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這四周的石像,驚道:“這些人怎麼都變成了石頭,是不是你施的妖法?”
那女迦娜仔細端詳一番紅纓,道:“原來是個女修羅,倒是個美人。那些男人見我生的美麗,動了邪念,就變成了石頭。”
紅纓上前一步,朦朧的月光下,眼前斗然一亮,這女迦娜全身鱗片閃爍着藍幽幽的光澤,雖然形態怪異,但她的上半身卻如人間美麗的女子般苗條,她的臉色晶瑩,膚光勝雪,五官秀美之極,鵝蛋臉兒上有一個小小酒窩,實在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紅纓心頭微微一動,心想幸虧自己是女子,否則必會着了她的道。不禁又妒火中燒,啐了一口,道:“什麼生的美麗,你就是個醜陋無比的妖怪!受死吧!”
卻見女迦娜笑道:“果然是修羅本性啊......嗔嫉之心,實在太重了。”
紅纓道:“你這妖怪,你害死這麼多人,我不該管一管嗎?”
女迦娜道:“你這修羅要保護這些人嗎?”
紅纓哼了一聲,道:“本來這裡人的死活與我無關,但我看你長得醜,就得消滅你!”
女迦娜呵呵一笑,卻是絲毫不驚,道:“你即便是毀了天底下所有美麗的臉蛋又有何用?你能俘獲男人的心嗎?你遇到自己喜愛的人,能讓他也愛上你嗎?”
紅纓臉色一變,右手一揮,頃刻手臂化成一柄鋒銳的寶劍,道:“這世上我最美,他自然會愛我。”
卻見女迦娜哈哈大笑,道:“這世上什麼都可以勉強,你可以殺了他,征服他,唯獨讓人發自內心的愛上你,誰也沒有法子。”
紅纓高舉手臂,卻怔怔的沒有劈砍下去,一時間思潮起伏,心神不定,不禁問道:“這是爲何啊?”
女迦娜道:“人心這個東西,實在沒有辦法掌控。你做了這麼多,人家卻不領情,你說,是不是心不甘?是不是覺得委屈?”
紅纓頓覺胸口悶塞,道:“說這麼多,與你何干?”
女迦娜道:“因爲我有控制人心的法力。”
紅纓問道:“你這妖怪能有什麼法子?”
女迦娜咯咯一笑,道:“我修煉的法力,叫準提咒,只要對着心愛的人誦唸此咒,就能讓他一生一世徹底的愛上你,願意爲你做任何事。”
紅纓疑惑的看着她,心裡卻想到離苦,不由得心事脈脈,眼波盈盈,此時本來一團肅殺之氣,霎時間盡化爲濃情密意。
女迦娜見她略一凝神,忽然縱身飛起,道:“這西域國乃是欲界天主征服人間的最後一道障礙,不用多時,天主必會率領欲界衆生、諸龍夜叉等,一舉攻下這裡,你這修羅又何必多管閒事?
紅纓愣了愣,道:“欲界天的一切與我無關,我是要回到色界天的。”
女迦娜似乎瞧出了她的心事,問道:“那他願意跟你一起走嗎,願意與你長相廝守嗎?”
紅纓低頭不語,怔怔道:“我會讓他跟我走的......”
女迦娜道:“你若幫我,我便將準提咒傳授於你。”
紅纓沒有說話......
此時迦樓羅已衝出了宮殿,凝神眺望四周,不禁大喜,夜色中,整座城池竟然涌現出來數十隻雄性龍頭蛇身的迦娜。
這些全身藍色鱗片的迦娜,正在瘋狂的殘殺城裡的百姓。
一時間,繁華昌盛的街頭,卻是一片血光淋淋,伴隨着人們痛苦瘋狂的哀嚎聲。
但見國王率領着數百名身穿重型鎧甲的親兵,雙手持長劍,朝着迦娜衝了過去。
剎那間,刀光劍影,血光淋淋,城內城外殺聲震天動地,四處都是斷胳膊斷腿,那些迦娜威猛又殘忍,他們的蛇尾巴只要一甩,頃刻便能將人拍成肉餅。
迦樓羅口吐一團大火,展翅高飛,那雙犀利的鷹眼四下凝望,尋找合適的獵物。他久以迦娜爲食,知道這迦娜素來殘忍,掠地屠城,一日之間可慘殺婦孺十數萬人,但他對死去的人毫無同情心,此時在空中俯瞰,不過是在尋找最佳的捕獵時機。
迦樓羅登時目光鎖定住一個巨型迦娜,突然之間,只見他朝着那迦娜俯衝而下,猶如大船衝波破浪而行,瞬間將那迦娜抓了起來,大口吞下。
其餘的迦娜紛紛擡頭一望,驚見迦樓羅,不禁放聲大叫:“是那惡鳥!”他們無不驚駭,咬牙切齒的望着他。這些迦娜一陣驚亂過後,將從士兵手裡搶奪而來的兵刃,全部扔向迦樓羅。頃刻間,長矛刀劍如暴風驟雨一般,朝着迦樓羅襲來。
迦樓羅雙翅展開,激起一陣狂風,將兵刃紛紛撥落。
此時國王帶來的士兵死傷已經過半,衆人見這頭大鳥猛鷙悍惡,凌厲無倫,實是生平從未所見,只聽國王大叫道:“請神鷹救救我國百姓!”
迦樓羅聽到大家叫他神鷹,心中大喜,又是很久未食肉,頓覺精神抖擻。長嚎一聲,一個俯衝衝進迦娜羣中,左抓右掠,登時五六隻迦娜被他生吞活嚼,場面一片混亂。
正在此時,只見一條女迦娜緩緩走了過來,月色火光之中,她渾身的鱗片盈盈閃閃,她的頭髮纏繞着無數條藍色的毒蛇。
迦樓羅一驚,叫道:“美杜莎!”
美杜莎瞧了瞧他,道:“迦樓羅,你竟然背叛了欲界天主,現在還要壞我大事嗎?”
迦樓羅道:“你在覓食,我也在覓食,哪來的那麼多廢話?”
美杜莎笑了笑,道:“你以爲我們迦娜族這次攻打西域國,只是爲了覓食嗎?大海中有如此多的珍饈美味,我們又何必來這臭烘烘的西域國呢?我告訴你,欲界天主很快就會來征服這裡了。”
迦樓羅聽到此言,一股涼氣從背脊直衝心頭,顫聲道:“欲界天主在哪裡?”
忽然之間,迦樓羅臉色大變,只見紅纓隨着美杜莎,從宮殿裡走了出來。
迦樓羅大聲道:“你......你怎麼和她成一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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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紅纓滿面紅潤,神色遊離,完全聽不見迦樓羅的喊叫。
美杜莎忽然口唸法咒,只見她的面前,頃刻間幻化出一片藍色的光環,這道光環隱隱綽綽,光環裡面竟然是一片海底世界的景象。
美杜莎凌空飛起,大聲道:“西域國的衆生聽好了!天神國的百萬雄師很快就會到來!你們只有一個出路,信奉欲界天主魔羅是天地間唯一的主宰,順從魔羅的意志,燒掉所有的佛經,銷燬所有的佛像!否則,天神國的戰士們、諸龍夜叉,將踏平這裡!”
她這話音宛如千里傳音一般,動人心魄,衆人無不心頭一凜,只聽四周的百姓,一片驚恐聲。
說完,美杜莎揮了揮手,那些迦娜紛紛走向那藍色的光環,竟然逐一消失了。隨即,只見紅纓如着了魔一般,也隨着迦娜走進了那藍色的光環。
迦樓羅連忙衝了下來,朝着紅纓大喊大叫:“你跟着幹甚去?你是不是中了魔法了?”
紅纓卻什麼都沒有聽見,喃喃道:“他會愛上我的......”
迦樓羅大慌,放下爪中垂死的迦娜,急忙前去拽紅纓。
這時,只見美杜莎擋住他面前,她猛的甩了一下頭,忽見百千條毒蛇如萬箭齊發一般,朝着迦樓羅飛馳而來。
迦樓羅連忙揮動翅膀阻擋,只聽美杜莎道:“你這惡畜!你真的敢與欲界天主爲敵嗎?”
迦樓羅一怔,一時間心慌意亂,忐忑不安。他怔怔出神,聽到欲界天主這四個字,竟是一動都不敢再動。
只聽國王大叫道:“神鷹!莫放跑了這羣妖魔!”
迦樓羅回頭望了望國王,但見倒在血泊上的屍首遍地都是,他們的親人們,抱着屍體放聲痛哭,驚恐的人羣來回竄動,方纔一片繁華的人間景象,此時變得生靈塗炭,慘不忍睹。
他自從與離苦一路同行,雖是沒有到了那無色界天,可是總是不經意間聽聞他講述佛經典故。開始心生牴觸,可後來聽着聽着,心裡也反覆琢磨思索,不禁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慈悲的善法,能夠了卻衆生的痛苦,試問,衆生又有誰沒有苦呢?所謂慈心一起,惡念便除。他聽到迦娜說,要讓西域國的人們,將所有的佛經和佛像銷燬,心裡隱隱有了一絲不忍,倍感可惜。
他心中不解,一個能讓衆生遠離痛苦,獲得幸福的善法,爲何要被銷燬?他雖不敢對欲界天主有其他想法,可也不禁覺得,天神爲何一點都不在乎衆生的死活和痛苦呢?
美杜莎哼了一聲,道:“迦樓羅,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迦樓羅搖搖頭,道:“我已經有所覺悟,我要去無色界天修行,不會回頭,只會朝着自己覺得正確的道路去!”
美杜莎那一瞬間不禁臉色又疑又奇,隨即呵呵一笑,道:“你這惡畜竟然要修道?”
迦樓羅想到離苦常說的一句話,朗聲道:“衆生皆有佛性!望你也早日回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美杜莎頃刻間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這是我聽到過最有趣的笑話!你這惡畜,竟然和我講放下!講佛法!你吃了多少迦娜?你還記得嗎?我們迦娜族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迦樓羅更是一愣,望着美杜莎的那雙眼睛,彷彿充滿了一千年的憎惡,一萬年的仇恨,他的心裡猶如寒冰一般,萬千感觸油然升起,一時間,方有所領悟,自言自語道:“我過去都做了什麼惡......給他們帶去多少的痛苦......”
美杜莎道:“你最好別回頭!我們迦娜族會親手將你碎屍萬段的!”
她說完,跳入了光環之後,所有的迦娜全部消失在了那藍色的光環之中。
只見國王倒地,又悲又憤,抱頭痛哭,大叫道:“吾之罪過啊!吾之罪過啊!”
迦樓羅嘆了口氣,走向國王面前,低聲道:“我願意保護你們一國百姓的生命,趕走天神國!”
盼兒只聽見屋外傳來一陣陣人們的嘶吼聲,妖魔的嘶吼聲,隨即又是迦樓羅的咆哮聲。不知道外邊是什麼情況,然而離苦受傷不醒,寸步都不敢離開。
離苦一陣清醒,一陣迷糊,囈語不止:“救人......擒住惡鬼......”他只記得自己被羅剎王的鬼爪抓傷,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盡是茫然一片。
他只覺身邊有個女子一直在照料着他。那女子關切的說道:“小師傅,盼兒這纔剛剛醒來,你怎麼又受傷了,你被那惡鬼所傷,心裡卻總是想着別人,爲何就是不想想自己呢?”
離苦隱隱約約之中,感覺正是盼兒在和他說話,昏迷中喃喃道:“盼兒,你醒了就好......你被惡鬼吸了三魂......我好心痛......幸好......幸好......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一起去無色界天,一起去治病救人,普度衆生......你爲什麼要生我的氣......”
盼兒聽着一時喉頭哽咽,竟然說不出聲來,不自主的摟着他的脖子,低聲道:“要是沒有遇見惡修羅,沒有遇見紅纓,只有咱們兩個人,那該多好.....”
此時離苦尚在昏迷,房裡也無第三人,她不自禁將心裡話說了出來。忽然,她感覺抱着離苦的身體,如入冰窖,她摸了摸離苦的脖子,宛如冰塊一樣,但見他凍得全身不停地打哆嗦。
她又驚又擔憂,聽紅纓說離苦的傷口處,有羅剎王陰寒的屍氣,沒想到離苦身上蓋了厚厚的三層棉被,仍感覺如此的寒冷。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禁心想:“那陰寒的屍氣,需要人體的陽氣去化解。”
她猶豫一下,又望向離苦那張昏迷憔悴的臉,隨即除去衣衫,掀開被褥,竟自己鑽進了被窩。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離苦感覺胸口處一陣清馨熱氣,透入胸間傷處,懷裡一片軟綿綿滑溜溜的肌膚觸感,好像有東西緊緊的貼着他的身體,一股人的熱氣傳感過來,微微感覺心口發熱,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他緩緩睜開眼來,不由得一驚,原來自己已睡在一張榻上,身上蓋了數曾厚厚的被子,盼兒竟然在他的懷裡熟睡,他驚慌的要翻身坐起,突感胸口傷口劇痛,竟是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