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光的空間,始終凝固着的時間,伴隨着妖魔們哀號的殺戮,以及永無休止的孤獨……這噩夢已經延續了數千年的時光,蚩尤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也無法從裡面逃出來。
突然間,周圍的黑暗霎時放大,化爲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力束縛住她的身體,並且還不斷侵蝕着她的靈魂,蚩尤試着掙扎,但卻沒有任何效果,只有眼睜睜看着那黑暗將她拖向破滅的深淵……即使面對最絕望的戰爭,蚩尤也沒有感到過恐懼,但此刻,她卻實實在在感到了那一抹近似戰慄的冰冷在心中蔓延,想大喊大叫,但麻痹的喉嚨已發不出任何聲音……
……抱歉啊……
就在她萬念俱灰的時候,身邊卻傳來一聲輕嘆,同時黑暗中閃出一抹熾紅的靈魂之光,這紅光擁抱着她,爲她隔斷了冰冷惡念的侵蝕,讓她的身體保留下僅有溫暖……雖然只有短短一瞬的時間,但蚩尤卻深深沉浸在了那靈魂的溫暖中,簡直就像放棄自我似的依賴,這種感覺還是有生以來初次體驗……
蚩尤想在這令人心醉神迷的溫暖中多呆上一陣,然而身體卻擅自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處狹小的洞穴,刺眼的陽光正從左邊的洞口直射進來,但她被細心地放到了一處岩石的陰影裡,所以這烈日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影響。
“我不是……被鎖在山頂嗎……”蚩尤想站起來,但全身卻沒有絲毫的力氣。“傷口……”她驚訝地看着胸前被皇龍斬出的那一道血槽,此刻上面正纏着一層又一層的白布條,不知道敷着什麼藥讓傷口感到冰涼涼的舒服。
“這是……療傷?”對蚩尤來說,這又是一種新鮮的體驗,但奇怪的是並不會讓她生出反感——對擁有至神神格的她來說,受傷的機會原本就少之又少,而就算受到什麼重傷,在至神神力的催動下,創傷也總是很快就復原過來——當然,此刻她已經沒有了那樣的力量。
“到底是誰……”蚩尤好奇地向左右張望,坐在洞穴對角的一身影隨即侵入了視界,然而在那一瞬間她卻禁不住寒毛倒豎!
就算化成灰也認得,這男的就是那個奪走她力量的傢伙!夢境中那冰冷黑暗的化身!蚩尤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準備接受傷害。然而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想象中的傷害也並沒有降臨,那男的似乎一臉疲倦的樣子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注意到這點後,她試着把剩下的力量聚集到右手,希望一舉轟殺眼前這可憎的傢伙。“唔!”蚩尤試着站起來,但每動一下都牽扯着胸前的創傷,劇烈的痛楚衝散了勉強凝聚的力量,她又倒了回去。
“可惡……”試了幾次後蚩尤都沒能站起來,從未有過的無力感侵襲着她,不由得對眼前這人越發憎恨了。這時候,那男的突然動了動,大概是她剛剛的動靜驚醒了他。
“唔……”奕豪打了個哈欠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把蚩尤從山頂抱到這半山腰的洞穴可花了他不少力氣,還好朱雀及時送來了一些靈藥,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拿蚩尤的傷口怎麼辦。皇龍的要求是把蚩尤“降服”後才能下山,或者可以看成是對他的考驗?但不論如何,肯定是不能隨便就把蚩尤帶下山去了,更何況她受了相當重的傷……儘管重創蚩尤的是皇龍,而奪走她力量的是魔人,但奕豪覺得自己也應該爲此負上責任,至少在蚩尤傷勢痊癒前,他也不打算離開這裡。
“咦……你醒了嗎?”奕豪注意到蚩尤醒過來,高興地走了過去,但那野獸似的森嚴目光卻讓他停了下來,在原地躊躇了片刻,他有些笨拙地向蚩尤打招呼。“這個,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睡了兩天的時間,我還以爲你挺不過來了呢……”
“……是你替我治的傷?”蚩尤的聲音裡透出一點疑惑,但旋即又回覆到戒備的神色。“你還想得到什麼?我的力量都被你奪走了,已經什麼都沒有剩下。”
“呃……”奕豪困惑地少着頭髮,蹲在蚩尤的身邊。“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並沒有什麼企圖,只是想替你把傷治好而已……”
“治傷?少開玩笑!”蚩尤的怒氣突然爆發出來,那模樣讓人聯想到咆哮的黑豹。“這算什麼?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憐憫?光是奪走了我的力量還不夠,你還想踐踏我的尊嚴嗎……”
“不是的。”奕豪的聲音就像沉穩的岩礁,靜靜地彌消了波濤的力量。“首先,我並不是勝利者,那時候若沒有皇龍介入的話,或者我們的戰鬥就會是另一種結局也說不定……”
“那當然!”蚩尤斷然說道。
“……也許你不會相信,但奪走你力量的人其實並不是我。”奕豪挽起右手的衣袖,給蚩尤看了上面的魔紋。“不知道是誰支配了我的身體,然後用這東西吸取了你的力量,那時候我能感到發生的一切,但是卻沒辦法控制身體……事實上,若不是皇龍出手斬殺那魔人的話,恐怕我現在也不能在這裡跟你說話了。”
“這種事……”蚩尤疑惑地看着奕豪,聲音卻變得冰冷。“你以爲我會相信嗎?”
“我不強迫你相信。”奕豪說着站了起來。“但以你現在的狀態,應該什麼事也做不了吧?到基本康復爲止,你就暫時待在這洞穴裡好了,雖然環境實在不怎麼樣,但這可是我搜遍這座山才找到唯一避風的地方……對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至神平常吃些什麼,但稀粥應該可以吧?”大概是猜到蚩尤不會回答,奕豪朝她笑了笑,直接走了出去。
“這男的到底是……”
從奕豪的背影上收回視線,蚩尤感到心亂如麻。從那清澈的眼神中看不出絲毫說謊的痕跡,然而同時卻也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和那黑暗相似的氣息,實在讓她很難相信……不過就如這男的所言,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什麼也做不到。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企圖,但現在除了提高警惕外也似乎沒有別的辦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