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眉看向葉尋時,卻聽見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一會兒動手,你必須輸,知道嗎?”
我側眼看向陸心遙,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就知道說話的人確實是葉尋。
我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葉尋才站到了一邊兒。沒過多久,離開的那個熊羆營甲士就走了過來,把我和葉尋的長刀恭恭敬敬地遞到了我們兩人手中。
葉尋一手提刀指向我道:“動手吧!”
“等一下。”陸心遙冷聲道,“你的兩個手下還在這裡,過一會兒,你要是讓他們幫你,怎麼辦?”
“你不相信我?”葉尋頓時暴怒。
陸心遙輕蔑道:“讓我相信你?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好好……”葉尋一指兩個甲士,“你們過來,跪下。”
兩名甲士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低下了頭顱,葉尋上前一步,雙手握刀砍向了其中一個甲士的脖子。可是他那帶着風聲的一刀卻僅僅劃開了對方的皮膚,連對方的筋骨都沒傷到。
那個跪在地上的甲士雖然血流如注,卻仍舊一動不動。葉尋氣急敗壞地喊道:“你們兩個自殺!自殺!自殺——”
兩名甲士神情木然地站起身來,掄起戰斧砍向了自己的頭頂,一前一後橫屍就地。
葉尋回身喊道:“王歡,跟我……”
對方話沒說完,我忽然暴起一刀直奔對方眉心上砍了下去。尖銳的刀鋒稍稍切進面具一點,就跟着對方的鼻尖兒一掠而下,葉尋臉上的黃金面具頓時裂成兩半兒掉在了地上。
“葉尋!”我收刀之間頓時覺得手腳一陣發麻。
我本來以爲面具之下會是葉尋,誰曾想,那竟然是一張我從不認識的面孔。可我偏偏又覺得對方跟葉尋長得七八分相似,乍看之間,就像是葉尋的一個近親兄弟站在了我的面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手提着長刀愣在了當場。對方在看見我之後,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面孔。他的手指僅僅在自己臉上停頓了幾秒之後,就發出了一聲像是女人一樣的驚叫,雙眼同時向外突了起來,臉色一時間變得鐵青發紫,整個人“噗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我上前一步抓住那人頭髮把他腦袋給提起來時,對方的面孔卻像是正在卸妝一樣慢慢變成了黝黑的顏色,五官也隨之挪回了本來的位置。
我就這麼眼看着一個人在我眼皮底下變了模樣,忍不住愣了五六秒鐘,才抓着對方的腦袋狠狠地磕在地上:“媽的,冒充葉尋!”
我三兩下摘下了對方身上的揹包扔給了陸心遙:“那裡面有槍,你拿着,跟我走。”
葉尋不會打槍,卻從孫老頭那裡帶出來不少子彈和兩把盒子炮,現在正好可以給陸心遙用上。
陸心遙把揹包背在身上:“你要去哪兒?”
“去熊羆營的山洞找人算賬。”
我快步趕回了掛着熊羆營大旗的山洞,靠在洞口的位置喊道:“病秧子,老子來了,出來吧……”
我喊了半天都不見山洞裡有人迴應,陸心遙忍不住道:“你會不會弄錯了?”
我大聲說道:“錯不了。除了病秧子,不會有別人。病秧子這輩子都不敢正臉跟人打交道。”
我對着山洞喊道:“病秧子,你不是喜歡漂亮女人嗎?陸心遙就在我邊上,你敢出來搶她,我還當你是個爺們兒。剛纔見了女人邁不開腿,現在怎麼就不敢見人了?”
“你不是赫赫有名的金大仙嗎?你不是說一不二,讓誰死誰就得死嗎?現在怎麼了?連面兒都不敢露了?”
陸心遙配合着我說道:“你弄錯了吧?他真在山洞裡,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冷笑道:“孫老頭給我講過病秧子的過往。孫賢文自小體弱多病,一直受人欺負,心理極度扭曲的同時也帶着強烈的自卑。”
“他之所以會迷上扮演金大仙,就是因爲他戴着黃金面具之後可以不用讓自己那副醜陋的面孔見人,也能得到一種人人都在敬畏他的滿足感。”
“他在村裡扮演金大仙的時候嚐到了被人敬畏滋味,但是他又不敢明目張膽地稱霸一方。因爲他知道,能收拾他的人太多,最起碼他就不敢跟警察硬抗,一旦弄出大案,警察放手搜山,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一方面想要稱王稱霸,另一方面又畏首畏尾,只能活在一個山洞裡裝他的金大仙。”
我一邊說着話,一邊在留心山洞裡的動靜。我的話果然是戳中了病秧子的要害,山洞裡已經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響聲。我又繼續說道:“等到病秧子看到了熊羆營之後,他心裡的權力慾就再也無法控制了。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控制一個部落、過上帝王般的生活更讓他動心了。”
“病秧子輕而易舉地控制了部落,但是他又害怕自己被人追上,搶走了現在的一切,所以,他必須幹掉伊藤明川。”
“一開始他還在小心謹慎,還在聽我的話想把伊藤明川一步步引到埋伏圈裡,可是沒有屁大會兒工夫,他就忘乎所以了。”
“他自以爲矇蔽了伊藤明川就能讓熊羆營衝進敵羣,他自以爲讓熊羆營殺進鬼子堆裡就能萬事大吉了,其實他錯了。”
我帶着嘲諷的語氣道:“他是被抗日神劇裡的情節騙了。小日本的戰鬥力其實非常強悍,尤其是在配備武器之後,熊羆營硬打硬拼的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是小日本兒的對手。”
“病秧子那個二貨不等戰鬥結束就膨脹到了極點,馬上迫不及待地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我冷聲笑道:“病秧子那個二貨是做他麼的皇帝夢呢,想找一年輕漂亮的皇后在這鳥不拉屎的山溝子裡跟他生兒育女。可他怎麼不想想,哪個女人願意跟他?”
我對着洞口喊道:“哎,我說病秧子,作爲一個爺們兒,你能給你的女人什麼?也就只能讓她天天跟着你做夢吧?你知道什麼叫3D電影嗎?你連電視都沒看過幾回吧?你能給你的女人弄一頓燭光晚餐嗎?你別點上兩根白蠟,弄個靈堂出來吧?”
我聲音一冷道:“病秧子,這個世上再沒用的男人,至少也會給她的女人弄個戒指吧?你有這樣的本事嗎?你拿個狗屁給你的女人?對了,我忘了,你能讓人做夢啊!只要一做夢,就什麼東西都有了……”
“放屁!我殺了你——”山洞裡的怒吼聲剛剛響起不久就變成了刺耳的尖叫聲,“把面具還我!把面具還給我……”
“走!”我抽身向山洞中疾奔而去時,陸心遙也推開手*槍保險跟在了我的後面。
我僅僅跑出去二三十米的距離,就看見一個身材瘦弱的男人抓着一塊石頭拼命地往一個女人頭上亂砸,嘴裡像是發瘋了一樣地喊道:“還我,把面具還我……”
那個女人雖然頭破血流,卻用身子死死地壓着什麼東西,寧死也不願意鬆開。我上前幾步,一腳把那人踹飛了出去。
陸心遙一步上前,擡手兩槍打斷了對方的雙腿。
我低頭看向趴在地上的女人,對方的後腦被砸得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已經看到了裂開的骨頭。這樣的傷勢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等於救無可救了。
那個女人艱難地從自己身子底下拿出了一隻染血的黃金面具:“幫我……報……仇……”
女人的話沒說完就死不瞑目了……
如果我沒別弄錯,她應該是病秧子從山下搶來的那個女人,病秧子一直都把她帶在身邊,她也一直在找機會報仇,現在機會總算是來了。
我伸手合上女人的雙眼時,被陸心遙打斷兩腿的病秧子哭喊着往我這邊爬了過來:“把面具還我,還我呀!那是我的東西,那是我的命……”
我把面具揚在空中晃了兩下:“你跟我說實話,我就把面具還給你。”
“行!”病秧子原本已經絕望的眼裡又放出了光芒,“只要你把面具還我,讓我幹什麼都行。”
我冷聲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跟在我們附近?”
“對對對……”病秧子好像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我問什麼他就說什麼。
我飛快地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按照我一開始的想法,我和葉尋、陸心遙纔是最先進入樹海第二層的人。病秧子應該是被伊藤老鬼子給擋在了外面,他怎麼會跑到我們前面來了?
病秧子說道:“我一開始就進來了。我不是從你們走的那條路進來的,我的面具帶着我找到了別的路。我進來都已經三四天了。”
我忍不住一皺眉頭。按照病秧子的說法,他應該是在我們剛剛進入樹海的時候就闖進了第二層。那在外面跟我們周旋的人又是誰?
我沉聲問道:“那我問你,孫老頭跟我說的那些話究竟是真是假?”
病秧子道:“他說的是真話,但也是假話。這麼說吧!姓孫的一開始把自己是誰都給忘了,現在他想沒想起來,我也知道。”
我眉頭一擰:“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