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讓我放掉伊藤真對我們而言十分不利,雖然我們在武器上略佔優勢,但是單兵素質而言,把孫老頭他們捆在一起也不是伊藤真屬下的對手。
我正在猶豫之間,伊藤真開口說了兩句話,陸心遙翻譯道:“伊藤先生說,雖然我們來自於不同的國度,但是他相信武士的榮譽不分國界。”
我看得出來,伊藤真是一個純粹的武士,否則,他也不會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跟我單打獨鬥。我猶豫了一下才慢慢放開了長刀。
伊藤真還刀入鞘,向我深鞠一躬,纔對陸心遙說了一句話,後者馬上翻譯道:“王歡先生,請你稍等一下,伊藤先生需要整理一下着裝,以示鄭重。”
我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之後,退到葉尋身邊,伊藤真和陸心則遙走進了附近的樹林。
葉尋壓低聲音道:“你怎麼看這批小鬼子?”
我皺眉道:“這些人不是特種兵就是忍者,他們的僞裝能力很強,而且善於忍耐。那些人至少是在小戰子遇害的時候藏到附近樹林裡的,否則,我們不可能發現不了他們的蹤跡。這幫小鬼子來得蹊蹺,一會兒得小心應付。”
我和葉尋說話之間,伊藤真已經重新走了出來,他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完全看不出剛剛受了重傷。伊藤真揮手之間,有人在地上鋪了一張地毯。
伊藤真對着地毯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讓我先落座。
我坐下之後,葉尋就懷抱着長刀站在了我的身後,伊藤真和陸心遙坐到了我的對面,那個跟葉尋交手之後又逃走的忍者站在了兩人背後。
伊藤真向我頷首示意之後,才每說一句由陸心遙翻譯一句着跟我交談了起來。
伊藤真說道:“王歡先生,恕我冒昧,請問您進入平天海是否爲了大遼古國的遺蹟而來?如果先生是爲了遺蹟,我覺得我們應該坐下來交談一番;如果不是,我勸先生儘快離開平天海,這裡十分危險。”
我眉頭微微一動,答非所問道:“你們進入平天海是爲了大遼遺蹟?”
伊藤真略一猶豫才說道:“確實如此。我剛纔之所以會攻擊你們,也是爲了揭開大遼遺蹟的秘密。這對我們伊藤家族十分重要。”
我腦中思維飛轉之下,悄悄向葉尋比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讓他看好孫老頭,自己則淡淡地向伊藤真說道:“既然伊藤先生開門見山,我也沒有必要再去隱瞞什麼。我來平天海就是爲了黃金面具。”
伊藤真微微一愣之後,馬上露出了笑容:“既然王歡先生與我的目的相同,那麼是否能請你的幾位朋友同伴過來?”
“老孫、刀疤,過來談談。”我向孫老頭招了招手,已經開始暗暗戒備。
伊藤真與我初次相見,想要試探我是不是鬼怪,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他一開口就叫破了我的目的,卻不在我的預料之內。
他憑什麼敢篤定我是來找大遼遺蹟?原因還應該落在孫老頭他們幾個人的身上。
孫老頭從伊藤真出現,就表現得異常緊張,等我叫他的時候,猶豫了好半天才算往我們這邊走了過來。伊藤真比了一個“請坐”的手勢:“老先生,請坐。”
伊藤真直視孫老頭道:“請問老先生是否姓孫,是不是認識一個名爲伊藤明川的日本學者?”
“不認識。”孫老頭一臉茫然道,“不過,我看你倒是有些面善,好像是在哪裡見過。”
伊藤真說道:“1933年,我的曾祖父伊藤明川被日本關東軍強行聘請進入東北。曾祖父雖然是學者,卻在當時的侵略戰爭中充當了十分不光彩的角色,爲此,曾祖一直在深深自責……”
“關東軍司令部給曾祖父的任務就是尋找各種遺蹟,掠奪埋藏在華夏大地的寶藏。關東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了消息,在平天海背後,很可能藏有一座屬於契丹族薩滿的墓葬,於是派出我的曾祖父前往探尋薩滿墓葬。”
“我的曾祖父到達這裡之前,已經有一支精銳的關東軍中隊在平天海中全軍覆沒。隨後趕到救援的中隊雖然及時撤出了平天海,卻遭到薩滿的詛咒,陸續死亡。當時,關東軍爲了破解詛咒,重金僱傭了一個當地的……”
伊藤真的嘴裡忽然發出了生硬的兩個字:“大仙。”
我猛地往孫老頭的臉上看了過去,對方的臉色果然一白。
伊藤真卻像是沒有發覺孫老頭的異樣,從忍者遞過來的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張照片:“鄙曾祖僱傭的那位大仙,名叫孫成濤。”
我僅僅往照片上掃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照片上面一共有三個人,站在中間學者打扮的人與伊藤真大概有七八分的相似,一看就知道他們是親屬的關係,那人應該就是伊藤明川。
伊藤明川左手邊站的人,不就是孫老頭?更可怕的是,照片右手邊上的人竟然會是刀疤。
我和葉尋同時站起身來,抽刀出鞘指向兩人時,伊藤真像是早就知道會有什麼結果,扔出照片之後纔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請問,您是不是孫成濤先生,那位先生是不是高橋武雄閣下?”
遠處的刀疤也跟着一愣:“你叫我什麼?高橋武雄?老子……這名兒,老子怎麼這麼熟悉?高橋武雄是誰?”
刀疤捂着腦袋蹲在地上:“誰是高橋武雄……”
被我和葉尋用刀指住的孫老頭忽然嘿嘿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伊藤明川來了。他當初不也跟我一塊兒死在綹子裡了嗎?他怎麼還會回來?”
刀疤也一下站了起來:“我想起來了,我是大日本帝國關東軍特高課上尉軍官高橋武雄。我們當初……”
高橋武雄回頭指向了遠處:“我們當初不就是死在了……”
高橋武雄話沒說完,七竅當中忽然鮮血崩流而出,人也跟着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跟着高橋武雄過來的幾個人全都嚇得面無人色地退到了一邊兒,有人乾脆蹲在地上抱着腦袋瑟瑟發抖,看都不敢去看屍體一眼。
我和葉尋同時挺刀向前,用刀尖頂在了孫老頭的脖子上:“你究竟是什麼人?”
直到現在,我才發覺自己忽略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孫老頭的年齡。孫老頭一直都在模糊自己當土匪時的經歷,而我也一直認爲他是在建國之前當過一小段時間的土匪。
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日本關東軍入侵東北的時間是在1931年,東北剿匪的時間卻是在1945年之後,東北全境解放的時間是1948年,這中間又跨度了整整十五年。
我始終覺得孫老頭應該是八十多歲左右,我和葉尋聊天的時候也聽他說過,真正的武林高手到了七八十歲也一樣可以健步如飛、出手搏命,所以沒去深究孫老頭的年齡。
可是,一個一百多歲的人,還能有孫老頭這樣的身手嗎?除非他已經達到了張三丰那樣傳奇的境界,否則,誰能在百歲之後還能翻山越嶺?
孫老頭露出一絲苦笑道:“很多事情,我已經想起來了,但是想起來了,卻不能說,說出來肯定會像刀疤一樣死於非命。”
我冷聲道:“你不說,也一樣會死。”
孫老頭擺手道:“我還是那句話,我從來就沒想過要騙你們。我比你們還着急去找黃金面具。這樣吧!我說幾句話,那些說,我說完馬上會死,你們能聽多少就聽多少。如果下一次你們又在什麼地方遇見了我,一定要趕緊跟我說話,趁着我能想起來、能說話,一定要有什麼問什麼。還有……”
孫老頭異常凝重地說道:“去找病秧子,他也沒死。現在能救你們的,只有三個死人和一個活人。千萬要記住,你們身邊的人,不見得就是活人,不要輕易相信什麼,也不要輕易否定什麼。”
孫老頭飛快地說道:“黃金面具在黑風坳子,平天海里有七座山寨,按照北斗七星……噗——”
孫老頭話沒說完嘴裡就噴出了一口血來,身軀搖晃了幾下之後,強撐着一口氣怒吼道:“找到北極星,北極定……噗——”
孫老頭的七竅當中同時鮮血狂噴,人也跟着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我和葉尋快步走上前把屍體翻了過來——孫老頭的兩隻瞳孔已經完全散開,再也沒有救了。
孫老頭帶來的人里加上我和葉尋也就只剩下一老一少和一個瘋子,我走向剩下那兩個人道:“你們誰能給我解釋一下,刀疤和孫老頭是怎麼回事兒?”
那個中年戰戰兢兢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們一直跟着刀疤叔混飯吃,誰知道他是日本人啊!”
那個中年不像是在裝假,我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原本我還以爲能在孫老頭他們身上找到什麼線索,這一下,不但沒了線索,還把事情弄得越來越複雜了。
孫老頭、刀疤怎麼會忽然暴斃?他們沒說出來的秘密又是什麼?
三個死人、一個活人是什麼意思?
北斗、北極又是什麼意思?
孫老頭怎麼會讓我去找病秧子?
一連串的問題在我腦中不斷地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