“小蘭!”樊江喊,小女孩就站在小蘭身旁。
“樊江,這是哪裡!這些人的臉,人的臉……”小蘭發現了藏在花蕾裡的人臉和貓臉,驚恐之情出現在臉上,她緊咬着嘴脣,說:“我們離開這裡,樊江!”
小蘭想要上來拉樊江,小女孩在一旁看着樊江,樊江咬咬牙:“小蘭,你先走!”
“爲什麼,我們一起走,我害怕!”小蘭面容驚恐的說。
樊江沒有說話,小女孩的目光冷冰冰的印在小蘭背後嗎,但樊江的視線卻被小女孩後面的一朵幽冥葉花所吸引了,花蕾上漸漸升騰起了一直模糊的貓影,碧綠色的瞳孔定定的望着樊江,又狠狠的盯着身下的幽冥葉花,樊江搖了搖頭,顫抖的手一點一點的重新握緊。
樊江目光堅定的走向小蘭:“不用等我了,我答應了某個人,要留下來陪她。”
“誰?你答應了誰?”小蘭轉視周圍,除了一張一張死人的臉孔外,她看不見任何人,小女孩對於她來說就像是完全透明一樣。
“你走!”樊江推了一把小蘭,小蘭險些被他推倒,樊江接着這股勁跳到了一截幽冥花花枝下,樊江抽出了那柄水果刀,適才他就沒有丟棄,一直帶到了地下。樊江揚起刀,鋒利的刀光劃過深綠色的花枝,“刺刺!”一股帶着濃烈芳香的液體從莖葉管體裡噴濺出來,隨之,一股淡淡的黑影漸漸凝聚,樊江沒多等,他又衝到了另外一截幽冥花枝下,同樣狠狠刺了下去。
小女孩的臉在變,從慘白變得深綠,又變得通紅,最後又轉回了慘白,一隻一隻的黑貓殘影從幽冥花蕾裡掙脫而出,齊齊對着小女孩咆哮,小女孩笑了:“原來,你也是騙我的啊!”
樊江轉過頭:“我是人,你是鬼,我們怎麼可能永遠在一起?!”
小女孩目光在翻滾,陰森之色漸漸籠罩了所有:“那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只能將你也留下來,像是之前的那些人一樣!”
“喵嗚!”
一聲接着一聲淒厲的貓嚎此起彼伏,樊江再將一截幽冥花枝刺斷,拉起了站在那裡一臉茫然的小蘭叫說:“小蘭,趕緊走!”
小女孩身體飛騰到空中,但周圍黑貓凝聚成了一片黑雲,阻攔了她的去路,一個恍似人類的聲音從黑雲裡傳來:“你的殺孽已經夠了,在這個陽世你已經走到了盡頭。”
小女孩緩緩落下了身體,臉上露出了第一次得慌亂:“難道,是陰間的神鬼藉助了黑貓殘影想要拿我?”
“哈哈,哈哈……”黑雲咆哮。
樊江聽到小女孩傳來的淒厲慘叫聲,他緊緊抓住小蘭的手,一刻沒有鬆開。
電梯直線上升,門開了,樊江拉着小蘭衝出了公寓樓,跑出了好遠好遠,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盡,看看日光,就要完全落下了。
“樊江,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地下的那些臉是什麼,好可怕!”小蘭氣喘吁吁,但想起自己見到的,猶自心驚。
“他們,他們……”樊江感覺到喉嚨裡一陣酥癢,他吐出了一口吐沫,吐出來的卻是血水,一大片的血水。小蘭緊張的扶着樊江道:“樊江,你在吐血,去醫院吧!”
樊江想說話,但發覺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低下的視線驚愕的看到血水裡漸漸有了一張臉,是她!
她在笑,一種莫名的鬼音卻迴旋在了樊江耳邊。
“你喝的酒裡有我幽冥花的花籽,所以你走不掉的。你答應過我,要陪我,我等着你!”
鼻翼間一陣濃烈的芳香,樊江身體輕飄飄,撲通一聲撲倒在地。
世界都似乎凝住,樊江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黑暗的盡頭,有一個小女孩在對他微笑,小女孩的腳下是一朵怒放的幽冥葉花,花蕾間是小蘭的臉,小蘭睜開了眼睛,一片一片深綠色的突點遊弋。
“一切只是我給你施展的假象,但我已經知道了答案,你選擇了背棄,所以,我將永遠禁錮你的靈魂。陪伴我,直到永遠!”
尾章
“現在的房價怎麼都這麼貴?”剛畢業找到一份實習工作的陸天好摸着腦袋,嘆氣。
“你想租房子嗎?”一個柔柔弱弱得聲音從下面傳來,陸天好低下頭看到了一張粉嘟嘟可愛的臉,一個小女孩舉着一張入租啓示正要貼在牆上。
陸天好看小女孩夠不着,好心的說:“我來幫你。”陸天好拿起了入租啓示,發現房租低的離譜,看看租住面積還不小,陸天好兩眼發光說:“小姑娘,這,這啓示是你的?”
“嗯,媽媽去了廁所,她要我來幫她貼上。”
“這樣,那你住在這公寓樓裡嗎?”陸天好馬上來了興趣:“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好,離着不遠,我帶你去。”陸天好跟着小女孩,問說:“對了,還沒有問問你,這幢大廈叫什麼大廈?”
“幽冥大廈!”
小女孩燦爛的笑着,一抹深綠色瞬間掠過她瞳孔的深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