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你不用太在意,姐。”奕豪擺擺手走了過去,烤箱的狀況,還真是悽慘啊……“嗯,沒關係,這點小問題我能搞定的。靜雨,我來修理烤箱,你把廚房清理一下,可以吧?”
“好的,郎君。”這樣點頭的靜雨,已經着手收拾一片狼藉的餐檯。
“奕豪,那我……我能做什麼?”鐵蘭看來好像很內疚,似乎無論如何都想做點什麼事情,但這要求卻讓奕豪感到困惑,家裡不需要用到電器的事情實在不多啊……杵着腦袋想了幾秒鐘,奕豪以慎重的語氣拜託着鐵蘭。“這樣的話,姐,能給我倒一杯水來嗎?剛剛一路趕回來,現在有些口渴。”
“好、好的……”似乎也明白奕豪拜託的意思,鐵蘭垂頭喪氣地向客廳走去,拉聳着肩膀的背影給人可憐兮兮的感覺。奕豪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種罪惡感來,不過也只能先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烤箱上面。
從櫃子裡取出工具箱,奕豪開始拆卸烤箱的外殼,但心裡卻不知爲何涌出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唔,感覺好像忘了什麼東西啊……)奕豪不自覺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皺起眉頭苦苦思索,不過在他還沒有想出問題所在的時候,一聲強烈的爆音突然自客廳炸響!
同時,兩條人影一前一後撞破客廳的玻璃竄到後庭,奕豪急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和靜雨慌慌張張地追上去,看到的卻是先前那昏迷的小女孩和鐵蘭激烈戰鬥地情景。
小女孩用可怕的速度向鐵蘭突進,完全沒有任何留手的跡象。雖然一招一式沒帶起絲毫的氣勁,但每一根指頭卻都能置人於死地。
“等等,我並不是……”鐵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勉強側身躲過超高速逼近地小腿甩出的迴旋踢,下一瞬間彷彿行雲流水般襲向咽喉地衝拳也想辦法擋住了。鐵蘭就彈飛似的向後跳去。似乎想和小女孩暫時拉開距離。
然而,小女孩卻用完全無法想象是人類的速度朝她追了過來。
“不會吧……”鐵蘭再度愕然。
一分鐘前。她到客廳給奕豪倒水,注意到被放在沙發上的小女孩,帶着疑惑和好奇靠了過去,卻剛好迎上對方正開眼睛的一瞬,以及隨即而來的必殺一擊。若不是憑着千百次戰鬥中錘鍊出地過人直覺,毫無準備的鐵蘭大概是躲不過那彷彿凝固着死亡惡寒地一擊吧?即使現在想起來。她也不禁感到戰慄,還從來沒有那樣接近過死亡。
“奕豪!她到底是什麼人?”視界的餘角看到奕豪。鐵蘭立刻朝她喊了出來。老實說,她沒辦法在不傷到這女孩的情況下制服她,但若繼續這樣只守不攻下去的話,那倒下的人大概就是她自己地了。
“我等會兒給你解釋,再撐一下啊。姐。”奕豪伸手從懷中取出冰霜王棋,竟然能和鐵蘭對等戰鬥,他絕對不要和這小鬼打肉搏戰……魔力注入王棋。棋子表面浮現出閃光的符文,奕豪準備拋出王棋。
然而,那小女孩卻還要更快一步,被鐵蘭擋回來的她借勢轉身撲向了奕豪,那是詠唱咒語地奕豪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粉藕似的小手併成手刀,而奕豪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抹刃芒襲向咽喉……
前方驟然騰起一道青白的光幕,後方同時炸出暗藍的幽煌,時間凝固在了被分割成無數零秒的光影中,當視界從那突然而至的黑暗中恢復過來時,奕豪看到的是一幅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景。
小女孩就停在那光幕的前面,手掌被光幕的神火燒灼着,這是屬於靜雨的神威。而在青白的光幕前,暗藍的幽煌緊緊鎖着她的手腕,幽煌中漸漸顯出一白皙的玉手,竟是不知何時追上來的鐵蘭。
“膽敢傷害奕豪,饒你不得!”鐵蘭抓着小女孩的手腕將她提了起來,烏黑的眼瞳中透出隱隱紅芒,幽煌在一瞬間炸裂,跟着卻又自動消隱了下去。
“咦?”奕豪訝異地看着小女孩,她右腿的紋身此刻正放射出暗紅的耀光。而奕豪同時也注意到,鐵蘭背後似乎正透出同樣的耀光,那耀光燒灼了薄薄的布料,顯出背部玉潔冰清的肌膚,肌膚中央有着圖騰似的紋身,正脈動似的閃耀着,簡直就像在彼此呼應。
“……幽痕?”沉默了半天,鐵蘭似乎很艱難地吐出這個詞,但受到衝擊的卻是奕豪一方,慌慌張張地開口。“姐,你也知道九黎之民的事情?而且說起來,你背後的圖案到底是……”
“這件事,奕豪還是不知道比較好……”鐵蘭顯出爲難的模樣,但跟着卻好像注意到什麼事情,挑了挑眉頭。“說起來,爲什麼這女孩會在家中的客廳裡?奕豪,難道是你把她帶來的?”
“這個,發生了一點意外……”奕豪猶豫着,雖然姜水要求他們保守秘密,但這種情況下,還是應該先以自身安全優先吧?最後奕豪還是把三人組到地下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然後坎坷不安地看着鐵蘭。
“是這樣啊,是你們下去把這孩子給抓出來的……”聽完以後,鐵蘭沒有什麼表示,語氣中洋溢出奇妙的無奈,跟着卻把抓着的小女孩放了下來,並愛憐似的撫摸着她的頭。讓奕豪吃驚的是,前一刻還殺氣騰騰的小女孩,此刻竟然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鐵蘭的愛撫,然後還躲到了她的身後,只是探出腦袋來一臉警惕地盯着奕豪和靜雨。
“姐、姐,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奕豪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幕,似乎完全把握不住目前的事態,不過身旁的靜雨看着那兩處極其相似的紋身,卻顯出若有所悟的模樣。
“唔,本來這是隻有鐵家直系子孫才能知道地事情,但既然奕豪已經卷進來了。所以告訴你也沒關係吧……”鐵蘭皺着眉頭考慮了幾秒鐘,最後還是作出決定。“你應該已經知道吧?這女孩是九黎之民的領袖,身上宿有九黎之主象徵的‘幽痕’,因此被又稱爲幽姬……”
鐵蘭指了指小女孩右腿的紋身,然後又遲疑着把手指向了自己的背後。“然後。我也是……我也是幽姬,這道與生俱來地‘幽痕’便是證明。”
“啥……”奕豪在一
底呆掉。愣愣地看着鐵蘭,看着她的手指又漸漸移向,並拋出更具衝擊性的言論。“然後,奕豪你也是……你也是九黎的血族。你和我,還有鐵家上下,身上都流着和這孩子相同的血。九黎的血脈。”
……
在那混沌未明的神話時代,九黎之主地蚩尤統率着五大部族和黃帝開戰。五大部族的首領以明示對九黎之主地崇拜和忠誠,各自取蚩尤身體手足的一部分紋身,那稱爲“幽痕”的圖案刻在了自己身上,並宣誓對蚩尤萬代千世的忠誠。
而作爲對其忠誠的回報,蚩尤亦將神力地一部賦予了這五大部族的首領以及他們的直系子孫。此後。“幽痕”便在這五大部族中代代傳承不惜,而繼承幽痕之力地女性,則被冠以“幽姬”的稱號。同時握有統率各自部族的權力。
至於鐵家,則正是其中一大部族的後裔。當年隨着蚩尤的戰敗,黃帝欲將九黎之民驅逐到地府,但在當時九黎的五大部族中,唯有一部族還握有着即使神魔也要忌憚三分的武力。將如此強而有力的部族流放到無拘無束的地府,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於是黃帝便和這部族約定,可以允許他們在地上生活,但作爲代價,他們必須代代承擔起除魔伏妖的責任。
這一部族考慮再三後,最終答應了黃帝的條件,但同時也提出,希望今後能以自己守護神州的功勞來來換得同胞們的赦免,讓九黎一族重新獲得在地上生存的權力,而黃帝也同意了他們的要求。於是此後數千年間,雖然約定的另一方早已乘龍昇天、不知所蹤,但這一部族始終如一地履行着守護神州的責任,並將赦免的希望代代傳承了下去……
“……這一部族便是鐵家的祖先,因此奕豪,你和我都是九黎之民的後裔。”當鐵蘭以這句話作結尾的時候,奕豪手中原本溫熱的茶杯已經變得冰涼,呆呆地看着漂浮在杯裡的茶梗,跟着將目光移到對面那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正緊緊靠着鐵蘭,或許是聽懂了鐵蘭的說明,她現在已經不像原來那樣殺氣騰騰,但盯着奕豪的目光依舊流露出深深的警惕。
“呃……”奕豪搖了搖腦袋,一時間感到頭暈目眩。即使是經歷過蓬萊那一番比神話還神話的洗禮,他的神經現在也還是無法接受這太過驚世駭俗的展開……不,或者可以說,正是因爲有過蓬萊的經歷,他此刻接受起來才倍加艱難也說不定。
在蓬萊的黃帝陵前,他被軒轅劍識爲主人,皇龍也因此而認定他爲黃帝的傳人,再加上收伏千古凶神蚩尤的功績,就連最頑固的青龍也再沒有對他提出任何異議,但是現在……這到底算什麼啊!
若只是黃帝傳人的身份,他大可以和代表黃帝赦免九黎一族,畢竟在陰暗地底生活了近千年,過去有什麼罪也該贖清了……
若只是收伏千古凶神的蚩尤,也很好說,大不了讓蚩尤出面安撫九黎一族,讓他們安心在地府發展,最多再請狩魔協會提供點幫助,弄點照明設備什麼的到下面安上……
若只是身爲九黎之民的後裔,那他也可以繼續履行祖先和黃帝的約定,最多再找機會到蓬萊去,找皇龍陳述這千年冤情,而考慮到皇龍的性格,估計得到昭雪的機率還是挺大的……
但是現在,同時擁有以上三種身份的他,卻連上面任何一件事情都做不到!而且不僅如此,蚩尤是五大部族共奉的九黎之主,而他卻只是九黎之民一微不足道的後裔,本來應該供奉朝拜的老祖宗,卻陰差陽錯成了他差遣的使僕,怎麼想都是一件悖亂倫常的事情!
“也就是說,蚩尤是……是我的……我的……祖宗?”
想到這裡的時候,奕豪其實已經搖搖欲墜了,勉強堅持着才把話說完,然而鐵蘭卻皺起了眉頭,就連那小女孩也對他怒目而視。
“雖然鐵家和黃帝約定守護神州的太平,但祠堂到現在也還供奉着九黎之主的神位,因此像奕豪你這樣直呼神尊的名字,實在很不合適。”
“但是!蚩尤是我的……唔!”奕豪急忙辯解着,但腰間卻突然傳來刺痛,偏頭一看竟是身旁的靜雨,正向着他露出輕輕的笑容。“郎君,一下子聽了這麼多事情,妾身都有些犯糊塗了呢!其實妾身也對黃帝和蚩尤的因緣略知一二,不如我們先把晚飯吃了,等心情稍稍平靜下來,明天再繼續說怎麼樣?”
“嗯,也好。”鐵蘭點點頭,很乾脆地接受了她的意見,然後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孩,困惑似的皺起眉頭。“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麼呢?告訴我你的名字,放心吧,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葉蓮。”
小女孩的目光在鐵蘭和奕豪的身上走了幾個來回,輕輕報出了自己的名字,隨即又飛快地縮到了鐵蘭的身後。然而,鐵蘭卻抓着領子把她提了出來,湊近聞了聞,輕輕皺起眉頭。
“嗯,得先給你洗個澡才行。你的身上太髒了,還有奇怪的味道,一個女孩子不能這樣的……”鐵蘭的目光轉向靜雨,不過在她開口前,後者已經微笑着點了點頭。“請姐姐放心,妾身會準備好衣服放在浴室外的,你們洗完出來後,晚餐也應該熱好了。”
“那就麻煩了。”鐵蘭提着小女孩向浴室走去,到門口時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看向奕豪。“說起來啊,奕豪,我好像很久沒給你搓背了,而葉蓮也不是外人,要不要一起來啊?”
“呃?”完全沒有想到鐵蘭會提出這種石破驚天的建議,奕豪稍稍愣了幾秒鐘。
“啊呀,這不是很好嗎?”在他還來不及回答的時候,身旁的靜雨卻已經微笑着轉過頭來,輕輕在胸前合攏雙手,柔聲道:“郎君就去吧,不必顧慮妾身,家人間的肌膚交流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不知爲何,那微笑讓奕豪感到莫名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