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雖然如願以償地回了家,但是胳膊每天都得換藥。林強那個王八蛋下手太狠了,一刀下去讓她縫了六針。瀟湘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謀劃着等她好了,僱人給林強那孫子劃兩刀,怎麼也得縫十二針。瀟湘後來真找人去揍林強了,可是林強從看守所出來就人間蒸發了,究竟去了哪裡,誰也說不清楚,不過這是後話了。
瀟湘有點兒腦震盪的後遺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頭暈一陣兒。所以被莊鵬扣在家裡,哪兒都不許去。這天剛從樓上下來,就又暈了一下,瀟湘連忙握住樓梯扶手定定神。
“怎麼了?”阮凌剛好走到樓梯口。
“沒什麼,有點兒頭暈。”
阮凌扶着瀟湘坐到沙發上:“明天讓阿鵬陪你去醫院再看看,總是頭暈也不是個事兒。”
“再等兩天吧,也許慢慢就好了,現在比前幾天已經好多了。”瀟湘對醫院特別觸頭,如果不是堅持不了,她是不會去的。
阮凌還想再說什麼,僕人匆匆走進來:“莊夫人來了……”
瀟湘愣了一下,莊夫人是哪一個——莊鵬的奶奶?蔣影?
瀟湘和阮凌都沒應聲,僕人站在那裡有些不知進退了。瀟湘看阮凌沒有接茬的意思,不管來的是哪位莊夫人,估計想攔也攔不住。如果能攔住,也就到不了門口了,畢竟翡園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瀟湘嘆了口氣,她現在坐在這裡都暈,更別說撕逼了。瀟湘先讓保姆把小恆帶到樓上,然後說:“來都來了,就請進來吧。”
僕人下去之後,一會兒帶着兩個人走了進來。蔣影身上穿着長長的皮草披風,設計感十足的寬檐帽子,這一身打扮不用細看,都看得出來是個貴婦。蔣影化了個淡妝,不過依舊掩蓋不住面容的憔悴。瀟湘覺得蔣影以前還挺漂亮的,但是生了孩子之後,就像一朵急速頹敗的花,很快就枯萎下去了。莊老太太的心腹李嫂跟在蔣影身後,手裡還抱着襁褓。由於掩得緊,瀟湘什麼都看不到,但估計是蔣影的孩子。
瀟湘挑挑眉,不知道今天這是要演哪一齣:“蔣小姐,請坐。”
“在阿鵬的家裡,還不用你招呼我!”蔣影擡着下巴冷冷的說道,“我是莊太太!”
“ok,你隨意。”瀟湘今天真不想跟蔣影開撕,其一,蔣影帶着孩子,萬一有個閃失,又tmd要講聊齋;其二,雖然蔣影看起來也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不過她自己現在不用風吹就能摔倒,實在沒優勢。
“媽,我是蔣影,阿鵬應該有跟您說起過我吧?”瀟湘覺得蔣影應該去表演變臉,冷若冰霜的臉一秒鐘就能變得諂媚至極。瀟湘以爲對方是來找茬兒的,原來人家這是來認親的,早知如此她就上樓去了,眼不見爲淨。
“哦,你的事情……我是知道的……”阮凌點點頭。
瀟湘覺得自己要是能做到阮凌這樣就好了,恰到好處的語調與神情,讓人完全猜不透究竟在想什麼。景昕以前就說瀟湘表情太豐富,容易讓敵手拿捏。
“媽,我這次過來……是想請您到隆府公館去住,那裡纔是家裡。”蔣影的語調很恭順,還帶着些討好。
李嫂看阮凌沒有搭話,把手裡的孩子放到蔣影懷裡。蔣影把包被打開一點兒,裡面露出一個小小的嬰兒。那孩子還真是瘦小,看起來有些孱弱。瀟湘細細算了算,蔣影應該是孩子坐月子纔是,這急吼吼地跑出來做什麼呢?來請婆婆回家去住?瀟湘真不相信蔣影有這麼孝順,呵呵噠。這絕對不是蔣影自己的主意,蔣影現在有把柄握在莊鵬手裡,根本沒有膽子來叫板的。能指示動蔣影的,估計只有莊老太太一個人,那麼問題又來了——莊老太太有什麼目的呢?
莊老太太把阮凌控制了二十多年。聽喬奕諶的意思,莊鵬這次把阮凌接回來,並沒有經過莊老太太的同意。這是想把阮凌騙出去再控制起來,還是想通過蔣影牽線搭橋緩和矛盾……瀟湘真是看不透。
無論如何,這莊老太太應該是來者不善。瀟湘怕阮凌再掉進狼窩,緩緩開口:“這件事情你跟莊鵬談好再來接人吧。”瀟湘是無法做出判斷,但事情該怎麼處理,莊鵬一定心裡有數。
“我們莊家的人在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你給我滾出去!”蔣影眼神裡充滿了仇恨與幽怨。在莊家,誰都能給她臉色看,現在連莊鵬包的二奶都敢跟她嗆聲了,她這臉還往哪兒放!
瀟湘覺得蔣影這嗓子吼得還有點兒道理,她們的事情她還真沒立場開口。像阮凌這種不動聲色的人,應該也能判斷出事情的輕重緩急吧。所以,瀟湘順了蔣影的意,打算滾出去了。
瀟湘剛站起來,阮凌就把她扶住了,然後對蔣影說:“阿鵬安排我住在哪兒,我就住在哪兒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媽,你別被這個狐狸精給騙了,她可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姑娘,是夜總會裡出來的小姐!”蔣影看到阮凌護着瀟湘,馬上使出了殺手鐗。
“她是什麼地方出來的,是她的事情。我知道你今天來這裡也不是你的本意,我願意聽你說完,也是爲了你回去好交差。你也不用變臉比翻書還快,想耍脾氣擺臉色就回去你的隆府公館,我這個人不愛看這些。”阮凌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瀟湘卻聽出幾分威脅的意味,“我再說一次,你的事情我都清楚,辦完你的差事就好好地回去吧。你這還在月子裡,沒事兒就不要經常出來,對身體不好。”
瀟湘看到蔣影的表情完全僵住了,瀟湘此時才反應過來,剛開始阮凌就說,蔣影的事情她知道,是別有深意的。只不過蔣影和她都沒領會到人家的意思。瀟湘覺得自己剛纔幫阮凌擋駕真是蠢斃了——人家這是老虎不發威,她和蔣影還以爲人家是hellokitty呢!就阮凌這智商,她根本也幫不上人傢什麼忙。
蔣影確實被阮凌嚇住,聽這口氣,阮凌是知道這孩子事情呢,只好開口:“我是真心請您到家裡住的,您什麼時候想回來就給我打電話,我來接您。”
“好。”阮凌還算客氣地應了一句,沒有讓蔣影下不來臺。
蔣影跟李嫂帶着孩子離開了,阮凌也扶着瀟湘回到臥室。瀟湘坐到牀上,小聲說道:“謝謝。”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若說不介意,就是在說謊。但是,我相信我兒子的眼光。”阮凌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悠悠地開口,“因爲我的關係,阿鵬這些年幾乎都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我這個當媽的心疼他。既然阿鵬選了你,只要你一心一意對阿鵬,從前如何我不想追究。”
“我……”瀟湘眼眶發熱,阮凌這一番話真算不上中聽,但卻真實。瀟湘早就被當面甜言蜜語,背後反手捅你一刀的人嚇怕了。阮凌這樣直言不諱地說不是不介意,但是願意接受。反而讓她覺得感動,“我會不跟您賭咒發誓,我只說一句,我不會背叛莊鵬,永遠。”
“那是你們的事情。”阮凌衝瀟湘淡淡一笑,笑容卻是完全沒有溫度的。
阮凌轉身出了臥室,這會兒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輝灑在地板上反射着一片光影,有種說不出的美感。瀟湘心中彷徨的感覺卻更加強烈了,她不願意用複雜的心態去揣摩阮凌,但是任何事物都是有溫度和感情的。唯獨阮凌不是這樣,她可以控制自己情緒,像是超脫了這世界的存在。
瀟湘呆呆地坐在牀上,看着天色漸漸地暗下來。她一點兒都不怕蔣影,蔣影就像是遊戲裡面那種物理攻擊,可以躲開,實在躲不過還可以用盾牌。如果有一天,阮凌想對付她,那絕對是魔法攻擊,她都來不及招架估計就死翹翹了。
“做什呢?怎麼不開燈?”莊鵬走進來,順手打開燈。
瀟湘正在出神地yy莊鵬的母后大人,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體,莊鵬一臉無語地看着瀟湘,像她借他米卻還了他糠似的:“你怕我做什麼?”
“你不是每天嚷嚷,說我不怕你了。現在怕了也不行麼?你咋這麼多事兒呢?”要是換做平時,莊鵬說這麼沒營養的話,瀟湘有一籮筐的話逗他玩兒。可是瀟湘現在一點兒鬥嘴的心情都沒有隻是覺得心酸,她就搞不明白了,爲什麼每次她覺得生活安穩下來了,然後就會出現這樣或是那樣的變動。她剛抓住一點點幸福,然後攤開手掌卻發現是空的。要說一點兒都抓不着吧,她也就死心了,可偏偏還給她點兒希望。瀟湘懷疑自己上輩子可能是毀滅過地球,這輩子要被老天這麼耍了耍去的。
瀟湘眼睛裡籠起散不開的霧氣,視線漸漸被眼淚模糊了,她趕緊把臉轉向窗子:“夕陽還挺……”‘漂亮’兩個字卡在瀟湘的喉嚨裡,像是一根魚刺,不上不下的,因爲現在太陽早就落山了,窗外只有暗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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