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着暗紅曳地裙,彷彿鮮血在體外滾動,肩部的紅袍往兩側延伸,與她高大的身形相合,倍顯其威嚴。
虛空在她足下,像水面般漣漪盪漾,每一步踩下去都有波紋擴散。
她在利用這種波紋的擴散,探查周邊虛空中的禁制,就和蝙蝠放出聲波,探查前行方向有沒有障礙是一個道理。
詭異的是,這女人在視覺上可見,但在感知層面,像是不存在。
皇陵禁制幾乎沒有被她的出現所觸發。
女人一路前行,慢慢接近中央區域的目標。
從上方俯瞰,會看見這處皇陵空間內的棺槨擺放,和八門金鎖陣相似,但更復雜。
八門金鎖陣整體呈環形,由外往內收緊。
每一口棺槨都和空間內的陣紋禁制連在一起,想動任何一口棺,便會牽動空間內所有的棺槨。
而這裡擺放的棺材,至少有七八百口以上。
中央區域,放着七口棺槨,六口在外,被圍在中間的那口棺槨是一口咒文密佈的青銅棺。
女子的目標,就是中央區域。
她忽然停住腳步,以單足的足端點在虛空中,大腳趾曲起,姿勢略有些怪異。
此時,女子的不遠處,就是核心區域七口棺槨中的一口。
那棺槨十分巨大,長近兩丈,表面的構紋緻密交錯如鎖鏈。
就在女子駐足的一霎,她矚目的棺槨倏然震動,發出一聲微響。
女子側耳傾聽,彷彿能聽到棺中的聲音:“我知道你沒死,待在棺中,不要弄出聲音。”話罷取出一個橢圓形銅鏡。
那鏡子照耀棺槨,青銅棺壁居然變得透明。
棺中黑暗的空間內,隱約呈現出一個躺着的人形,被青銅鎖鏈,纏繞捆成了龜蛇縛。
女子看了看棺中,像是生出感應般,緩緩擡頭。
上方的一隻青銅神獸雕塑上,負手站着一個戎裝青年,居高臨下的在俯視她。
那青年目光明亮,雙方對視的一剎,強大的神識力量若海潮拍岸,轟然碰撞。
“你是仙主手下的王!”
霍去病的聲音震徹皇陵,暴烈如雷!
“兵家半聖,霍去病。”
紅衣女徐徐道:“我正要找你。”
霍去病逼人的目光,盯着紅衣女打量,眼神中的戰意,卻是在慢慢收斂,沉聲道:“原來伱根本不是王,而是她的誘餌,目的是引我過來,你是個送死的棋子罷了。”
女子的瞳孔有着並不明顯的瞬間收縮。
她正要說話,霍去病足下的青銅神獸雕塑,雙目亮起。
整個空間四面的青銅壁上,密密麻麻的陣紋開始發光,力量匯聚到這尊銅獸體內。
周邊一共有四十九尊銅獸,呈環形排列,圍繞在空間上方。
當它們同時發光,皇陵禁制的力量涌入它們體內,而後從其口中吐出,化作一簇簇青燦燦的火焰。
所有銅獸吐出來的青火匯聚鋪開,頓時淹沒了下方的空間,沒有任何死角,像一座火焰匯聚的海洋,將下方存放棺槨的空間,灌溉洗禮了一遍。
如果能看穿空間壁,會發現連空間壁壘背後也被一起焚燒,沒有任何躲避的餘地。
紅衣女在青色的烈焰中持續變化位置,但根本無法擺脫火焰的焚燒。
眼見火焰燒到了身上,她尖叫道:“你已經錯過機會,王親自去了中央墓室!
她做完要做的事,會親自來殺你!”
轟!
女子徹底被火焰吞噬,氣化。
“果然是個假的……”
始皇手書曾多次提醒過,皇陵裡封禁的族羣,最頂尖的幾個存在,很難殺死。
如果這女子真是王,絕不會被皇陵禁制輕易湮滅。
霍去病身畔,空三昧的身形出現:
“我在周圍蟄伏探查,沒發現還有其他存在的蹤跡。”
“走吧,我知道他們去了哪。”
昨晚畏怖尊在點將殿內,發現一具俑將的遺骸時,霍去病曾隔空和那紅衣女互感。
當時王故意泄露自身氣息,讓霍去病感知。
她從那時候起,就開始進行佈置。
而昨晚霍去病感知到的氣息,和眼前的紅衣女相合,如出一轍。
所以她一出現在皇陵,霍去病就生出感應,被吸引到了這裡。
真正的王則潛蹤匿跡,放出誘餌,自身不知所蹤。
此時,霍去病在銅獸上方邁出一步,虛空出現一座陣紋,將他和空三昧捲入其中,失去蹤跡。
這片空間重新沉寂下來。
那青燦燦的火焰焚燒着棺槨,有的棺槨內居然傳出淒厲的慘叫聲,似乎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剛纔紅衣女以鏡子照耀的那口棺槨內,響起怒吼嘶嚎的聲音:
“該死的秦人,我一定要殺了你們。”
“生食秦人血肉。”
“秦皇,我會殺了你,殺光秦人!”
“……”
棺中的聲音無能狂怒。
驀地,那聲音突然安靜下來。
棺中的存在,像是感知到了外邊的變化。
那面鏡子,紅衣女之前取出,能照穿棺壁的鏡子,被火焰焚燒時,曾經龜裂,破碎,被火焰融化。
當時霍去病看的很清楚。
但現在這鏡子又從虛空中分離重現,並拉伸開來,變成兩尺左右直徑。
鏡面上蕩起水波紋般的褶皺,另一個紅衣女從鏡中走出。
她和剛纔的紅衣女形貌幾乎相同,但氣象更瑰麗,眼神闔動,臉色平靜中透着威嚴與殺氣。
她出現後,掃視周圍,纖薄細長如刀鋒的脣線微勾。
她走出來的那面鏡子,上升懸在其頭頂,遮蔽了女子的一切氣息,讓她如同不存在一般。
這鏡子似乎能幫助紅衣女隱藏存在痕跡,讓人無法洞察找出她的位置。
紅衣女的視線,看向所有棺槨最中間那一口。她不遠處,之前傳出嘶吼的棺槨微震:“王?”
紅衣女淡淡的應了一聲。
那棺中的聲音大喜:“王的佈置虛實相合,真正目的仍是這裡?
之前的安排,是爲了把那個人類調走?”
紅衣女子掃視周圍,答非所問:“秦皇建造的這座皇陵,利用仙器太初銅殿所改建,可以無窮大,這裡的空間是循環的,禁制也能自行修復,近乎不毀。
秦皇用這座銅殿,堵住我們進入神州的路徑,其心可誅。”
紅衣女的眼珠,以緩慢的速度轉動,一寸寸查看周邊虛空,聲音森寒。
棺中的聲音道:“剛纔那個人,被王所利用愚弄,是這裡的守靈人?”
“他是個兵家的半聖,秦皇選中,想用來對付我們的人選。
不過我殺掉皇陵俑將時就留了佈置,他昨晚和我隔空生出感應,被我的氣息誤導。此前,又從未與我交過手,對我的手段缺乏瞭解,中了我的算計並不奇怪。”
紅衣女催動頭頂的鏡子。
那鏡光分化,照向所有棺槨最中間那口。
然後鏡子的照耀方向,慢慢上移。
在鏡子的照映下,中間那口棺槨上方,虛空漣漪,另外一口棺槨露出了行跡。
原來這片空間,還有一口隱藏的棺槨。
紅衣女顯然看穿了明面上位於中間那口棺槨,是個陷阱。
她真正想找的,是這口藏而不顯的暗棺。
棺槨在鏡子照耀下,被剝離了表面的僞裝,露出真容。
這口暗棺的棺壁上,竟祭刻着周天星辰的方位,底面則描繪着傳說中九州大地的山河分佈。
“上下分別對應星辰、地脈,呼應天地之力,來鎮鎖此棺,這口才是鎮王用的天地棺。”
紅衣女鬼魅般接近到新出現的棺槨附近。
她這次進入皇陵的目的是打算先救出被囚禁的同族,越強大的越好,然後集中力量找出仙主!
她站在棺槨不遠處,打量了一會,遂取出一個紅葫蘆。
那葫蘆懸空,葫口打開,涌出猩紅的血,落的棺上。
“人血!”
一直髮出聲音的棺槨內部作響:“人血……能破壞皇陵的禁制?”
“秦皇將這皇陵埋在神州的地脈氣眼上,又讓秉持神州衆生,山河氣運而生的祖龍來看護,幾乎不可能掙脫。”
“但還是被我們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這皇陵禁制能借調神州力量,來鎮壓我們。那麼神州萬民匯聚產生的力量,也有可能反過來削弱這種禁制。”
“這血液……來自神州民衆!”
“沒錯,爲了獲得神州之民的血,我們費盡周折。”
紅衣女對於找到削弱皇陵禁制的方法,頗感得意,嘴角的弧線愈發明顯,道:
“我能脫困,就是讓縱橫半聖不斷挑唆各方,誘發戰爭。縱橫道則藏在暗中,蒐集戰場廝殺,敵我兩方的血氣,還劫掠了一些人,取其血澆灌到封禁我的棺槨表面,不久前成功將我放了出來。”
此時那葫蘆內流淌的血,源源不斷,落在棺上,慢慢覆蓋了棺槨的禁制。
“這世上沒有完美的封禁手段,只在於能不能找到破解方法。”
紅衣女看見棺槨禁制有削弱跡象,似乎見到了族羣脫困的希望,臉上首次露出笑意。
血漿不斷涌出,幾乎覆蓋了棺槨表面的禁制紋路。
以血洗棺,能暫時遏制封棺的禁制力量。
這是始皇帝也未想到的一種方式,當普通民衆的血匯聚,能壓制仙魔半聖也難破壞的皇陵禁制。
鮮血覆蓋棺上的紋路,那棺內驀地響起心臟躍動般的聲音。
咚——咚咚!
低沉有力的聲音,越來越響。
旋即,棺中爆發出一股巨力。
轟隆!
棺槨上方的棺蓋,險些被掀飛。
有封棺的銅釘,被碎裂脫落。
“這股力量波動……棺中封的是神魃。”
紅衣女也出手轟擊棺槨。
與此同時,空間內的禁制被全面觸發,雷電交錯。
“棺外可是王姬!”
“正是!”
棺內響起一個聲音。
被封禁的存在和紅衣女同時發力,兩者力量相合。
咔嚓!
銅棺厚重的棺蓋,被轟開一道縫隙。
封棺的刻紋在血漿覆蓋下,接連斷裂。
轉眼間棺蓋處的縫隙擴大,傳出轟隆隆的巨響,被內部的一股力量,往一側挪開。
這口棺,百年來首次被開啓。
棺中緩緩站起一個氣勢滔天的壯碩身影。
他大口呼吸,從棺中起身,乾癟的皮膚,隨着呼吸和破棺而出,迅速鼓脹,恢復生氣,氣息也以驚人的速度攀升,變得強盛:“我重見天日,秦將血流成河……”
紅衣女忽然色變。
砰!
剛從棺中站起來的身影,腦袋被人一拳打爆,從他後腦轟出一股力量,直接將其眉心穿透,出現了一個血窟窿。
霍去病從後方的虛空緩步走出,拳鋒染血。
“看誰能在我拳下活命!”
他一拳打碎了出棺者的腦袋,身後旋動的三道光環中,空三昧的力量擴張,一道光環把腦袋被轟碎的倒黴蛋,環繞其中,往後一拉。
蚩尤的大手,從神府空間順勢探出,將其拖入神府。
一招三聯,戰必求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