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再快!”
荒原上,兩萬餘匈奴精騎,瘋狂催馬,同樣在往渾邪王和休屠王駐紮的位置,狂馳接近。
匈奴並非沒有善戰之將。
霍去病在折蘭王,攣鞮堅,渾邪王麾下大將所統兵馬追擊下,忽然動用行軍策消失,折蘭王和攣鞮堅很快就意識到霍去病的奔襲目標。
於是一行兵馬隨之掉頭,也往南向馳騁。
但霍去病帶着他們在草原上繞了兩天,其位置距渾邪王駐紮處,已有數百里之遙,想回去,絕非一時半會能做到。
“此子狡詐奸猾,若能將其抓到,定要鞭打致死。”
說話的是渾邪王麾下將領納博慶。
他正處在無能狂怒的狀態。
渾邪王並未親自來,他最終選擇了在駐紮地留守。
渾邪部,休屠部出來的兵馬,就由納博慶率領。
兩日來被霍去病耍的團團轉,出來時兩部聯軍過萬,後來分兵追擊,被漢軍掉頭蠶食了一部分,已不足九千。
追擊的一方,損失比被追的要慘重的多。
“他被我們追逐,但始終不走,一直在我們前方,時隱時現,我就料到他可能有別的意圖。”
攣鞮堅炯炯的目光,明亮中帶着陰沉。
他身畔的折蘭王道:“本王也想過他或許另有打算,但即便提前想到也無用,我們若不追,他就會去襲營燒糧,若選擇固守在幾處部落,護持糧草,他更可以隨意奔襲其他地方。”
折蘭王說的沒錯。
霍去病用的是陽謀,根本不怕他們知道戰略意圖。
因爲不追不行。
所以霍去病明目張膽的帶着他們轉悠,直到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才突然動用行軍策,掉頭南下,去奔襲休屠王和渾邪王。
“他是欺我們沒他馬快!”
之前不論是攣鞮堅,還是折蘭王。
他們的部衆同樣以速度見長。
匈奴以百計的部落中,折蘭騎的奔獵速度,穩排前三。
所以兩人在追擊之初,明知霍去病善奔襲,仍非常有信心,能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加上自身速度,追上並圍殲漢軍。
可惜事實給了他們一頓毒打。
“他雖暫時甩開我們,但想成功奔襲渾邪和休屠部,沒那麼容易。”攣鞮堅不甘道。
折蘭王訝道:“你另有佈置?”
“且不說休屠和渾邪兩部兵馬,留守的仍有兩萬衆。
以那霍去病的數千漢軍,想奔襲獲勝,豈會那麼容易。”
攣鞮堅:“且師尊早料到渾邪王駐紮的位置重要,漢軍必來奪之。
當我發現霍去病蹤跡,便以秘法傳訊師尊。他回覆說已派出封惕,帶人馬趕往渾邪王那裡。
霍去病自以爲是奔襲,說不得是送死。”
“封惕?”
“是師尊在極北之地的異族收服的將領,名字爲師尊所賜,其力在師尊部下當中,可稱第一。看霍去病如何抵擋!”攣鞮堅信心十足。
————
轟轟轟!
渾邪王部外,戰馬的蹄音突然出現。
王部外圍的瞭望哨,佈置的警戒,事先居然半點都沒察覺,就被漢軍逼近到百丈內。
百丈正是最適合衝刺,將馬速催發起來的一個蓄力過程。
漢軍所有部衆,在馬背上都處於攻擊力拉滿的狀態。
他們在馬上略微站起,屁股離馬鞍有五六寸左右,上身前傾,手裡戰槍高舉,做出隨時刺出,下一瞬就要爆發殺敵的姿勢。
單是他們匯聚的氣勢,已足可讓任何對手心膽欲裂。
所有漢軍皆兩眼放光,緊跟着最前方策騎的那道身影。
即便是刀山火海,漢軍也堅信前方那個身影,能帶領他們殺過去,獲得勝利。
因爲那是霍去病!
走爲上融合神妙行軍法,整個隊伍展現出前所未見的速度。
如狂風席捲大地!
隊列前方有一道兵勢衍生的氣機,好似霧氣匯聚的飛輪,旋動奔騰,隨着漢軍的馳騁越轉越快。
轟隆!
渾邪王和休屠王駐紮地外圍佈下的拒馬陣,柵欄上祭刻的薩滿咒文,全在霍去病融合兵勢的衝擊下被絞碎。
營地的外圍防禦,四分五裂,木屑崩飛!
短兵相接前,箭矢如雨射出!
營地內,到此時纔來得及響起警報,可見漢軍衝陣的速度有多快。
渾邪王,休屠王,同時從大帳裡衝出,看向突兀殺進來的漢軍,臉上驚色大作。
太陽還沒落山,就有人來襲營。
這特麼的是強攻!
“呸!”
渾邪王身畔跟着大將託盒金。
他輕啐一口,脖頸處的疤痕抖了抖,戰意彪炳道:“這些漢人時常用些偷襲的手段,沒膽子和我們正面交鋒,我去戰他!”
託盒金素來是莽將,悍不畏死,當即翻身上馬,聲震全營:“來的是哪一路漢軍,可敢與我交手!”
他一夾馬腹,迎着漢軍便衝了過去。
其他匈奴部衆,亦是紛紛從營帳裡衝出。
一時間,整個營地一片混亂。
而託盒金聲震營地的呼喝,亦讓對面的霍去病往他看過來。
霍去病劈手從不遠處一個匈奴兵手裡,奪過一柄長矛。
那匈奴兵被一股巨力灌入體內,全身骨骼寸斷,口中嗆血,須臾斃命。
呼!
長矛破空。
託盒金遠遠看見了霍去病投擲長矛的動作,兇惡的臉上露出冷笑:“蠢…”
他正準備矮身躲避。
但剛生出躲避的念頭,眼神裡還倒映着霍去病揚手投矛那一霎的動作。
長矛已來到他眼前!
這麼快……
咔嚓!
長矛貫穿了託盒金的天靈蓋,將其半邊腦袋一起掀飛,紅的白的灑了一地。
託盒金的屍體,砰然從馬上跌落。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匈奴兵,皆是一寒。
託盒金是渾邪王麾下大當戶,有名的勇將!
竟沒躲開一次投矛,被一擊掀飛了頭蓋骨。
難以遏制的驚慄感,瀰漫全營!
本來也準備策騎迎敵,親自上陣的休屠王看見這一幕,悄悄壓下了上馬的衝動。
渾邪王亦是勇武過人,名震匈奴。
但此刻同樣寒意刺骨。
他自忖剛纔那一矛,換成他上他也得掛。
霍去病一擊燃爆全場,漢軍士氣大漲,勢如瘋虎出閘。
“冠軍侯!冠軍侯!冠軍侯!”
狂喝中的漢軍,潮水般從霍去病兩側殺出,和匈奴部衆展開交鋒。
霍去病反而放緩了馬速。
他正在適應新的角色。
這次河西之戰,皇帝對他寄予厚望,拜將任其爲河西之戰總指揮,軍帥。
他已不在是一名單純的將領,而是漢軍主帥。
將領可以征戰沙場,衝鋒陷陣第一,但一名主帥,要時刻兼顧大局,不能單純悶頭殺敵。
所以他在出手一擊,親自帶軍殺入敵營後,便收斂了衝勢!
眼看漢軍如潮和匈奴部衆廝殺,霍去病足下軍陣的紋路盪開,層層擴散,對整個匈奴營地形成衝擊!
如今的霍去病,在三境的軍陣層次,走到了頂點。
他釋放的陣圖和以往大有不同。
那陣圖裡融合諸多兵策,映合兵家之道。
尤其是中策以上的兵策,能融入軍陣,加持給部衆,提升戰鬥力。
走爲上與軍陣交融,覆蓋範圍內的漢軍,攻勢速度,憑空增長。
當然,這種增長的幅度並不大,畢竟是一種額外的加持力量。
但稍許提升,即便只能將戰鬥力拔高一點,在戰場上或許就是先一瞬破敵的救命手段。
而美人計爲上策,融入軍陣後,加持的是氣運,遞增兵勢。
所謂氣運加身,便會影響提高運勢。
戰場上的流矢,幾乎無一能射中漢軍。
反過來,另一方的氣運被削減,就會很倒黴,無形的傷亡率大增。
這就是兵策的真正作用。
兵家四境,稱作兵權謀。按理要到四境才能加持兵策給部衆,但霍去病…開掛的誰和你講道理?
不過,休屠,渾邪兩部,本是匈奴強軍,他們亦有各自的手段。
兩者如果對應大漢的修行體系,同樣有天人境修行,在單純的等級上,並不比霍去病弱多少。
且其營地留守部衆高達兩萬,對上漢軍五千,仍佔據着巨大的兵力優勢。
眼見漢軍衝勢無敵,大佔上風。
休屠王暴喝道:“請薩滿祭天!”
當即有人從其王帳內,擡出一尊祭天金人!
擡着金人的是兩個隨軍薩滿。
祭天金人,是休屠王部傳承的重寶,也就是歷史上被霍去病搶回去,名留青史的那尊祭天金人。
在宗教信仰上,匈奴人實行拜天地、祭祖先、畏鬼神的多神崇拜體系。
他們的祭天儀式,與薩滿教的“敬天畏地、天人合一”思想一脈相通。
當薩滿主持的祈願完畢,會有號角錚鳴,在神樂伴奏下展開祭天禮,召喚鬼神之力,得薩滿賜福。
休屠王部能躋身匈奴最強的幾大部落,半數原因便是因爲有這尊傳承金人。
相傳其乃是薩滿之神當年的法器,有勾連生死的秘力。
此時,那兩個擡着尺許高金人的薩滿,親自揭開了矇住金人的一張狼皮。
狼皮上,滿是血色咒文,密密麻麻。
他們將狼皮鋪在地上,作爲祭壇,金人被放置其上。
而休屠王親自手握短匕,割開眉心的皮肉,從眉心取血,意思是神魂與鬼神相連。
當其眉心血液,滴落在尺許高,姿勢詭異,單手握鼓的金人眉心位置。
倏地,那金人身上亮起咒文,如血管般密佈周身,無數咒文交錯。
兩名薩滿口中振振有詞,呢喃低語,各自手裡則多出一面神鼓。
金人所在的狼皮祭壇周邊,地面上浮現出一個環狀烙印。
天色似乎驟然暗了下來。
金人足下的烙印如一座黑色的湖泊,在吞噬周邊光線,並迅速擴散,要覆蓋整個營地。
轉眼,黑色烙印擴散到十數丈的範圍。
休屠王等人,遠遠的規避開來。
那金人即將催發的力量,連他們也感到畏懼。
金人足下,烙印繼續擴張。
有漢軍開始感覺意識昏聵,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黑氣。
祭天金人身上咒文明滅,嘴巴好像在開闔說話。有漢軍耳畔莫名響起奇怪的聲音,如同狂風在怒吼呼嘯,充斥雙耳,矇蔽聽覺。
這種變化,引起了霍去病的注意。
他從馬背上,看向咒文流轉的祭天金人。
下一刻,霍去病加持走爲上策,全力催發軍陣。
他從馬背上消失了。
幾乎在消失的同時,祭天金人旁邊多出一隻手。
金人周圍涌起一圈圈黑氣,潮汐般侵蝕着那隻手。
“找死!”休屠王哂道。
那金人勾連鬼神之力,漢將想拿走,無疑於尋死。
然而金人催發的黑氣,並未起到應有的用處。
那手上宛若有閃電攢動,無堅不摧,洞穿金人散發的黑氣,一把抓住金人頸部,將其扼在手裡。
金人下方的祭壇震動,砰然開裂。
兩個薩滿如遭重擊,開口咳血,面若金紙。
金人從畫滿咒文的獸皮祭壇上,被一把薅走。
休屠王和渾邪王再也壓不住驚駭。
漢人的那名將領,冠軍侯……他……他在祭天金人催發力量的時候,將其給強行抓走了!
……休屠王臉色煞白。
他擡頭看去,稍遠處的馬上,漢將冠軍侯安然端坐,手裡抓着玩偶般光澤全消的祭天金人!
就在這時,休屠王感覺到身畔憑空探出另一隻漆黑陰寒的手。
他反應極快的擋了一下,但那手根本沒有實體,橫空穿過來,一把攥住了他的脖頸!
這是霍去病暗中放出來的兵家陰身!
他的陰身融合了過往戰場上,生死之間的一股氣息和殺伐戰意而成。
霍去病加持走爲上,奪走金人的同時,放出陰身,襲擊休屠王!
這一刻,休屠王感覺到強烈的危機。
他的腰囊裡飛出一枚古老枯黃的骨片!
薩滿賜福的先祖遺骨。
骨片發光,幫他抵禦了陰身的攻勢。
鏘!
不遠處,渾邪王抽刀劈出。
那刀通體泛着猩紅的血色,一刀劈出,虛空中漣漪側分,像是被切開一般。
刀勢和陰身的氣機碰撞,聯合休屠王催發的骨片和防護力量。
休屠王狂吼聲中,終成功掙脫了陰身掐住其脖頸的攻勢,抽身後退。
其頸部留下一個烏黑的陰身手印,面色青紫。神魂更是一陣陣悸動,像是被抽取吸收了靈魂的力量,頭疼欲裂。
休屠王雖逃出生天,卻驚魂未定。
那陰身悄然消失,蹤跡未知。
他和渾邪王站在一起,周圍親兵密佈。
這名漢將冠軍侯的強橫程度,讓兩人有些發憷。
怪不得其能重創大單于伊稚斜,破開匈奴王庭。
突然間,一聲轟響!
他們駐紮的營地另一個方向,再次響起敵襲的號角傳訊聲。
還有一支漢軍,正快速奔襲殺來!
是趙破奴,姚招率領的那支大漢禁軍萬人!
霍去病爲什麼要在兜了兩天圈子後的此刻,選擇襲營?
原因就是等待趙破奴和姚招的隊伍,來匯合,一舉破敵,可以減少消耗。
趙破奴,姚招跟隨他有數年。
耳濡目染,兩人也懂行軍策,雖然和霍去病沒法比,但比平素行軍要快的多,所以能在兩天時間奔襲千里,趕來匯合。
而霍去病這次沒走歷史上,固有的冠軍侯走的那條路線,卻把路線告訴了姚招和趙破奴。
他在草原上帶着匈奴各部兜圈子,吸引敵方注意力。
就給趙破奴和姚招,提供了更方便的行軍機會。
兩者遂在自身行軍策,加上霍去病事先分化給他們的兵策竹簡加持隱蔽下,成功奔襲趕來,和霍去病完成會師,發起攻勢!
這一路漢軍的出現。
成了壓垮本就搖搖欲墜的休屠王和渾邪王信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渾邪王大喝:“撤軍,撤!”
之前信心滿滿,能在這裡阻截漢軍,佔據優勢。
但眼下形勢不利,他不可能將部落的全部力量,用來和漢軍進行毫無保留的廝殺,都消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