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缺和寧紅魚的幸福時光很快結束了。
他們甚至來不及假戲真做,季缺就被軟禁了。
他們還沒有一起吃晚飯,那四個練過氣功的傢伙就把他請到了另外的一間宅院裡。
這一次是包飯了,只是這飯自然不是寧紅魚那種又是珍珠粉、又是燕窩之類的,而是很簡單的三菜一湯。
對方對他還算客氣,這小院竟比他在天仁城的住處還奢華。
可這是實打實的軟禁,季缺不喜歡這種方式,於是他幾次想要出去,理由若干。
比如想出去逛逛,想找一處空曠的地方拉屎
有兩次雙方差點動了手。
結果季缺該吃吃該喝喝,時不時找點麻煩,看起來火氣很大,又挺享受,反而弄得四個老傢伙壓力不小。
這皆是緣於家主寧成海的態度。
他貌似也陷入了糾結的境地,你說他對季缺壞的話算不上,給吃給喝,住的地方還是尋常用來接待貴客的別院,可你說對他好,那是自然說不上的。
先不說一路上任由自家兒子對季缺的挑戰,這僅僅軟禁的行爲就非常沒有禮貌。
府廳內,寧成海額頭上的皺紋深了幾許。
這件事真不好辦,首先他得承受天樑趙家那邊的壓力。
本來聯姻的兩家人,女方未婚先孕,如今那野男人還大搖大擺來到了府上,趙家那邊的幾個少爺反應頗爲激烈。
這件事犯誰身上誰生氣,這件事處理不好,兩家結親不成,恐結怨。
而如今的寧家是有求於趙家,是不願意看到這些衝突的。
他不是沒想過下狠手直接把季缺滅了,可想到對方是那肚裡孩子的父親,如果真這麼做了,以寧紅魚的性格,恐怕這女兒是要不了了。
中途季缺一路過關斬將,不知不覺間他還是生出了惜才的意思。
可就是這份猶豫,反而讓寧家的處境變得更加尷尬。
說來說去,季缺並無什麼底蘊,和趙家相比實在是不夠看。
想到這裡,寧成海額頭上的“川”字紋不由得更深刻了。
清氣司總司,離王穿着略顯緊身的黑袍,正在欣賞畫中的男子。
她看得很仔細,彷彿不想放過這畫中男子的分毫細節。
最終她擡起頭來,看向了自己手下,說道:“季缺現在在哪兒?”
那黑衣女子恭敬回答道:“正在寧府,線人的情報是,他應該被軟禁了。”
離王離姿睜着美麗的大眼睛,說道:“我大盛朝的棟樑,就這樣被軟禁了?”
黑衣女子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自從王爺看到那少年的畫像後,整個人的態度都變了。
之前她是有點隔岸觀火的味道,而如今像是恨不得親自往火裡跳。
“給寧府傳話,說本王要見季缺。”離姿思索片刻,開口道。
黑衣手下很快退了下去,一邊退一邊暗道:“這還真往火裡跳啊。”
殿內,離姿再次拿起了那畫卷,認真說道:“這面相越看越像大盛棟樑。”
午時,寧成海聽到了離王要見季缺的請求,思索道:“轉告王爺,季缺旅途疲頓,身體抱恙,恢復後定讓他儘快登門。”
離王府的人走後,寧家二少爺不禁詫異道:“這季缺什麼時候和離王搭上了關係,父親,這樣拒絕王爺真的好嗎?”
先不說離王的身份高貴,就手下那監察天下的清氣司就足夠讓人重視。
寧成海說道:“你以爲你妹懷孕的消息是誰放出去的?”
“嗯?”
“紅魚和離王自小交好,這事少不了她推波助瀾。她既然沒有正式說要見季缺,那就讓她先放一放。”寧成海給自己倒了杯茶,訴說道。
寧家二少爺覺得有理,不由得點了點頭。
隨即他不由得說道:“那父親,趙家那邊怎麼交待,趙家老四和老五可一直在叫喚。”
寧成海甩了甩袖子,說道:“那老鬼沒說話,小鬼喜歡叫就讓他們多叫幾聲吧,正好讓他們放放火。”
天樑趙家幾兄弟感情極好,本來要和天之驕女成親的二哥莫名遇到這種事,他們幾個也跟着綠了。
因爲幾人知道,二哥對寧紅魚是有意思的,不然以他的性格,不會這般輕易答應家裡安排的婚事。
這本來是件天大的好事,結果忽然鑽出來一個男下屬,把未來嫂子肚子弄大了,這.
家主寧成海說得很輕巧,表現得也十分沉靜,可身爲他次子的寧家二少爺卻能清楚感受到自家老爹的壓力。
結果這時,管家急匆匆來報——“老爺,降魔樓王尊者求見。”。
寧成海不由自主站了起來,說道:“王尊者?”
“是的。”老管家回覆道。
場間的氛圍很快變得微妙起來。
降魔樓有七大降魔尊者,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頗爲神秘,甚至有小道消息,樓裡其實只剩下了五名尊者,另外兩名已經登仙了。
降魔尊者素來低調,唯一不太低調,可以說是降魔樓臺面的就是這位王尊者了。
於是在常人眼中,王尊者可以說是降魔樓的主事者,代表了降魔樓的意志。
寧家和降魔樓關係一般,不過女兒寧紅魚因爲降妖除魔的關係,和降魔樓有幾分淵源。
可寧成海知道,和自家女兒相熟的另一位陳尊者,他不認爲自家女兒有這麼大的面子,能把王尊者搬來息事寧人。
王尊者親自登門,這儼然是給足了面子,寧成海自然不敢怠慢,只好親自去迎接。
王尊者看起來矮矮胖胖,身着一身金線衣,看起來倒不像是雲端上的修士,更像是個生意人。
看見寧成海之後,他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
寧成海趕緊拱手道:“王尊者光臨寒舍,實在是蓬蓽生輝。”
王尊者笑着道:“寧大哥過謙了,如果您這都是寒舍,那我降魔樓那三瓜兩棗豈不是茅房。”
很快的,寧成海和這位王尊者在廳堂裡喝起茶來。
寧成海忍不住問道:“尊者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小弟幾次想拜訪都無緣得見,這次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王尊者趕緊回覆道:“指教不敢當,真不敢當。令媛和我降魔樓親近是人盡皆知之事,我那老夥計兒陳老實幾乎把她當成了徒弟。”
寧成海趕緊吩咐道:“還不讓人叫紅魚過來。”
王尊者連忙說道:“這個不急,其實老夫這次前來,主要是爲了那個叫季缺的小子。”
寧成海臉色陰沉了下來,說道:“季缺?”
“實不相瞞,季缺是我降魔樓最年輕的地階降魔者,天階是板上釘釘的事。我們幾個老傢伙都老了,有的更是把他當作接班人來培養。
聽聞他因爲年少荒唐得罪了老哥和天樑趙家,所以老夫這纔來當這個厚臉皮。
反正樓裡有人說了,他找了大半輩子,就找了這麼一個順眼的傳人,錯過了就沒了。”
王尊者說話的語氣很輕鬆,跟和你嘮家常一樣,可誰也清楚他話裡的份量。
他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降魔尊者的傳人,降魔樓未來的接班人,誰要做得過分了,他們幾個老傢伙也不是吃素的。
王尊者喝完茶就走了,留下寧家家主寧成海在那裡凌亂。
南方十大世家宗門裡,向來把清氣司和降魔樓這種官方、半官方組織排除在外,可修行界的人都清楚清氣司和降魔樓的份量。
那絕對是不憷所謂的十大宗門世家的。
短短一天時間,清氣司和降魔樓的一把手紛紛表明了態度,降魔樓的這位更是親自登門,說季缺是降魔樓的未來接班人。
這樣的話,季缺就不是沒有任何根基的浮萍了。
僅僅是降魔樓未來尊者這個說法就已經夠唬人的。
這時,那位王尊者正站在內城的一條大街上,旁邊的手下疑惑道:“尊者,你和陳尊者關係並不十分要好,爲什麼這件事上要這般幫他。”
在季缺來京城前,陳老實就派人送來了信,要正在京城的王尊者幫忙照拂一下。
而很明顯,王尊者的照拂很徹底。
他看着跟在自己身後多年的手下,喃喃說道:“我說得是實情,我們幾個老傢伙都老了,有的心思還不在樓裡。這樓裡,就我和陳老頭最上心,他說的一句話很有道理,打動了我。”
“願聞其詳。”那位忠誠的手下恭敬說道。
“人才!他孃的我樓裡最缺的就是人才!如今這些少年天驕,要不是是宗門世家自己人,要不就被宗門世家吸了個乾淨。
放在外面,讓那些天驕自己選,他們也不會選降魔樓。”
“唯有季缺和寧紅魚這兩人”
“就這兩條魚還不抓實了?想到那小子一路上把寧家叫的什麼年輕高手一頓揍,老子心裡就舒坦,舒坦極了。”
“走,今日勾欄聽曲去!”
說着,這位看起來如生意人的王尊者就向勾欄一條街走去
這邊在勾欄聽曲,那邊的寧成海卻陷入了兩難。
如果說王尊者的打扮像是生意人,那寧成海這位生意人的打扮卻一點沒有生意人的樣子。
這偌大的寧府也沒有如何金碧輝煌,而是走的清雅一路。
不得不說,銀子有時候多了,你反而不會快樂,甚至想和其劃開關係。
自從王尊者離開後,寧家家主就更不快樂了。
之前他是有過猶豫,可心底的天平卻是偏向趙家的。
畢竟季缺再如何天才,終究是無根的浮萍,當然是趙家怎麼開心怎麼處理他纔是良策。
可這王尊者的一番話,又不得不讓他重新審視起季缺來。
不管是趙家,亦或是降魔樓,寧家是都不想得罪的。
想到這裡寧成海就來氣,這事態發展着發展着,怎麼就成了自己兩頭受氣呢?
都怪那廝管不好自己的鳥!
當天傍晚,家主寧成海還未憂愁完,又有人登門拜訪。
他和老二一臉困惑。
二少爺疑惑道:“小千戶來幹嘛?”
老管家回答道:“不清楚,說就是來求見家主您。”
寧成海有些不太想見,因爲最近他的煩心事已夠多了,可想到軍部那座高高的山峰,他只能嘆了口氣,說道:“讓凌賢侄進來吧。”
得勒,來的都是他不想惹的主兒。
寧家在這京城是很有地位的,不然天樑趙家也不會選擇和寧家結親,可因爲是生意人的緣故,寧成海是真的不想得罪太多人。
這個時候,小千戶一身紫袍,讓人挑着幾擔子禮物過來了。
寧成海見狀,說道;“凌賢侄這是何意?”
小千戶拱手道:“伯父,這是家父讓我代送來的,他如今不在京城,有些不方便。”
凌千戶給人送禮,這倒是一件稀罕事。
寧成海趕緊差人收下了,忍不住說道:“賢侄這次前來,不會只是送禮吧?”
小千戶說道:“那是自然,我是來找季缺的,聽說他被伯父你關了。”
寧成海回覆道:“季缺是在府上休息,你找他何事?”
小千戶說道:“我是來接他去將軍府的。我妹對他有意,我爹也挺喜歡他,既然他得罪了伯父你,還不如讓他來將軍府和我妹成親。
這燙手的山芋,我凌家接了。”
寧成海驚訝道:“你們凌家是要招他爲婿?”
小千戶拱手道:“那是自然,我來得晚了,妹妹還抱怨我。”
寧成海一下子慎重起來,問道:“這是你和令妹的意思,還是你父親的?”
小千戶笑嘻嘻道:“伯父,你知道我爹那人最是摳門,就是太后慶壽,他也沒送過什麼像樣的東西,這幾擔東西,他不知要心痛好久。”
聽到這裡,寧家一家人都沉默了。
先是清氣司的離王,再是降魔樓的尊者,如今又來一個殺神千戶,季缺這燙手山芋一下子變成了香餑餑?
不,這哪是香餑餑,說是金餑餑也不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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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寧成海向家裡老二使了個眼色。
老二一下子心領神會,說道:“凌公子,這大禮我寧府可受不起。”
小千戶詫異道:“什麼意思?”
“季缺和舍妹情投意合,兩人更是早有了骨肉。你凌家想要他當女婿,我寧家豈能答應。這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說着,二公子就下了逐客令。
小千戶一臉不甘心的走了,在被送出門時,甚至大嚷着季缺的名字,說着成婿之類的話,萬幸老二精明,讓人奏樂掩蓋了下去。
待這小千戶走了後,寧家老二和寧成海都吐出了一口氣,彷彿生怕季缺被這人搶了一般。
這時,老二反應過來,說道:“爹,你不會真的想招季缺爲婿吧?”
寧成海皺着眉頭,思索道:“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只是這一次,他的語氣已沒有多少堅定。
季缺對這伙食算滿足,畢竟裡面還有肉。
不過他對這種不讓他見女上峰的軟禁行爲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