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八 天佑蒼生!
七口劍器,皆是飛散開來,飄零四方。其餘六劍還好,那口煉神僞劍的劍身,卻已產生絲絲裂痕,無數的鐵屑崩離。
當林玄萱與明玉等六人身影,皆是斷線風箏般從空墜落。穹境之中,十餘萬蒼生道修士,面上都是血色褪盡。
之前的〖興〗奮,期冀都消失無蹤,只剩下了絕望悲愴。
都再清楚不過,此時這劍陣崩潰,是何意味——
傳承萬載,弟子數十萬計的蒼生道,今日難道,就這麼亡了?
隨着那蒼生七劍引聚的天地意念,都消散一空。分佈那三十二重天的九名至境聖尊,明顯都是壓力一輕,紛紛面露冷諷之色。
其中清玄,更是自始至終,看都未看那天空中的蒼生七劍一眼。
而是目視着那青光匯聚,魏旭渡劫處。片刻之後,清玄的雙眼,就微微眯起:“這魏旭,真藏的好深。他的核心大道,果然非是大日真法,而是另有玄虛——”
“應當是鏡映真法!”
接話的正是太黃真君,當太始魔君登上了三十一重天龍變梵度天,那蒼生七劍亦被崩碎。
似乎這萬仙三十三天陣,就再不能對他限制。
此刻是輕而易舉,就也踏上了這與三十一層平行的玉清境清微天內,與清玄並肩而立。
“這門大道,不涉太多域界核心本源,不能以己力問道合真。可以吾觀之,卻也甚是可怖呢!可模擬鏡印億萬大道真法,亦可鏡反萬億靈術,而若有開天之器,也能有幾分合真之能。真如是讓他到了至境,有秀觀這等人物,任其參照鏡映,那時就又是半個秀觀。此子真心機頗深,也不知他那大日真法,到底是從何處印照得來。”
以‘大日’爲道基的聖境,頗有幾個。佛門之中,就有大日如來。甚至道門之內,亦有一位大日尊者。
幾人之間,爭鬥頗爲激烈。而能讓魏旭完整鏡照己身法門,交情必然極深。
不過追究此事,毫無意義。
“確然是天資縱橫,僅在羲子與秀觀之下!至境雷劫,血月刀下,居然也能勉力支撐。只是這又如何,過了今日,都化灰灰。”
那無上元魔李別雪,此刻同樣回到了三十一層。微微揚眉,神情也是頗有些驚異。
“我如今倒更是好奇,這件焚空陸家的神寶,清玄道兄你是怎麼借來?聽說素與蒼生道交好的那位國君,正是焚空陸家第一皇儲——”
清玄笑而不答,其實正因如此,這口刀他才能輕易借到手中。
若非是有這一層關節,他要借來神寶,只怕還真要費些功夫。
那位大乾國主宗守,固然是陸氏皇儲。然而陸家之內,卻也不乏人,欲剪其羽翼枝葉,斷其臂助。
蒼生道自然是其一,而宗守之師,則是其二。
思及此處,他神情悠然的,把目光又定在了二十三重塔內的龍影身上,殺機暗藏。
交換的條件之一,就是不容這位龍影劍聖,從此戰中安然脫身。
自然,還有那頭畜牲,不識好歹的孽龍敖坤——。
這些後患,也自當一併解決纔是。
幾人說話間,這整個穹境天地,都一陣陣琉璃裂碎般的‘咔嚓’之聲,碎響不絕,無數的黑色裂紋,再次紛紛產生。最粗的幾乎寬達千丈,四下綿延。
那三十二重的金塔,也終是產生了絲絲裂紋,顯出了崩散之勢。
此時林玄霜,再次一口鮮血吐出。而龍影元靜,亦是面色蒼白,在勉力維持,卻又無以爲繼,全不能阻這金塔塌散之勢。
朱熹是毫無阻礙,就也登上了三十一重天境。
眼看着腳下,已經碎滅了大半的‘天膜’,他卻是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眼中神情,卻是異常複雜,悵然無比的掃視着這正在破碎中的蒼生穹境。
“六千載心願,總算一着得償。不負我輩先聖之望,今日可盡誅這些儒門叛逆,滅除異端邪說——”
殺意凜冽,可其目裡卻殊無喜色,反而略含傷感。今日之戰,亦可視爲儒門內鬥。
當年與羲子志同道合,一併創立蒼生道之人,其實多是出自儒門之內,便連秀觀也是一樣。
若不分裂,如非是這些曾名列諸子之一的幾位,走入了邪道。
或者此時的雲界,早已盡掃妖氛,使雲界覆上古三代之治。消弭戰事,人人知禮,安居樂業。
隨後而至的踏世天君星邪看在眼中,倒是略知其心情,卻譏諷的一哂:“盡誅叛逆?滅除邪說?癡心妄想!”
且不說蒼生道還有不少弟子在外,並未返回雲界。
便是蒼生道的學說,也不是那麼容易消亡。
如那墨家法家,雖是都已覆滅,可其留下的諸多典籍,卻仍舊流傳頗廣,被許多雲界之人信奉。
蒼生道求的是萬民平等,世間無富庶之分,無貴賤之別,有同等之權。
這等蠱惑人心之學,最是難以撲滅。
朱子聞言渾不在意,可在其旁,卻響起了另一個蒼老之音:“確是難了一些!不過今日之後,雲界所有史冊之中再無羲子,再無秀觀,也再無蒼生道——”
星邪的目光頓時一縮,側目望了過去。只見那董仲舒,此時也同樣在步虛而上,到了三十一重天境。
這一位卻再未理會星邪,而是笑看清玄:“不知清玄道君,以爲如何?”
那清玄似早有所料,毫不意味,也未有半分猶疑的微一頷首:“此誠我所願,不敢請耳。你們儒家既然要修改諸朝正史,我道門也不能袖手旁觀。雲界之內,所有一應我道門的書典遊記乃至野史,都必定再無蒼生道之名,無羲子,無秀觀——”
聽到此處,星邪已是恍然,先是直覺渾身都是寒意,接着有〖興〗奮起來。
這一手,卻別當年始秦皇帝焚書坑儒,還要狠毒一些。
這兩家聯手,還真有徹底封殺蒼生道的可能。
卻不等他出聲,那邊李別雪就已淡淡言道:“可以!此事我魔道,也定不落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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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雖不遵守禮法,行事任性妄爲,然而似蒼生道這樣,追求人人平等的學說,卻還是誅滅此時清玄等九人,都已立在三十一重天境之上。九位至境聖尊,都有默契的,各據一方。
而言談之間,已完全視秀觀龍影幾人爲無物。
太始非是雲界中人,對這些都甚不在意,早已是聽的不耐。一聲不滿的冷哼:“囉囉嗦嗦作甚?既然都已到了,便可動手把他拉下!只是讓這人寂滅容易,封印卻難——”
“此事不勞太始道兄憂心!”
那清玄一笑,有羲子在前,封印秀觀,自然得心應手。
此人有不滅之魂,又掌握永恆之道,確實難了一些。
只是若無有完全準備,他有如何會策動此戰?
只是當清玄目光,再次往那秀觀注目,隨即就是愕然。
此時蒼生穹境內十數萬弟子,都差不到是放棄了抵抗之念。有些是閉目不語,有些是低聲誦着蒼生道經文,有些則面色蒼白的呆坐候死。
卻唯獨秀觀,不但沒有半分的沮喪,也不見半點悲涼之意。對諸人慾徹底封殺蒼生道之言,也無反應。
只是目光專注,定定看着這三十二重金塔之下。
這時這秀觀眸內,更熠熠生輝,全是莫測笑意。
“可惜,你等稍晚了一線!今日這一戰,是在下贏了!”
這句話道出,聽在九人耳內,卻有如驚雷也似。
稍晚了一線?今日這一戰,是秀觀贏了?
這是何意?莫非這位雲界第一人,是因接受不了現實,失心瘋了不成?
如此局面,這秀觀還能有何手段,翻轉敗局?
那星邪下意識的,就欲譏笑。隨即就又收住,同樣把目光,看向了下方。
視線先是掠過了二十三重金塔之上的龍影,隨後是二十二重的林玄霜。
二人雖是身負傷勢,略顯虛弱,此刻卻都是神情振奮。
再接着,就是位在二十一重的林玄靜。這位元靜散人,此刻卻不知怎的,全不顧自己是女子之身,狀似瘋癲的大笑了起來。
“成了!成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天佑我蒼生道道統不絕!羲子師兄,你這白癡——”
那笑聲肆無忌憚,也無盡的歡欣。
星邪心中一沉,直接就看向最底處。而後就見一個貌不出衆的少年,正立在一口被鮮血染紅了紫金劍前。神情凝肅,一手緊握劍柄。
此子修爲,他居然一時間看不出虛實。應是用了什麼秘術,掌握聖境之力。而本身修爲,當是在仙境到神境之間。
而此刻也不知怎的,這少年周身,那股〖勃〗發而出的氣機,竟讓他有種凜然生畏之感。
“煉神劍?談秋?”
此前雖沒有見真正的煉神劍,星邪卻仍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而這談秋,十日之前,更令他印象深刻。
可這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秀觀的儀仗,就是這少年。
下一瞬,卻聽一聲清吟,響徹穹境。
“孤雖非民選之君,卻知水能覆舟亦能載舟之理。故此賦民以權,垂拱而治。在孤治下,有貧富之別,有強弱之分,卻絕無貴賤之分。以法治國,使強不欺弱,君與民同,枉法則斬——”
那聲音未含真力,卻不知怎的,此時卻穿透了雲霄。萬里之外,亦可耳聞。
而此時整個蒼生穹境,都在顫動。六道本已被打散了的強橫劍意,忽然再次沖天而起。
那消失了天地之威,也再次迫臨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