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天飛鼠並不怠慢,嗖的躍落,手中絲囊,向昏迷陣中的六紹三嬌、崔氏姐妹、上官燕、琴劍兩小鼻前,挨次聞去!
只聽一陣噴嚏,昏迷的人,立時醒轉,驚“啊”聲中,大家紛紛躍起,像穿花蝴蝶似的,齊往梅三公子身前圍來!
上官燕一眼瞧到鑽天飛鼠,立即縱了過去,說道:“啊!鼠爺爺,你也來了,這陣是你破的?”
鑽天飛鼠側臉瞧了青袍道人一眼,搖頭道:“鼠爺爺遲了一步,這陣是你梅哥哥破的。”
上官燕一聽陣是梅哥哥破的,心中更是一陣光彩,蘋果臉上,笑意更濃,柳腰一扭,大聲問道:“梅哥哥,你破了陣?賊人呢?是不是都殺了?”
青袍道人目光一直注視着上官燕,他黑紗蒙面,雖然瞧不到臉色,但似乎對她十分關心,而且身軀還有點輕微的顫動!一面說道:“老前輩,咱們這就走罷!”
“對!對!咱們這就走!”
鑽天飛鼠收起絲囊,向梅三公子點頭道:“老偷兒還有急事待辦,耽擱不得。”
他邊說邊向六紹二嬌的飄渺仙子聶玉嬌擠擠眼睛,兩條身形,同時飛起,往谷口奔去!
聶玉嬌急急問道:“梅公子,這老兒是誰?我義父的兩瓶‘百毒散’,就是他偷跑的。”
崔慧接口道:“聶姐姐,你不認識他?他就是北偷鑽天飛鼠鼠爺爺啊!”
於文嫺笑道:“說起來也真像,他當真活像一頭老鼠!”
大家被她說得都笑出聲來。
梅三公子目光一轉,正好和白衣文士裝束的崔敏兩道目光對個正着,忽然想起崔姑娘和六紹三嬌,還是初次見面,這就替三人引見,一面笑着問道:“敏妹,你們怎會先到這裡來的?”
崔敏被他當着這麼多人,一聲“敏妹”,叫紅了臉,玉顏微酡,徐徐的道:“我們趕到嶽麓,爺爺已經出門去了,他老人家又沒有交待去了那裡,就是要找,也來不及,這就急急趕來,不想在這裡遇上天理教的人,動起手來。”
梅三公子微微點頭,只聽紅衣羅剎賀龍珠憤憤的道:“梅公子,照這情形看來,天理教和九幽門業已聯上了手,盂蘭之會,到真不可輕視呢?”
梅三公子聽得豪氣頓生,俊目一睜,精光陡射,敞聲笑道:“區區天理教,就算和九幽門沆瀣一氣,又何足道哉?”
賀龍珠給他這麼一說,欲言又止,一時不便再說。
上官燕搶着道:“梅哥哥,我時常聽外公說,現在的天理教主徐白石,武功高不可測,除了老教主知機子師祖之外,誰也不知道他的出身來歷,瘟煌道人就是他師弟。”
這一陣耽擱,已是夕陽銜山的傍晚時分,大家依着原路,退出山谷。
驀見那一片芳草如茵的草地上,匹練如虹,精光瀰漫,七八丈方圓,差不多全籠罩在絲絲寒風之下。
雖然瞧不清雙方人影,但光憑那種氣勢,和聽不到半點聲音,分明是武林中功入化境的一流高手,在作生死之搏!
樹林邊上,還歇着一乘軟轎!
不!一排站着十六個玄衣少女,各人手上都提着一盞紅燈!
“啊!副教主!”
賀龍珠驚呼聲中,忽然聽到一絲輕微的破空之聲,打耳邊擦過。回頭一瞧,梅三公子坐騎上,只剩了一付空鞍,人已不知去向?
急忙縱目瞧去,只見草坪上漫天流動的劍光,倏然齊斂。
連紅衣羅剎賀龍珠久承九天魔女親炙的高弟,都沒看清他如何出手,就把激戰中的雙方,一齊迫退的。
啊!那卓立場中,藍袍飄忽的,不是他還是誰來?昆吾劍依然橫在腰際,他還是已經收劍?還是根本沒有出鞘?
副教主紅燈夫人這時還緊握長劍,一手掠着鬢髮,方纔似乎屈居了下風。
站在她對面和她動手的原來竟有三個,但自己認識的,卻只有一個,那是身材高大,滿頭銀髮,身穿銀袍的華山派掌門人太白神翁。
另外兩個,一個是灰衲芒鞋,手執禪杖的老僧。另一個頭戴九樑冠,頷下白髯飄胸的老道人。
看他們年齡,可全在七旬以上,自然是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他們居然會和太白神翁聯手,對付副教主一人?
心中想着,趕緊一緊繮繩,招呼大家,往場中奔去!
原來梅三公子剛出谷口,瞥見草坪上精虹繚繞,寒光瀰漫,不由大感驚懍。光瞧這份聲勢,拼鬥之烈,已是武林中的罕見場面。但除了極其輕微的絲絲細響,根本聽不到半點兵刃擊撞之聲,除非是武林中的絕世高手,曷克臻比?
梅三公子心念疾轉,目光掠過,心頭更是大吃一驚。原來遭三人圍攻,被迫後退的,竟然是玄女教副教主紅燈夫人!
她此刻全靠着隨機應變,施展出各種奇招應付,不但極耗真元,而且連調息呼吸,以力生力的機會,都沒法勻出,情勢已是十分不利。
梅三公子這一發現,說來話長,其實也只是一瞥間事,那裡還來得及通知大家。驀吸一口真氣,身如電射,凌空往場中飛去,同時右手掣出昆吾劍,人未落地,一招“佛心慧劍”
中的“佛法無邊”,業已一瀉而出。
這一着當真比電光石火,還要來得快速。
場中四人只覺疾風壓頂,光華耀眼,劍氣之盛,根本連來人都沒有看清,各自被迫得後退了四五步!
紅燈夫人正在獨力苦撐之際,突來援手,三支長劍的壓力驟鬆。她後退了數步,右手銀劍支地,發出輕微喘息,左手纖纖細指,掠着堆鴉宮鬢,發出格的一聲嬌笑:“小兄弟,是你!”
銀袍長髯的華山太白神翁,乍睹來人,臉色猛沉,厲聲喝道:“嘿嘿!小子,你倒來得正是時候。”
“阿彌陀佛!”灰衲老僧,高喧一聲佛號,手持禪杖大步走了過來。他白眉倒垂之下,閃出兩道懾人精光,盯着梅三公子,回頭向太白神翁問道:“道兄認識這位小施主嗎?”
太白神翁還沒回答,紅燈夫人早已一聲脆笑,望着梅三公子道:“來!小兄弟,這兩位你沒見過,我替你引見引見。這
位是五臺山清涼寺老方丈皓首上人。這位是青城派掌門人鬆齡道長。說到這裡,眼珠兒一轉,又望着一僧一道媚笑道:“這就是我小兄弟,天台梅君璧梅三公子。”
她纖手微擡,笑語如珠,簡直是在會老朋友,那像方纔還經過一場激烈拼鬥來着?
“梅三公子!”
皓首上人和鬆齡道長全是一派宗主,對近日轟傳江湖的“天台梅三公子”,自然早有傳聞。但誰也想不到連一代女魔九天魔女,和盛名久著的太白神翁,都栽在他手下的人物,竟然只是一個年僅弱冠的文弱書生。
若非人家方纔露了一手,憑什麼也瞧不出他是個身懷絕技的人。
兩人一楞之後,只見鬆齡道人向太白神翁、皓首上人回顧—眼,呵呵笑道:“這年輕人身手不弱,不過和紅燈教主沆瀣一氣,也決非善類。”
太白神翁點頭道:“道兄說得不錯,咱們除惡務盡,兩位只管對付紅燈教主,這小子就交給兄弟罷!”
紅燈夫人聽得花枝亂顫,嬌聲笑道:“唷!神翁倒說得挺輕鬆,二十年前這筆老帳,連本帶利,就要你們幾位自命一派宗主的老不死抵償,要想後退,我還不答應哩。”
梅三公子方纔聽鬆齡道人說自己和紅燈夫人沆瀣一氣,決非善類,心中已然微有怒意,再給太白神翁說什麼除惡務盡,更是憤怒。心想這三個號稱名門正派一代掌門,原來盡是些昏頭老朽之人,難怪他們九天門派出來的弟子,似正實邪,妄作妄爲。
心中想着,不由仰天一聲敞笑,兩道如電目光,環顧面前三位九大門派的一代掌門,不屑的道:“三位道長,身爲一派宗主,可知教無邪正,道無旁左,行得正,雖邪亦正;行得邪,雖正亦邪;名門正派門下,難保不有奸宄之徒,異教旁門之中,也有潔耳自好之士,豈能概爲一談?”
“何況武林劫運,已迫眉睫,九幽妖人猖獗江湖,九大門派首當其衝,三位不思如何挽救武林浩劫,伏魔衛道,卻在中元會前,自亂陣線。”
“紅燈夫人和小生一行,均系受鐵柺仙老前輩之邀,同赴盂蘭助拳,不意三位囿於門戶,不以大局爲重,試問如不共圖團結,光憑你們區區九大門派,就能對抗得了九幽一教嗎?哈哈!九大門派真能消滅勾魂律令,門下弟子也不致於大半被擄,實言相告,三位一代宗師,只怕堪堪趕上盂蘭勝會,就自身難保了哩。”
皓首上人、太白神翁、鬆齡道人,這三位九大門派的長老,一派宗主,數十年來,在江湖上聲望甚隆,被人當面折辱,當真還是第一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白神翁銀髯飄動,銀袍直鼓,氣得桀桀怪笑,厲聲喝道:“小子,你敢小覷九大門派?”
鬆齡道人也大聲喝道:“正邪不併存,貧道只好先除了你這狂妄之徒,再找九幽門算帳不遲。”
他不等太白神翁出手,話聲才落,右掌突然揚起,呼的一掌,向梅三公子直劈過去。他這一掌少說也使出八成真力,掌風暴發,宛若排山倒海,激撞而出。
梅三公子落地之時,早已把“般若神功”,護住全身,一見對方以一派掌門之尊,居然驟下毒手,心頭更是火起。冷笑一聲,左掌當胸直豎。右臂外圈。對準鬆齡道人捲來掌風,右臂驟撤,當胸左掌迎着劈出!
鬆齡道人身爲青城派掌門,數十年修爲,雖然只發出八成真力,已非同小可,那知掌風驟發,立時感到不對,自己透掌而出的一股真氣,好似遇上了一堵無形氣牆,微生反彈。不由心頭大震,對方輕輕年紀,居然能練氣成牆,撞得住自己一擊?驀地吐氣開聲,右掌一送,把數十年修爲的內家功力,悉數使出。
這一下掌力陡然大盛,有若波濤洶涌,往前直衝!
他那知佛門絕學的“般若神功”壓力愈強,反彈之力愈大,兩股真氣,懸空一接,“蓬”
的一聲大震。
梅三公子連身形都沒搖晃一下,鬆齡道人卻震得老髯亂飛,道袍掀亂,一連後退了三四步。
太白神翁一見鬆齡道人受挫,立即仗劍而出,喝道:“嘿嘿!小子,咱們在劍上分分高下。”
“阿彌陀佛!”
皓首上人突然朗喧佛號,向太白神翁打了一個訊號,徐徐的道:“神翁道兄且請稍待,老衲有話向這位梅施主請教。”
這位五臺山清涼寺的老方丈,語聲雖低,卻沉練有物。入耳清晰。
太白神翁微微一怔,繼而笑道:“上人只管請!”
皓首上人禪仗拄地,倒垂白眉之中,陡然射出兩道懾人精光,一瞬不瞬地注視着面前玉樹臨風的梅三公子,單掌打訊,緩緩的道:“善哉善哉!梅施主身懷絕學,眼神正而不邪,老衲有一事相訊,不知施主可肯據實見告?”
梅三公子見皓首上人慈眉善目,和藹之中,寶相莊嚴,心中不期先有了三分敬意,連忙抱拳爲禮,答道:“老禪師有何見教?小生知無不言。”
皓首上人微微點頭,口中低喧了一聲佛號,道:“老衲想請教梅施主的,就是梅施主可是佛門弟子?”
太白神翁、鬆齡道人,一派掌門,自然見多識廣,此時經皓首上人這麼一問,心中忽然一動。暗想此人武功之高,出手之奇,憑自己數十年見聞,依然瞧不透人家出身來歷,難道他當真是數十年前只有傳聞的東海神僧的傳人?心念轉動,四道目光不由齊向梅三公子瞧去。
只見梅三公子朗朗一笑,躬身答道:“老禪師法眼,小生確係佛門寄名弟子。”
皓首上人點頭笑道:“梅施主和天蒙禪師,如何稱呼?”
梅三公子怔怔的道:“天蒙禪師,小生不識其人。”
皓首上人訝道:“難道梅施主方纔使的不是‘般若神功’?”
梅三公子恍然大悟笑道:“小生使的倒確是‘般若神功’,不過小生是天台門下。”
“般若神功”,這是武林中上一輩的人誰都耳熟能詳的佛門無上神功,“天台派”,這可卻太生疏了。連三位身爲一派宗主見多識廣的皓首上人、太白神翁、鬆齡道人,都從沒聽人說過。
皓首上人白眉微皺,遲疑的道:“梅施主自稱天台門下,不知尊師法號,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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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這位五臺高僧,不信東海神僧天蒙禪師的獨門神功,會傳到名不見經傳的什麼天台派去。
梅三公子是何許人?皓首上人這種口吻,焉有聽不出來之理,聞言不由勃然色變,冷冷的道:“小生師尊,一心向佛,久擯塵緣,名諱無可奉告!”
太白神翁冷嘿一聲,道:“靈藥只醫不死之病,佛門不渡無緣之人,上人何苦與這狂妄小子,多費脣舌?”說到這裡,驀地喝道:“姓梅的小子,來來,今日老夫成全你罷。”
梅三公子怒容滿面,陡的目射精光,厲聲喝道:“老匹夫,你自以爲名門正派,一派宗師,狂妄自大,自命清高,不辨是非,不明曲直。目前武林危機,緊迫眉睫,你們不顧大局,猶斤斤於門戶之見,私人恩怨。當日六紹山頭,若非小生劍下留情,老匹夫你還有命在?梅君璧可還沒把你們這些沽名釣譽之輩,放在眼裡,也免得梅君璧多費手腳。”
他凜然而立,大聲叱喝,不但義正詞嚴,而且一口一聲老匹夫,駕得太白神翁狗血噴頭。
而且還把眼前三位掌門人,一起牽進,說全是沽名釣譽之輩,要他們三人齊上,免費手腳,這當真口氣狂得出奇!
太白神翁數十年來,在九大門派之中,聲望甚隆,幾曾受人如此當面折辱?不由氣得滿臉通紅,鬚髮戟張,嗔目厲喝:“小生敢爾!”
長劍一顫,倏然欺近身去。
“嗆!”鬆齡道人也怒不可遏,撤出長劍,喝道:“小子,這是你自己找死!”
劍光起處,和太白神翁同時發招。
皓首上人雖然涵養較深,也覺得這年輕人太以狂妄,禁不住微起嗔念,口中低喧佛號,往後退下兩步。
此時六紹三嬌、崔氏姐妹、上官姑娘、琴劍兩小,也早已趕到,紛紛和紅燈夫人見禮。
當然場中一陣對話,她們聽得十分清楚,方自暗暗稱快。
那知忽然之間,眼看太白神翁、鬆齡道人一聲斷喝,兩柄長劍倏然並進,向負手而立,毫無戒備,劍未出鞘的梅三公子,突起發招。
“啊!”三小姐於文嫺,小姑娘上官燕,同聲驚呼。
“嗆”!“嗆”!“嗆”!“嗆”!但聽一片拔劍之聲,寒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