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多百姓見到帝釋驚現天空之上,一時間人潮涌動,瞠目結舌。
但見他飄然出塵,騰雲駕霧,在這片黑暗的天地間,依然渾身燭光如霞。他猶如籠罩着一層輕煙薄霧,似真似幻,實非塵世中人。
天神天仙究竟是何等尊榮,世間的人誰也不知,此時一見帝釋的天威神態,各人心頭都不自禁的涌出“天帝”二字來。
此時人人激動,有的甚至淚流滿面,他們也隨着盼兒,紛紛朝着他匍匐叩拜。
“請天帝救救我們吧!請天帝爲我們做主!”
一時間,這片人間大地沸騰了起來,好似在黑夜中看見了太陽一般,毫無疑問,眼前這位風神迥異的帝釋天王,就是他們苦苦盼望的救世主。
帝釋天目視四周,眼睛半睜半閉,臉色一沉,厭惡感涌上心頭,自言自語道:“這欲界惡世竟如此渾濁不堪!”
帝釋眼中是一片飢餓、憂患、怨恨、無知又無助的人間景象,這些人可憐巴巴的眼神,紛紛投向他,好似在等待着他爲人間帶來什麼神奇的福音。
“請天帝幫幫我們吧!請天帝賜給我們幸福與安寧!我們需要糧食!我們需要耕地!”
帝釋微微搖頭,悶聲道:“衆生愚蠢無知,福兮禍兮,皆是自作自受。”
四周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無論是城鎮百姓家還是官府衙門都悄然無聲,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帝釋的目光緩緩移動,忽見到跪倒在地的盼兒。他頓時眉心舒展,徐徐落了下來。他輕輕將盼兒扶起,說道:“盼兒,我可算找到你了。”
盼兒恭敬地說道:“盼兒不辭而別,請陛下賜罪!”
帝釋嘴角蘊笑,道:“我又不是這惡世的皇帝,怎會賜你的罪。我很是擔心你,一直在尋找你,若非七寶福報珠的光芒,我到現在還不知你在哪裡受苦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紅纓又爲難你了?”
盼兒忙道:“不是,我是自願與紅纓姐一同跳入五道輪迴盤裡的。”
帝釋臉色一沉,問道:“是你自己從彌盧山跳下去的?”
盼兒低頭不語,神色很爲難。帝釋見她這神情,似已猜到了七八,臉色略顯不悅,也不再多問。他心想:“那淫僧被我打入了餓鬼地獄,眼下卻在人間看見了盼兒。盼兒與紅纓一同去救他,莫非那淫僧也回到了人間?”
他心中不快,哼了一聲,道:“紅纓在哪裡?”
盼兒道:“回陛下,紅纓姐在西域國。”
帝釋忙問道:“她去西域國做什麼?”
盼兒忽然心頭一酸,含淚道:“崇高的帝釋天王,求您解救人間吧!如今也只有您能戰勝天魔!”
帝釋眼冒金光,雙目凝神向西眺望,只見他眉頭一皺,顯然已經看到了西域國的景象。
盼兒問道:“陛下看見了什麼?”
帝釋回頭望向盼兒,搖頭柔聲道:“盼兒,你心地善良,想要拯救黎明蒼生。只是,一切皆有因果,這是他們的共業。你的腿傷怎樣了?你還是和我一同回到色界天吧。”
四下衆人見到盼兒正與帝釋對話,無一人敢言。王爺王妃更是驚訝萬分,他們自是怎麼想也想不到,這位來自天上的天帝竟然與盼兒頗有淵源。
這時,遙見四周涌過來幾位身穿朝服的官員,他們隨着人羣也來瞻仰帝釋的天人尊榮。一位官員忽然看見了七王爺,忙湊上前去叩拜道:“下官參見千歲殿下!”
王爺看見這官員,臉上一喜,忙道:“你速派傳令兵,快馬加鞭,火速前往皇宮,稟報天子,天帝降臨,上天必有重大的昭示!”
那官員當即心領神會,此處距離京城已近在咫尺,他見王爺神色凝重,知一刻也不容耽誤,當即領命跑了回去。
然而此時帝釋卻好似對人間的一切都視而不見,他的目光自始至終只在盼兒一人身上。
突然之間,只見迦樓羅的身影越過上空,他一躍落在帝釋身旁。他見盼兒正對着帝釋叩拜,心下疑惑,問道:“妹子,這人是誰啊?”
帝釋回過頭,凝視住迦樓羅,臉上微微一動,道:“這神鷹倒是罕見。你可認得我嗎?”
盼兒忙道:“迦樓羅,快參見帝釋天王!”
迦樓羅卻滿面不屑,但覺眼前的帝釋白光閃閃,一股子與欲界天主一樣強大的神通氣迎面撲來,只是比之天魔,多了一分祥和之氣,比之那不動明王菩薩,又多了一分威武霸氣。他不由得心頭一凜,全身緊繃,驚道:“帝釋天王......他很厲害嗎?他是做什麼的?”
盼兒道:“帝釋天王乃是色界天的主宰!”
迦樓羅倍感震驚,他凝神端詳起帝釋的尊榮,忽問道:“你可認識羅睺?我在色界天遇到最厲害的角色,當屬不動明王菩薩和羅睺,你與他們比,誰更厲害?”
帝釋臉上不悅,道:“那惡修羅一再放肆,被天魔蠱惑,竟敢挑戰我的神威。他已被我關押在須彌山的天牢好好反省了!不動明王菩薩早已脫離了生死輪迴,並非我色界天管轄的衆生。大菩薩住在色界天,只爲教授他的學生善法與神通,我又怎會與菩薩動手。”
“什麼?”迦樓羅目瞪帝釋,大聲道:“你竟然將羅睺關押起來了?”迦樓羅與羅睺一路從色界天打到了餓鬼地獄,不免惺惺相惜,如今聽這帝釋說將他囚禁起來,不禁對帝釋心生厭惡,又多了一絲忌憚。
帝釋臉色一板,正色道:“你乃天魔的神鷹,我欲救你脫離惡道,你也隨我一同回色界天吧。”
迦樓羅登時暴怒,猶如受辱一般,朝着帝釋撲了過去,喝道:“你要做什麼?”
他這一撲,一股颶風襲來,只颳得四下的人都飛了起來,現場瞬間一片混亂。
然而帝釋卻面不改色,他微微擡頭揮了揮衣袖,忽然間,一個巨大的萬壽無疆的法咒符驚現在迦樓羅面前,竟將他巨大的身體捆了起來。
......
此時千里之外的西域國,城牆大門外號角之聲鳴鳴吹起,接着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擊鼓之聲。天神國正在攻打城門,城牆外的喊殺之聲震天動地。
西域國上空的火箭矢發如雨,龐大的城門入口緊緊關閉着,城牆上擠滿了將士。在他們眼前,是天神國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先鋒士兵,這些士兵架上攻城天梯,如山雨暴風之氣勢,衝上城牆。
西域國的士兵只有在城牆之上放射火箭、澆撒滾燙的開水,並用石頭往下砸。
霎時間,殺聲四起,哀嚎遍野。
國王緊張的注視着戰局,他深知西域國這座高大的城牆並不是無懈可擊,又深知敵人會採用其他辦法攻入主城。他驚見到主城四周的山丘和怪巖之間,又有着無數隱藏的敵人,在這片奇詭地形間,敵人開始挖洞鑿空,試圖通過地道攻入主城。
國王急忙朝衆將士發號施令:“傳令下去,封堵所有城下入口。”他左思右想,又道:“將岩漿、毒水,毒蛇全部灌入城下地道!”
衆將士在抵抗攻城敵人的同時,又驚見許多飛在空中的惡鬼。它們像禿鷹一樣盤旋在城牆之上,監視着底下的一切。
離苦抹着一頭大汗,繼續施展神通與惡鬼周旋。他已將神通法力發揮到了極致,爲了儘量避免死傷,他僅對天上的惡鬼施展不動明王火界大咒,而面對攻城的天神國士兵,他卻素手無策。望着這片生靈塗炭的慘烈景象,他已心力交瘁。眼下,他唯有守護在國王身邊寸步不離。
便在這時,他望見了紅纓。紅纓仍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城頭上,宛如一個局外人。
離苦焦急大喊:“你是怎麼了?”此時時刻,他極度盼望紅纓能夠施展修羅神力,助他一同守衛這一國百姓。
紅纓卻好似沒有聽見他說話,她微微轉頭,目光落在了國王身上。
剛剛擊退一波的進攻,天神國又涌來一隻攻城部隊,他們布好陣形,將領們率領一羣精銳騎兵、掌騎官和號手,紛紛涌上城牆下。他們展開了所有的旗幟,並且吹響了號角。傳令官們排成一列,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大喊道:“投降吧!欲界天主將征服一切!”震耳的低沉鼓聲如同悶雷一般,在山中不停迴響,刺耳的號角聲撼動大地,讓人耳膜隱隱生痛。
接下來,只聽見不遠處傳來“咚咚咚”的沉悶腳步聲,震得大地微微發顫。國王順着火光放眼望去,只見天神國帶來威力強大的攻城武器,巨型野象。這些巨大野象的身形,竟然與這七八丈的城牆一樣高大,它們的背上承載着巨大的木籠子,籠子裡是一羣兇猛殘忍的猛獸,有獅子,有豺狼,還有毒蛇。
這時,一隻巨大的野象,已奔到了城牆之下。它猛地朝着城牆撞了上來,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整座城牆猛烈一晃,離苦往腳下一看,由巨石堆砌而成的城牆,登時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離苦大驚,深深提了一口氣,口唸法咒:咔~
一道巨型的光牆擋在了城牆面前,擋住了巨象的撞擊。離苦用力過度,猛然間頭暈目眩,雙腿已經站不穩了。正要摔倒之時,忽然感覺身後一個瘦小的身軀接住了他。
離苦回頭一望,這人正是阿布倫卡。這十來歲的孩子,竟然與守城衛兵一樣,穿上了一身鋼鐵鎧甲。寬大的戰袍讓他那還是孩童一般的雙手都伸不出來。
離苦鼻頭一酸,謊道:“阿布倫卡,你怎麼也參加戰鬥了?你還是孩子啊,快跑啊,逃命去啊!”
阿布倫卡見離苦臉色蒼白,全身多處受傷,好似只剩下半條命一般。他頓時淚流滿面,哭道:“我不跑!我不是孩子,我是男子漢,我能戰鬥!讓我保護您!”
離苦凝視着他,不禁又望了望四周,只見有很多奮勇殺敵的士兵,也和阿布倫卡一樣,都是孩子。他又看見了白髮蒼蒼的老人和柔弱的女子。他這才知道,此時西域國已全民皆兵,男女老幼,都在奮勇抵抗。他仰天長嘆,大喊道:“天魔!他們都是孩子女人老人!你饒了他們吧!”
天際邊的黑雲最中央,轟然一聲,驚見一個巨大的黑門打開了。天魔依舊安坐在欲界天頂,他那雙巨大的眼睛,注視着西域國的一切。天魔只想在征服西域國前,好好玩弄、折磨這些弱小如螻蟻一般的人類,並讓他們釋放出更多的慾望。
天魔的眼睛射出一道血紅色的光芒,他看見了離苦,說道:“我見過你,你是那個修行者!”
離苦朝天喝道:“天魔,你令他們都退下,你的敵人是我!”
天魔道:“佛陀說過,象法時代,他將化爲蓮花,與一個名叫光明的菩薩,一同封印我。那光明菩薩可是你?”
離苦道:“我不是光明菩薩,我叫離苦,是位普通的修行者。天魔你下來,我將降服你!”
天魔哈哈大笑道:“小小修行者,你不配與神爲敵。”
便在這時,只聽“轟隆隆”的一聲巨響。整座城牆猶如天塌地陷一般,離苦俯身望去,只見城牆下衝上來兩隻巨象,正在撞擊城牆。頃刻間,這座高大的城牆,已倒塌了一半。
萬般情急之下,離苦忽想到迦樓羅勘測到北方的山谷。他急忙和阿布倫卡說道:“孩子!你速速跑回城裡,告訴所有百姓,讓他們棄城往北跑,那裡有一個山谷,可以避難。”
阿布倫卡登時神色慌張,楞在一邊不知所措。
離苦又大叫一遍:“往北跑!往北跑!告訴所有人!”
阿布倫卡不敢違背離苦,當即點了點頭,便朝着城裡跑去。只聽他邊跑邊喊道:“全城的百姓!往北逃!往北逃!”
離苦喘了一口氣,急忙起身尋找國王。
突然之間,他臉色大變,只見紅纓笑眯眯的站在國王身後,忽搶過一個士兵手裡的寶劍,手臂一揮,竟朝着國王的腦袋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