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章(一百二十)劍

即使是覆蓋了黑色的鱗片,還是能看出魯克的面色鐵青,他那巨斧,不敢說是神器,但好歹也是“帝國”的皇家鍛造師們嘔心瀝血之作,又陪着魯克征戰沙場,已被魯克視爲自己珍貴的寶物。可這寶物,今天竟然被一個人類一劍斬成兩半,魯克哪裡能受的了?張口就是一道比攻擊聖·約翰時,還要粗上兩倍的龍息噴出。

龍息的目標正是齊格飛,路障慌忙地喊道:“齊格飛!躲開!”同時撲向齊格飛,想將齊格飛從魯克的龍息之下救走。

齊格飛卻衝路障一伸手,擺出停下的手勢道:“路障,你別過來!”

別過去?這怎麼可能?路障纔不管齊格飛說的話,依然撲向齊格飛,但只見齊格飛高舉亮起金光的大劍,對着魯克的龍息,全力揮下,一道一人多高,月牙狀金色劍氣當即射出,劈碎了龍息,打在了魯克的身上。

金光一閃,高大的魯克向後飛了出去,落地後,在地上滑出老遠,在撞開了一個路障後,才停了下來。

當魯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哪裡還有“帝國”大將的風貌?腦袋上的頭盔完全沒了蹤影,面部正中,一道流血的傷口斜掛在上面,身上的鎧甲也有多處破損,整個看上去,和一名狼狽的逃兵沒有太大區別。

魯克血紅色的雙眼噴出憤怒的火焰,他,堂堂“帝國”將軍,被一名人類一招打成這副模樣,這是何等的恥辱?他必須要討回來!雙手握住自己僅剩的那柄巨斧,魯克像一輛火車,呼嘯着奔來。

齊格飛握住劍,正想要迎上去,後背卻感受到了冰冷的殺意,下意識地轉身揮劍,齊格飛的大劍,剛好擋住了德萊爾地刀刃。

“一劍擊倒魯克,小子,你的威脅的太大!不管你手中的劍從何而來,我都必須要殺掉你!”威脅壓過了心中的顧忌,德萊爾再也管不上齊格飛手中的劍,他現在一心只想幹掉齊格飛,只要幹掉了用劍者,那劍便是一把死物,就是來歷再不凡,威力再大,也沒有發揮的餘地。

德萊爾的身影化作一團血霧,穿過齊格飛的大劍,飛到齊格飛後上方,重新恢復成本體,鋒利的刀刃切向了齊格飛的後頸處。

齊格飛向旁邊一滾,躲開了德萊爾從後方發起的攻擊,擊空的德萊爾,卻像一條遊蛇,緊貼地面撲向了齊格飛。

“叮!”大劍和刀刃,再次相持在一起。

陷入僵持,齊格飛卻沒有爆發出和剛纔一樣的攻擊,大劍上也沒有金光亮起,德萊爾大笑,“怎麼?你的攻擊,剛纔可不止這點威力啊!我猜猜,難道,是你的魔力不夠了?哈哈哈!人類終究是人類,就是給了你神器,你都發揮不出它的真正力量來!”

“你的廢話太多了!”德萊爾的猜測雖然有些偏差,但齊格飛確實是暫時無法再使出之前那般強力的攻擊,可齊格飛相信,即使只靠自己本身的力量,配合大劍的特性,一樣能夠擊敗德萊爾。

“路障!這個傢伙交給我!你去對付那個大塊頭!”僵持中,齊格飛見路障想要出手幫忙,不由地大聲說道。

“好!”路障爽快地答應,畢竟放任魯克衝上來確實不是好點子。

“你倒是很自信啊!沒了幫手,你不怕成爲我的晚餐嗎?”德萊爾的腦袋,貼近了齊格飛那雙詭異的眼睛,已經將齊格飛視爲了晚餐。

“抱歉!我還沒有高尚到願意餵飽一個骯髒的邪魔!我要做的,是在這裡,徹底淨化你!”齊格飛的大劍向外一推,將德萊爾推向了半空,他腳下一蹬,提劍追了上去。

被齊格飛送離地面,德萊爾倒是不怎麼慌亂,雙翼稍微拍打了兩下,就將身形調整了過來,準備反擊齊格飛。

齊格飛可沒有讓德萊爾反擊的打算,在德萊爾調整好身形的同時,他便追到了德萊爾面前,大劍果斷的揮出。已擺好攻擊架勢的德萊爾全然沒有防守的餘地,只能倚仗龍族精湛的飛行技藝,向後倒飛,以求儘可能地避開齊格飛大劍的鋒芒。

不過,德萊爾做得再好、再快,時間上,終究還是太趕了一些,齊格飛的大劍的劍尖,還是勉強碰觸到了德萊爾,在德萊爾的胸口上劃了一下。

齊格飛的這一下,力度其實不是太強,畢竟大部分的鋒芒都已被德萊爾成功躲開,這勉強碰觸道的一下,即使是放在普通“帝國”士兵身上,也造成不了多少傷害,若是重騎兵,甚至連鎧甲都無法破壞,但就是這麼無力的一下,打在德萊爾身上,卻出現了異常特別的效果。

德萊爾鎧甲上那隻詭異的眼球,發了瘋似得,顫動、搖擺起來,齊格飛似乎還隱約聽到了某種令人難以言喻的,噁心的又痛苦的尖叫聲,而這尖叫聲,並不是由齊格飛的耳朵傳入的,倒像是直接在齊格飛的腦海之中響起。

鎧甲的反應怪異,德萊爾也沒有好過到哪裡去,他的右手緊吾着胸口被齊格飛大劍碰觸到的地方,臉上的五官幾乎扭曲成了一團,緊咬的牙縫間,流出了少許的白沫,翅膀也一度失去了控制,搖搖晃晃地勉強落到了地面上。

“你的劍,到底什麼來頭?如此神器,到底是誰給你的?”踉踉蹌蹌地躲開齊格飛從空中插下的大劍,德萊爾跌坐在地上,喘着氣,痛苦地大吼着問道。

齊格飛站在德萊爾面前,並沒有乘勝追擊,終結掉德萊爾,齊格飛知道,只要大劍還在他的手裡,他便有超過八成的把握幹掉德萊爾。

“邪魔!我說了很多次,這把劍的來歷,你沒資格知道!”齊格飛一臉從容地說道,“還有,這把劍,可說不上是神器,只不過,算你倒黴!它是專門用來淨化你們這些邪魔的!”

“淨化!淨化!淨化!”德萊爾站了起來,弓着身子,黑洞般的眼睛盯着齊格飛,彷彿要將齊格飛徹底吞噬,“你們教廷的人,張口閉口就是這個!誰是邪?誰是正?誰是魔?誰又是聖?憑什麼都是你們說了算?你們有什麼資格?一羣道貌岸然的小人!我倒要見識見識,你那把號稱專門除魔的劍,到底能不能淨化我!”

血色從刀刃的根部開始,飛速蔓延,眨眼間染紅了德萊爾的刀刃,胸口詭異的眼睛劇烈地抖動起來,這次,不是因爲痛苦和害怕,而是因爲興奮,充滿刺鼻腥味的血紅色霧氣,源源不斷地從眼睛邊緣流出,很快瀰漫四周,將齊格飛包裹在了其中。

血色的濃霧中,德萊爾的身影消失了,氣息也掩藏在了嗆人的腥味中,齊格飛眼前只剩下了一片血色,每一次吸氣,肺部都熾熱的彷彿着了火一樣,而每一次呼氣,他身體的血液都好像要跟着一道呼出去一般。

忽然,在齊格飛的左側,一道血色的影子從霧氣中鑽出,齊格飛敏捷地用劍一檔,那影子打在大劍上,便立刻縮回了血霧中,無聲無息,觸感堅硬又富有彈性,不弱的力氣還將齊格飛打得後退了兩三步。德萊爾這看似不成功的一次偷襲,不想卻給齊格飛帶來了麻煩。

哀鳴、慘叫,像是隨着那個影子,傳遞到了齊格飛的大劍上,又順着大劍,進入了齊格飛的腦海和心靈深處,刺痛了齊格飛的每一條神經,逼迫着齊格飛放下手中的武器。

“幻覺!全是幻覺!我不能敗給幻覺!不能讓老師,讓聖·約翰師兄失望!”齊格飛心中不斷地默唸着,鼓舞着自己,他強忍着精神上痛苦的折磨,握劍的雙手沒有放鬆一絲一毫。

回身一砍,齊格飛揮出的劍風,將血霧吹開了一些,但血霧又很快聚合了上來,跟着上來的,還有德萊爾惱人的低語聲,“滋味不好受吧?放下你手中的劍,放下它,一切痛苦就消失了。”

“你休想!”齊格飛怒吼道。

但德萊爾的聲音,依舊在齊格飛耳邊遊蕩,“怎麼?你就這點本事?你不是要爲聖·約翰報仇嗎?來啊!我就在這裡!來淨化我啊!”

“呀!”齊格飛大喊一聲,手中的大劍茫無目的地一揮,但卻沒有擊中任何東西,只是擊退了一些血霧,可血霧卻像棉花般,又彈了回來。

“你能在和我的戰鬥中佔據上風,還不是靠你手中的武器,沒了它,你什麼都不是!”德萊爾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鑽進齊格飛的耳朵,“對了,你不是還有一個很厲害的師父嗎?怎麼?跟着他學了那麼多年,連區區一個幻境都無法破解嗎?你還是放棄吧!聽,那些在你腦海,在你耳旁迴繞的痛楚之音,你不想成爲他們中的一員吧?只要你放棄,我保證,讓你沒有痛苦地安息,迴歸你們那所謂的主的懷抱……”

在德萊爾的引誘下,齊格飛的手似乎鬆動了一些,“對,對,放棄你手中的劍,放棄一切痛苦,迴歸到你主的懷抱中……”幾乎就要得逞,德萊爾的聲音裡帶有一絲激動。

可惜,齊格飛的手也僅僅是鬆動了那麼不到兩秒鐘時間,便又握緊了大劍。

“德萊爾!你這個邪魔!收起你的花言巧語吧!我是不會屈服的!要是放下了我的劍,那隻會讓師父,讓聖·約翰師兄瞧不起我!我一定要將你這個污穢,徹底淨化!”齊格飛的聲音,比之前還要堅定。

讓齊格飛放下手中的大劍已是不可能,但德萊爾並不沮喪,只要齊格飛無法破開幻境,手中的大劍無法再次發揮出之前那般的威力,德萊爾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幹掉齊格飛。

影子源源不斷地從血霧中鑽出,無聲無息,也沒有規律可尋,齊格飛只能不停地揮劍,將撲上來的影子擊退。但齊格飛畢竟只有一個人,哪怕每次揮舞大劍,都能擊退一片影子,可影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的攻勢,還是讓齊格飛疲於應對,漏網之魚也漸漸多了起來,直到影子打到齊格飛身上,他纔看清了影子的真身。

那是一條條長滿了倒刺和眼球的暗紅色觸手,它們一碰觸到齊格飛,便死死地纏繞住他,雖然齊格飛在鎧甲的保護下,免於遭受觸手上倒刺的傷害,可每有一條觸手纏上他,他腦海中的那些哀鳴和慘叫就加劇一分。而且,隨着身上纏繞的觸手的增多,齊格飛的動作也漸漸變得遲緩。

抵抗了一陣後,觸手最終完全束縛住了齊格飛的四肢,他的精神也在哀鳴和慘叫的摧殘下,變得相當虛弱,德萊爾沉寂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回,則是清晰地從齊格飛背後傳來,“我好心放你一馬,你偏不。那麼,你便乖乖成爲我午茶的點心吧!”

皮膚上傳來血液般的溫熱,德萊爾血紅色的刀刃從後面,貼到了齊格飛的脖子上,動作溫柔而緩慢,德萊爾似乎並不急於殺死齊格飛,而是想要緩慢地,一點點地將齊格飛的生命擦去。他現在最渴望見到的,就是齊格飛恐懼和哀求的表情,這將會是德萊爾享用點心前,最好的劇目。

讓德萊爾意外的是,齊格飛臉上,並沒有出現他所渴望的東西,面對死亡的輕撫,齊格飛臉上能見到的,只有堅定和無畏,它們正在齊格飛的臉上,盡情地嘲笑着德萊爾。

“你很勇敢是嗎?很好!很好!保持住,去地獄展現你的勇敢吧!”德萊爾惱羞成怒,已在齊格飛脖子上抹出一道淺痕的刀刃,更加用力地抵住了齊格飛的脖子,“我會讓你在充分飽嘗死亡的恐怖和痛苦之後,再死去。”

鮮紅的血液流到了刀刃上,和同樣顏色的刀刃融爲一體,齊格飛脖子上的傷口一點一點地在擴大,他的意識也漸漸被哀鳴和慘叫所淹沒,只是他握劍的手,始終沒有鬆開的意思。

“結束了?哪怕擁有這劍,我還是無法擊敗他嗎?聖·約翰師兄,換了你,恐怕早就清除掉這個邪魔了吧?我果然還是太差了。老師,抱歉,讓您失望了。”齊格飛眼前一片漆黑,心中滿是遺憾和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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