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幾隻寒鴉劃過,‘哇哇’直叫,訴說着人兒的憂傷。
秋風瑟瑟,沉澱了幾許離傷?千年的殤魂,終究帶着一股淒涼隨風而逝。
所有人都爲之一顫,葉子卿、落絕塵還有凌依依,一時間都木在當場,悲痛欲絕。
他們幾個人,即便大敵當前都是面不改色,可是眼下,他們卻如此害怕失去她。
季慕遙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強行將風念禾拉了回來。
白澤神獸陡然嘶吼一聲,恰似虎嘯龍吟,延綿萬里。
瞬間地動山搖,鳥獸皆驚,給這寂靜的氛圍鍍上一層恐怖的色彩。漆黑的眸子凌厲如鷹,飽含憤怒,望着一干正道中人,令人膽顫。
無邪公子則是一把攬住了應紫流,雪白的長衫瞬間染上了大片鮮紅,像是凌寒綻放的紅梅,醒目耀眼,透着一絲絲凜冽,而比那寒梅更凜冽的,是此刻無邪公子臉上的怒意。
分明隔着老遠,也不見無邪公子如何出招,頓時白光乍現,竟一把折斷了出劍之人的脖子,那人便頹然栽倒下去,再無氣息。
無邪公子忽的張狂一笑,驚世的容顏上滿是噬血的味道,透露出極度危險的訊號。
原本……
原本,他不打算大開殺戒……
可是……
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
居然……
敢傷她?!
他們哪裡會知道,無邪公子口中的兩樣寶物,一樣是赤焰塔,而另一樣,正是她啊!
他徘徊於世間幾千年,好不容易纔找回自己,卻不小心失了她!
“給我殺!!!”
那高高在上的驚世容顏沁着寒光,恍若主宰人生死的神冥,齒間擠出這冰冷的三個字。
抱起應紫流,凌空一躍,便落到白澤身上,陡然滑入天際,不再理會其他,只留下身後一片廝殺之聲。眨眼間,便消失得不見蹤影。
霎時間,一片刀光劍影,空氣中滿是血腥之氣。嘶吼、吶喊、哭叫、哀嚎,充斥在耳畔,好不熱鬧。
葉子卿大驚,本想追回應紫流,奈何三大魔尊齊齊朝他襲來。
一瞬間,疾風、火焰、電閃,齊齊朝他劈頭而來,縱然尚有一分餘力,怕是也追不上遠去的無邪公子了。
風念禾站在廝殺的人羣裡,好似行屍走肉,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雙目空洞,呆若木雞。
對於耳畔的廝殺聲似乎全然不覺,彷彿她只是一個身外人,正穿梭於那走慣了的林蔭小路。即便是鮮血濺到她身上,也好似渾然不覺。
或許,如果她不腦袋發熱衝上前去,紫流姐姐便不會中那一劍。如果是這樣,便將她一同帶了去吧。她已經準備好迎接隨時可能揮來的一劍。
只是她同樣也沒有察覺,她走到哪裡,凌依依和季慕遙便將哪裡闢出一條路來,倒也勉強不被妖魔所傷。
經過了半日的激烈廝殺,在沒有無邪公子參戰的前提下,正魔雙方竟是打成了平局,傷亡對等。
天魔殿上,南方護摩尊者曲雷霆已經跪了兩個時辰。
俊美的容顏隱約可見細密的汗珠,周身皆是大大小的傷痕,顯然在這場大戰中傷的不輕。
一個雪色身影翩然落到正首之上,面目清冷,不似往日那般魅惑淺笑,卻依舊璀璨耀眼,正是無邪公子。
“屬下辦事不利,沒能保護好應紫流,請公子責罰。”
正魔交戰一結束,曲雷霆便很乖覺的前來領罪,可是,必然的,他不會得到絲毫的寬恕。
因爲這麼多年來,他只被派了這一個任務。可是,他竟然連這一件事都沒有做好。
只見無邪公子臉上瞬間鍍上幾分笑意,卻莫名的寒冷徹骨。
“何止是辦事不利?簡直廢物,枉你還是四尊之一,本尊實在想不出,繼續留着你,還能有何用處?”
他那漆黑的眸子裡閃着寒光,帶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令人喘不過氣。
其他三尊紛紛跪道:“請公子手下留情。”
無邪公子冷眸微挑,“多嘴!”
說着,一陣疾風捲着熱浪,已經朝他三人鋪去。
曲雷霆跪在那裡,身形一顫,冷汗涔涔,沒有言語。
顯然無邪公子只是小施懲戒,若是誰再敢多說一個字,怕是等待他們的便是死路一條了,當即閉上了嘴。
無邪公子清冷的眸子半眯着,像是致命的罌粟花般,帶有幾分噬血的美感,將那種極盡的誘惑揮發的淋漓盡致。
倏的右掌白芒一閃,帶有一種強勁的力道,片刻間擊在曲雷霆身上。
曲雷霆吃痛的剎那,身體已經橫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厚重的宮壁之上,肺腑近乎裂掉。嗓中一片翻滾,竟是嘔出一口鮮血來。
三人大驚,卻無人敢上前扶曲雷霆,只遠遠看着。
曲雷霆強忍着身上劇痛,爬起來,再次恭敬的跪下身去,早已面如白紙。
無邪公子卻是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三人這纔敢上前攙起曲雷霆,霎時間,四人不由得皆是一陣吃驚,好像……他們四大護摩尊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心齊過。
擱在以前,他們可是一向明爭暗鬥,芥蒂頗深。
連他們自己都不禁詫異,這些隔閡究竟是什麼時候一筆勾銷的?
而他們又哪裡會知道,這一切,僅僅是個開始而已。
天魔宮的某一處寢殿裡,一抹紫色身影安詳的躺在華麗的錦帳中。臉上沒有一絲的情緒,像是沉睡了一般。
唯獨不同的是,此刻,她的心臟已經不再跳動。
應紫流生來便有着極強的自愈能力,可她畢竟是血肉之軀、肉體凡胎,如今創在心房,終究無法再愈。
無邪公子坐在牀邊,那傾世的容顏上沒有半點往日的悠閒之色,卻是分外憂心忡忡。
在這人世間,有着無數的寶物,卻從來沒有哪一樣是可以治癒心傷的。
他看着牀上的身影良久,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
如今,也只有使用‘換心之術’才能夠使她起死回生。
凡人之軀持有壞死的心臟,必是不能夠生存的。
可他,乃是上古天神之軀,便是殘心也可以養成活心,只是那需要極漫長的時間來滋養。
而換心的兩個人,從此以後,便會心脈相通,彼此之間能夠有些許的感應。
思索片刻,無邪公子當即躍上牀榻,手掌一揮,錦簾緩緩而落,將帳內的一切牢牢阻隔。
輕輕的褪去牀上人兒的上衣,雪白的肌膚露了出來,帶有一種難言的誘惑,令人想要品嚐其中滋味。
他的目光透着勇往直前的堅定,將自己的上衣也悉數退下,完美的身形瞬間暴露無遺。
當真是盈白如玉,冰肌玉骨,璀璨奪目,堪比日月,怕是任誰見了都會難以把持。
無邪公子盤膝而坐,魅惑的容顏有些許的不安,這‘換心之術’非同小可,倘若能夠成功自然是好。可是若是不成,別說救她,連他自己也難活命。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義無反顧。
只見他緩緩催動靈力,雙掌在空中畫了個半圓,霎時間泛起一片白茫,那白芒裹着一股強勁的熱浪,使得輕柔的簾帳上下翩飛,更添了幾分旖旎之感。
無邪公子目光如炬,玉掌微曲,分別朝自己和應紫流心口處攤去。
半晌,一顆鮮紅的心臟逐漸半露了出來,視那順滑的皮膚如無物,被白芒包裹着,片刻間便呈現在左掌中,咚咚跳躍着,鮮活無比。
顯然,這一顆是無邪公子的。
而右掌中,也緩緩露出一枚心臟,卻是滿目瘡痍,被摧殘的已經不成樣子,而且不再跳動,呈黑紅色,全無聲息。
心臟離體本就冒了大險,無邪公子不敢多做停留,強撐着最後一口氣,將兩枚心臟交換着送回了體內。
只見那塊鮮紅直穿過肌膚而去,穩穩的落回了心口,而表皮的肌膚一如往常,沒有絲毫損壞。
他運用此術費了好一番力氣,又是剛剛接收了應紫流殘敗的心臟,登時眼前一花,便暈倒過去。
在暈倒過去之前,他嘴角上分明勾起了一抹喜悅的淺笑。便是這一笑,足以驚豔了所有美好的事物,便是漫天的星辰也是黯然失色。
待換成完好的心臟後,應紫流心口處那翻蜷的皮肉竟然像往常一樣,開始生長出新的皮膚和肌理。
心臟‘咚咚’的跳起來,胸口處漸漸上下的起伏着,開始有了均勻的呼吸。
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恢復了原本的白皙與完好。
寢殿外,滄麟月透過牀帳灑下的暗影,將一切看在眼中,卻是有些許嫉妒起這個凡人女子。
滄海桑田,白雲蒼狗,三千年的守候換來這一世的相守,倘若本就緣淺,即便是死,他也要保她一世周全。
那個舉世無雙的盛世美顏,安然的閉着眼睛,沉靜的睡容依舊透着股魅惑。
而此刻,那顆殘破的心臟在他體內,沒有絲毫想要跳動的意味。
他的氣息是那樣的微弱,好像黑夜中,螢火蟲發出的點點微芒,一個不小心便要被黑暗所吞噬。
即便如此,它也要奮力的尋找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