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冥很強,他的強大絕非超凡的身手,而是對戰鬥的直覺。他總能找到敵人的弱點並且對其發動進攻,不管戰到何種程度,都不忘戰鬥的目的和主旨。
他用6天的時間,或偷襲,或耍賴,或談心,或欺騙,一次又一次的躲過了逆鱗致命的襲擊,並且確保了自己的身體毫髮未傷,這已經是前無古人的壯舉了。那死人缸裡九十九位先烈們如果還活着,看到這幾天裡逆鱗的表現,估計早就鬱悶到吐血又死一遍了。
蠢呆蠢呆的逆鱗被沈冥**的跟狗似的,明明就在面前,卻就是沒有辦法弄死他。
時間也就這麼的來到了第七天,這是彼此最後的機會,也是絕生死、定勝負的一天。
沈冥穿上了一件鋼片防彈服,左手和雙腿也帶着金屬護具,如同現代的騎士一般。他站立在房間的中央,四周的地板上插滿了各種長槍短炮,如同武器的墓園。
刀已磨利,彈也上膛,決戰的時刻悄然到來、從沈冥的右手臂上不斷滴落下黑色的粘液,就像瀑布一般,粘液在地上翻騰,向着沈冥身前流去,然後聚攏凝固,直到化身爲了一隻如卡車頭般大小的無翼惡龍,黑色的長尾巴正連接着沈冥的右臂,鮮紅的獸瞳直勾勾的盯着沈冥。
“喂喂喂……這是都市小說,還是魔幻小說啊?媽蛋,忘記學鬥氣了啊!”沈冥輕笑的啃着壓縮口糧,今天的逆鱗也是夠鬧騰的,一出場,沈冥已經低血糖到差點要昏倒了。
“沈冥,今天是最後一次了。”用自己的利爪支撐着大地,逆鱗昂首看着卑微的沈冥,“你還有什麼招式,全使出來吧,本王奉陪。”
多日的交手,逆鱗恨這男人卻也敬重這男人。沈冥或許每次都卑鄙無恥齷齪賤格,但逆鱗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非常強大,不管他對戰局的把控,還是冷靜縝密的思維,疑惑他的狠勁,都值得自己學習。
而且他更是教會了逆鱗對自由的渴望,對世界的好奇,對敵人的正視,對力量的有效利用。
所以,逆鱗纔會用名字去稱呼沈冥,在逆鱗來看,100次的寄生體驗中,唯有這個男人真正觸及過自己的心靈。和他比起來,後面那一缸的寄主屍體,不過是一堆還沒有來得及沖走的“翔”。
“今天,不偷襲、不下棋、不談心、不訛你……就用這副血肉之軀戰你的逆鱗之體。教你做人的最後一件東西,也是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信念。”沈冥笑着從背後的槍套中掏出了那把銀色的M500左輪。
“信念?那是何物?”逆鱗今天有15分鐘的活動時間,根本不急於這一時。
“是讓人之所以是人的根本,爲了信念不管多麼艱難,多麼不堪,人都會堅強的活下去。我的信念就是征服你,唯有如此,我才能去拯救我所愛之人。
沒有你,我不辦到,所以,吾王,請對我跪下。”
“信念?本王似乎也有一些了,那就是……殺了你。”
一人一龍,在半個籃球場大小的狩獵室中打了起來,沈冥的步法輕盈,槍法如神,超高的射擊速度,讓任何槍械中的子彈都猶如暴雨般傾瀉而出。
龐大的逆鱗則是更神,動如獵豹,撲如猛虎,咬如狂鯊,揮如巨熊,子彈被它閃避開,鋼板的大地被它拍得迸裂。
已經觀察了整整6天的蟲師此時卻是關上了監控探頭,不再去看。對於他來說,不管勝者是沈冥還是逆鱗,他都是最終的受益者。逆鱗長大了,在6天的時光裡成長得越來越像人類,這也是起初蟲師想賦予給它的東西。
自從逆鱗誕生之後,蟲師用了5年時間嘗試各種方法傳授這些給逆鱗,但最終不及沈冥在6天裡教會給它的東西多。
是啊,生命本就是爲戰鬥而生,知識也是爲戰鬥而存。醫學是爲戰勝疾病,科技是爲戰勝落後,文明是爲戰勝野蠻,活着是爲戰勝死亡。
唯有戰,才能教會生命體所需要的一切,唯有活着的人,纔有成爲神的可能。
沈冥和逆鱗的一戰哪怕有狩獵室厚壁的保護,也是讓那動靜傳導到了失樂園的每一個角落。畜`生道的牲口看着鐵鏽如雨,人間的人兒看那樹葉飄零,仙界的管理層則不斷打來電話詢問蟲師到底發生了什麼,得到的都是答錄機似的回覆,“正在做實驗。”
震動在第9分鐘的時候戛然而止,狩獵室瞬間只剩下一片孤寂。
蟲師此刻纔打來了監控探頭,滿目皆是瘡痍。狩獵室的四壁都是撕裂開的裂縫與爆炸形成的焦黑,穿甲彈灼燒的位置還在滾滾發燙,煙霧彈的青煙正被抽風機迅速的淡化。
而沈冥就靠着那死人缸前,身上的鋼片防彈衣已經撕成了碎片,不知散落在那裡,堅實的身軀上佈滿了猙獰的傷口,甚至是洞穿傷口。
他已經是用光了最後一把槍,一把劍,用光了最後一點手段和力氣。他是好樣的,戰鬥的過程讓逆鱗多少次都覺得自己也要被他打死了。但最終,生命體的差異還是成爲了決勝的關鍵,就像小小的一隻螻蟻是永遠無法戰勝人類一樣。
“你輸了,從一開始你就該知道是如此的結果,本王敬重你是條漢子。”逆鱗叼着一把斷刀放在了沈冥的面前,“本王可以不殺你,趁現在,將你的右臂卸下,本王會繼續沉睡,你也能活。”
逆鱗竟然學會了仁慈?!
“謝謝。”沈冥嘴角帶血的握緊了那把斷刀,背靠玻璃支撐的重新站了起來,背後的鮮血在玻璃上抹出了一片殷紅。
可沈冥並沒有用那刀砍下自己的右臂保命,反倒持刀面向逆鱗再次舉了起來。
“你到底在刷什麼花樣?難道你真的以爲本王是人畜無害的寵物嗎?本王會殺了你,就像你身後的那些死人一樣!”逆鱗有種被調戲的感覺,怒斥道。
“我曾經經歷過最艱苦的十年爭戰,足跡遍佈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但剛纔和你9分鐘的戰鬥是我此生最難熬的。相信我,我比誰都瞭解你的危險。可我不能退縮,在這裡退縮了,我將永遠無法救出我所愛的人,失去了你和右手,我將一無所有。
所以,哪怕會死,也絕不倒下,哪怕痛苦,也必須站得筆直。
來吧,我準備好了。”沈冥停止了喘息,但左手還在顫抖。
“這就是……信念?”逆鱗震驚道。
“像你看到的一樣,信念讓我們活着,也讓我們爲之死去,生死不過是生命的過程,惟有信念讓我們與衆不同。
來啊!戰吧!殺了我之前,我會先割斷你的喉嚨!
這是我的信念,爲了她們我死又算什麼,反正我早就該死了……弄丟妹妹的那一夜,弄丟她的那一夜,我的心,我的魂兒早死了。
不能把她們找回來,命丟了,又何妨?”沈冥放聲怒吼着。
大概是心靈相連的關係,逆鱗似乎也感受到了沈冥的痛苦,那種感覺遠比鱗片被炸裂更難受,那種自責遠比被騙更心塞。
這個男人是那麼的需要自己,不爲殺戮而祈禱力量,不爲貪婪而渴望苟活。信念竟是如此的震撼人心,讓人神皆爲其折服。
“沈冥,你可向本王承諾,帶本王去看那夜空中最明亮的星?”逆鱗突然低聲問道。
“何止看星?我能帶你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感受神明賜予我們的自由!”沈冥感受到了生機,感受到了逆鱗那放下的殺意。
“本王的膝蓋,你且收下吧……”逆鱗向前傾斜着身軀,低垂下了高昂的龍首,爲沈冥所折服。
“終於,可以回家了 。”沈冥丟下了手中的斷刀,走上前去,環抱住了逆鱗的龍首,無法剋制的哽咽起來,“謝謝了,我的王。”
狩獵室外,蟲師緊張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全身無力的癱軟在了椅子上,突然痛哭流涕起來。
“老婆,我成功了!我終於成功了!可是……你看得到嗎?在天上的你和孩子真的看得到嗎?
彆着急,復仇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將讓那畜生感受到和我一樣的痛苦,我將用他的血,祭奠你們的在天之靈!”
黑目依然在蟲師的肩頭,用那紙巾溫柔的拭去主人臉龐的淚水。
沈冥被從狩獵室裡擡出來時,又接受了一次急救。逆鱗的擬龍形態用空前的方式消耗着他的體能,戰鬥造成的失血與傷痕也足夠要了他的小命。
蟲師動用了超越人類傳統醫學20年的技術,才成功將沈冥從鬼門關前奪了回來。
和遭受卡奧斯上校槍擊的那次一樣,沈冥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了72小時,醒來後的他看見了一片蔚藍的天空,還有海鷗從頭頂滑翔而過,輕輕的海浪聲是那麼動人。
“你醒了?”坐在病牀邊的蟲師微笑道。
“這是哪?”
“天堂。”
“別逗了,像你這種亂拿他人做試驗的混蛋科學家,還有我這種雙手沾滿鮮血的罪人怎會上天堂?”氧氣面罩下的沈冥輕笑道。
“你啊,真是沒有一點想象力。”蟲師嘆息的關閉了天頂的電子屏幕,讓四周還原成了病房的模樣。
黑目螞蟻體貼的跑到了病牀邊,搖動着搖桿,讓沈冥靠了起來。
“恭喜你,你已經成爲第一個逆鱗的成功寄生體,光這項壯舉 就夠給你發十個諾貝爾獎了。”蟲師鼓掌道。
“它在裡面嗎?爲什麼我感覺不到?”沈冥擡起了右手看着。
“逆鱗其實很體貼的,過去它休眠都會無節制的吸取你身體的養分,但是現在的它知道你有傷,所以抑制了自己的‘食慾’,放緩了恢復的節奏,就爲了讓你更快的好起來。而這樣一來,你當然覺察不到它。”蟲師是越來越佩服沈冥了。
“是嗎?看來不獎勵這傢伙,是說不過去了。”沈冥欣慰道。
“那麼沈冥,接下來你想幹什麼?”
“越獄。”這是顯而易見的。
“果然如此。”蟲師話鋒在此刻一轉,嚴肅的說道,“沈冥先生,雖然我曾經差那麼一點就要了你的性命,但不得不承認,我治好了你的右手,並且給予了你我這一生最重要的研究成果。
某種程度上,你欠我的。”
“就知道新時代的雷鋒不存在了,說吧,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很好,沈冥先生,出去後,請務必幫我取一人首級。”
“喂喂喂,我是保鏢,已經轉行不幹殺手的活了。況且殺人該死你好基友的老本行吧?找他還能打折。”
“不能找他的。”蟲師搖頭道,“因爲我要殺的就是他,櫻落總參——佐藤富江!!!”
“呃?他不是你的好基友嗎?”沈冥聽糊塗了,明明自己就是光頭總參送給蟲師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