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人美心善的豆腐腦兒西施
從崎嶇的道路出現黑色的竹林開始,到黑竹城不過兩百里地,季缺可謂過了六六三十六難,含淚舔了十多次包纔看到了黑竹城。
黑竹城是一座城,位於竹海間,正門前是一條水波泛黑的寬闊河流,人走在一搖一搖的竹吊橋上,總讓人感到險惡。
而它的城牆則是土胚做成的,十分老舊,潮溼的地方早已長出了許多細小蘑菇。
這樣一座小城自然遠遠比不上天仁城,季缺甚至覺得之前狗屎氾濫的桑水縣貌似都要“新”一點。
到了這地界,他一般不踩狗屎,而是一不小心踩到羊糞。
看得出來,這裡的人比較喜歡養羊。
可當走入城中時,季缺竟發現這地界還挺熱鬧。
特別是城門口起始的這條豎街,雖然並不寬敞,可小商小販連着商鋪竟連成了一片,中間則是不少採買採賣的人。
這樣的熱鬧程度,雖然大大不如天仁城,可家鄉桑水縣是比不了的。
季缺來時並沒有過多瞭解這座城,在心中大抵是桑水縣那樣的一座小縣城,沒料想這地界聚集了不少人。
這時剛過午時沒多久,太陽懶洋洋的掛在當頭,這街道卻是熙熙攘攘的模樣。
賣藥的、賣菜的、賣農具的、賣牲口的、賣身葬夫的全部擠在一條街上,顯得頗爲混亂。
一羣乞丐看見季缺這外鄉人後,趕緊靠過來要求。
他們看起來年紀挺小,季缺本來想給一點“撿”來的銀錢給他們,可這羣小乞丐明顯不老實,一上來又推又攘,儼然是想渾水摸魚。
於是善良的季缺當即把他們暴打了一頓,那領頭的小乞丐最爲兇狠,當然捱得也是最慘,整張臉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
這小東西本來屬於越打越惡的那種,卻沒有料到季缺這個書生卻是個打小孩子的高手,最終倒在地上,躺平認輸。
他沒有想到,他都認輸了,對方還在他臉上來了兩腳才放過他。
附近的人見季缺這英俊書生這般兇殘,皆躲遠了一點。
季缺也很無奈,他一直是一個善良的好人,可也有喜惡,生平最討厭這些熊孩子。
以他的涵養,一般情況下是能忍住的,可是這次不是一般情況。
那熊孩子揍了他,他還瞪着你的樣子實在太討厭了,不好好打一頓他可能晚上會睡不着。
當然,季缺拳打小乞丐只是這條熱鬧街道上的插曲,人們看完熱鬧之後,該買買該吃吃。
季缺肚子其實是有點餓了,可自己遠道而來,總要把肚子留給唐衣請客纔是,所以一直忍着沒有吃東西。
就在這時,附近不知誰叫了聲“城主公子來了!”,季缺只感到一陣風聲襲來。
本來平靜的街道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攤販挑起攤位就跑,旁邊的店鋪麻利的關上了門窗,帶出了砰砰的聲響。
上至七八十歲老太爺,下至幾歲孩童,全部跑得飛快。
一溜煙的,本來熱鬧的街道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季缺一度以爲這裡的人全部練過風神腿。
很顯然,城主公子是一種很可怕的生物,季缺沒有任何猶豫,也加入了躲避的人羣。
他杵在了街道旁的一處草垛旁,身邊還擠着好幾個躲避的人。
緊接着,就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花公子出行,休得擋道!”
最前頭的漢子騎着高頭大馬,揮着鞭子,大叫道。
他的後面則跟着十來個護衛,以及一輛被簇擁的馬車。
最前頭的漢子本來一臉興奮,結果發現街上沒什麼人,不由得鬱悶道:“公子,今天沒人擋道。”
馬車裡頓時傳來了一陣慵懶的聲音——“沒意思。”。
之後,在季缺的注視中,這一隊人忽然發現了路邊一條野狗。
那前頭的漢子一下子興奮道:“公子,有狗!有狗擋道!”
幾個呼吸後,只聽見一陣淒厲的狗叫聲響起。
啪的一聲,街道上唯一一隻野狗啪的一聲砸落在季缺所在的巷子裡,滿嘴是血。
它嗚咽了幾聲,最終腦袋一斜,死去了。
“不長眼的狗東西,竟然敢擋公子的道兒。”
一衆護衛收拾完這條野狗後,揚長而去。
季缺開始明白,爲何這一街人聽見“城主公子”幾個字後爲何會跑這麼快了。
這真是路邊的狗都不放過啊。
他看着那條嚥氣的野狗,忍不住嘀咕道:“這地界還有王法嗎?”
“哼,王法,城主就是這裡最大的王法。”旁邊一個漢子從草垛上跳了下來,說道。
旁邊的男子附和道:“是啊,今天真是幸運,沒有人遭殃。”
待那一隊人走了後,本來空蕩蕩的街道人很快又多了起來,小販回來了,店鋪開門了,之前跑得飛快的老頭兒老太太又回來了,一副祥和熱鬧的景象。
之後,季缺知道自己倒黴了,緣於他丟了起碼五十兩銀子。
他記得是外面路過一家黑店,從店鋪老闆娘身上搜出來的,總共五張十兩的銀票捲成一團。
“這什麼鳥地方,藏褲襠裡的銀票也能掉。”季缺吐槽道。
這黑竹城看起來不大,可一旦走進來,卻給人一種縱深很深的感覺。
因爲除開下面一塊平地外,還有不少屋舍依山而建,形成了新的街道巷弄。
季缺打聽了一番,才找到了唐衣所在的菊花巷。
“好黃。”
一走進菊花巷,季缺就忍不住感嘆道。
這條街巷還挺寬闊,至少能容兩輛馬車並行,路邊每家每戶都種滿了菊花。
而這個時節,恰好是菊花盛開的時節,季缺走在其間,純潔的雙眼逐漸被黃色完全佔據。
“菊花巷東邊第十八間,門口有棵楓樹。”
季缺按照唐衣寄給自己信裡的信息找尋着,然後他很快看見了一個有自己一半英俊的人。
那是巷子中的一家醫館,這醫館應該叫作“黃氏醫館”的,只是應該是“氏”字的漆掉了,於是就成了“黃醫館”。
醫館裡,一個身着青衣長袍的中年人躺在藤椅上,還在打呼。
季缺之所以說看到了一個有自己一半英俊的人,這皆因爲這人只有半張臉。
這青衣人的右半邊臉似乎是被人切了下來,切口平整,以至於從側面去看,那半邊鼻子顯得特別突出。
不過季缺不得不承認,這剩下的半邊臉儒雅清秀,倒和自己差不多了。
老實說,這樣一個人倒引起了季缺的一些興趣。
就在這時,一個胸毛大漢忽然出現在了醫館內,焦急道:“黃藥師,給我看看,我有毛病了。”
那被稱作“黃藥師”的青衣男子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用完整的左邊鼻孔出了下大氣,繼續睡去。
胸毛大漢急切道:“黃藥師,給我看看吧,我真感覺自己病了。”
那半邊臉的漢子終於用半邊嘴打個了哈欠,頭髮凌亂的坐了起來,沒好氣道:“症狀。”
胸毛大漢思索了一陣兒,說道:“那個黃藥師,我最近老是心頭不舒服,總覺得整個人啊憋得慌”
那“黃藥師”摸着他的脈搏,眉頭一挑,竟然笑了起來。
他這笑本來挺明媚陽光的,可因爲只有半邊臉的緣故,一時間顯得頗爲驚悚。
“藥師,我怎麼了?”胸毛大漢說道。
黃藥師開心道:“恭喜,你有了身孕。”
胸毛大漢愣了一會兒,然後一臉懵逼道:“我是男人。”
黃藥師又號了一下他的脈,一臉鄭重道:“這不是我的問題。”
胸毛大漢:“???”
季缺:“???”
“回去和夫人好好商量,孩子想要的話,這幾月不要過度動怒和飲酒。”
啪的一聲,胸毛大漢猛的站了起來,屁股下的凳子翻了幾個跟斗,滾到一旁。
“臭娘們兒,竟然讓我懷孩子!這怎麼能讓我懷孩子呢?這明明是兩個人的事,這也太不負責任了!”
大漢氣得胸毛直抖,就要離去,黃藥師開口道:“問診五錢銀子,安胎藥需要的話,總共四兩,概不賒賬。”
啪的一聲,大漢拍出五十枚銅錢,氣得跳着腳走了。
季缺看在眼裡,有點懵逼,暗道:“這倆不是神經病吧?”
那半邊臉的黃藥師再次躺了下來,只是看起來已沒多少睡意。
這時,他看向了季缺,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說道:“小兄弟,看病嗎?”
季缺搖了搖頭,說道:“我沒病。”
“那就好。”那半邊臉藥師高興的說道。
季缺趕緊離開了這醫館,繼續往前走。
結果走着走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那裡有一個賣豆腐腦兒的門鋪,攤位上還坐着不少人,一看就是老店,生意很好。
他進入黑竹城開始,一直忍住沒有吃東西,可是這次有點忍不住了。
他長這麼大,錯過了不少事,可有一件從來沒有錯過,那就是隻要遇見新的豆腐腦兒攤兒,絕對不會忍到下一頓纔去嘗試。
“老闆,一碗豆腐腦兒,加甜。”
季缺麻利的坐了下來,叫道。
同桌兩個吃鹹豆腐腦兒的人鄙視的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吃起來。
老實說,在這一大片菊花裡吃豆腐腦兒是一件很不錯的享受,特別是店老闆還是一個長相標緻的年輕姑娘。
她繫着雙馬尾,一身藍白相見的裙襬,充滿了年輕姑娘的美好。
在季缺的認知中,這樣姑娘完全可以稱得上“豆腐腦兒西施”。
啪的一聲,姑娘放下盛豆腐腦兒的碗轉身就走,一臉冷淡。
“這姑娘好看歸好看,就是有點太冷淡。”
季缺思索着,吃了一口豆腐腦兒。
這豆腐腦兒一入口,那種滑潤的感覺在舌尖綻放出來的瞬間,季缺覺得這姑娘就是放屁都是冷淡的也可以原諒了。
因爲這味道可以說有些驚豔,甚至隱隱超過了天仁城裡的那家老字號。
吃着甜豆腐腦兒,又要見到好久沒見的唐衣,季缺的心情也是甜滋滋的,只覺得這地方真好。
至少這條巷子安寧、和諧,充滿美好,還有很多菊花。
結果這時,旁邊座位的漢子猛然捂住了脖子,一臉痛苦道:“有,有毒!豆腐腦兒,有毒!”
說完這句話,他頓時七竅流血,趴在了桌子上。
季缺嚇了一大跳,趕緊多吃了兩口豆腐腦兒壓壓驚。
那店老闆姑娘聽見動靜後,走了過來。
這時,那漢子的臉已一片鐵青,一邊吐血,一邊痛苦道:“你,伱下毒。”
那長相標緻的姑娘一把卡住了大漢的脖子,端起了那碗被打翻的豆腐腦兒,把剩下的全灌進了對方嘴裡。
七竅流血的漢子掙扎着,眼珠都要凸出來。
“賒了五天的賬了,昨天讓你給,你不給,還兇我,今天又來。不就是覺得本姑娘一個弱女子好欺負嗎?不毒死你,毒死誰?”姑娘語氣溫柔道。
男子掙扎着,一臉痛苦道:“給,我給.”
豆腐腦兒西施不爲所動,將他扔在了地上,擦了下桌子,徑直去鋪子裡了。
那漢子一口氣喘不上來,眼睛翻白,冒出黑血,眼看就要不行了。
結果這時,他猛的趴在了桌子上,要來抓季缺。
季缺趕緊站了起來,一口氣把碗裡的豆腐腦兒喝完了,而這個時候,男子則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死不瞑目的看着他。
季缺嘀咕道:“你死了瞪了我幹嘛,又不是我讓你當老賴的。”
這個時候,只聽見咚的一聲,那漢子的屍首已被那年輕姑娘麻利的拖進了店鋪裡。
吃豆腐腦兒的客人都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然後一邊吃一邊議論起來。
老實說,除開熊孩子外,季缺第二討厭的就是老賴。
這豆腐腦兒攤兒老闆一看就人美心善,可這人一連賒五天的賬還想繼續賴,任誰也受不了,這種情況下,被毒死了也合情合理。
今天這姑娘老闆明顯心情不好,只見她將手中的帕子摔在了桌上,說道:“今兒日子不順,不想做生意了,提前關門,最後兩碗豆腐腦兒,送人了,不要錢,誰要!”
季缺和一老大爺反應最快,同時舉起了手。
那姑娘看了兩人一眼,從攤位那裡端了兩碗甜豆腐腦兒出來,全放在了季缺面前,說道:“全送你了。”
那舉着手的老大爺見狀,鬱悶道:“我的呢?”
“你沒有。”
“憑什麼?”
“憑他長得比你好看。”
老大爺氣得跳腳走了。
季缺吃着多出來的兩碗甜豆腐腦兒,一本滿足。
這菊花巷雖然有一點點奇怪,可他發現自己竟挺喜歡這裡的。
唉,唐衣這丫還真會找地方。
吃完豆腐腦兒,季缺心滿意足的離開了,之後,他就看到了巷子盡頭的那棵楓樹。
“唉,這要到了,我怎麼有點緊張呢?”季缺站在巷子裡,暗自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