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必要去抱怨一個死人,鬼只是想找到一張臉,即使沒有這個傢伙的鬼臉,鬼大概率也會盯上其他厲鬼的臉。”
李樂平看了一眼光頭的屍體,然後又看了看此刻尚未被擡出去的鬼。
滿地的屍體躺在地上,無論這些屍體是被壓制的鬼還是死去的馭鬼者,總之他們都擁有着一張臉,這些臉呈現出來的表情或是麻木,或是恐懼,或是崩潰。
但無論這些臉上的表情如何,對於棺材裡的那隻鬼而言,這些死狀不一的臉都有被它奪走的可能。
就像是人頭氣球一樣,人頭氣球只是爲了找到一顆適合自己的人頭,所以就乾脆把一羣符合襲擊規律的人的人頭取下,讓其漂浮到了空中,以此篩選出一顆不會腐爛的人頭。
而在此刻,除非李樂平一開始就意識到棺中厲鬼的殺人規律,不然一定會有人或鬼的臉被金色屍體撕下來。
它會毫不停歇地撕下別人的臉,直到找到最適合的那張臉,並將其貼在自己的臉上爲止。
當鬼找到一張臉之後,它的殺人規律一定會出現新的變化,變得更加無解,恐怖級別也會更上一層。
說到底,鬼最後選擇的是哪張臉其實並不重要,只要湊齊一張屬於鬼的臉,它就等於是湊齊了一部分拼圖,變得更爲完整,更加無解。
非要說的話,可能就是其他鬼臉的適配程度不如那張笑臉高。
但是,所謂的適配程度本身其實是用人的觀念來定義的。
人的觀念是不能套在鬼的本能上的。
說到底,馭鬼者會受困於“人”這個概念,在駕馭厲鬼之時必須要做好萬全考慮,只有儘可能的保證住靈異平衡穩定,才能避免在駕馭新靈異的途中出現失控,自己落得個當場暴斃的結局。
可是鬼不需要糾結那麼多,它大可以把一隻符合需求卻又不一定是最完美解的鬼視作臨時拼圖,以此增加自己的完整程度。
如果說後面遇到了更合適自己的拼圖,那麼鬼大不了就把舊的臉撕下來,換上那張更好的臉。
“先把那盞燈處理了再說。”
李樂平沒有繼續去分析鬼在湊齊一張臉之後會成長到何種程度,因爲光憑這點情報根本不足以得出什麼準確結論。
那盞亮到現在的馬燈纔是迫在眉睫的隱患。
他不可能放任這盞涉及靈異,並且兇險極高的馬燈一直在大殿裡面燃燒着。
其他仍然留在大殿裡的馭鬼者也都在關注着這盞驅散了黑暗的馬燈。
在場的都是混跡靈異圈之人,見識不少且個個心裡打着小算盤。
誰都清楚這盞落在地上的馬燈是一件靈異物品,哪怕現在沒有弄清楚這件靈異物品應該如何使用,又具有什麼能力,但是光是“靈異物品”這四個字就足以表明它的巨大價值了。
只是,經歷過這些天的危險,不少人雖然對這件靈異物品抱以覬覦之心,卻都在最後時刻選擇了冷靜下來。
理智戰勝了感性,他們選擇在一旁老實觀望。
這不單單是因爲他們畏懼手段強硬的李樂平,更是因爲他們對於靈異物品本身的忌憚。
看似平平無奇的物件背後或許隱藏着某種可怕的詛咒,也許只是稍稍觸碰一下這盞馬燈,人就會瞬間沾染上一些不乾淨的東西,立刻死去。
也就只有李樂平這類具有試錯資格的馭鬼者敢在這個時候走上前來查看這盞馬燈。
李樂平走了過去。
一邊靠近那盞毫無熄滅跡象的馬燈,他一邊回過頭,看向依然身後停留在原地的姜豪:“你不要在那看着,過來。”
“哦?好。”
姜豪愣了一下,他本以爲李樂平會像之前一樣選擇獨自上前查探,卻沒想到李樂平這次似乎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所以竟是難得地把自己也叫了過去。
然而,姜豪哪裡知道,李樂平其實跟他最開始想的一模一樣,確實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
之所以把姜豪叫過來,就是爲了防止他在下一次馬燈熄滅之時被馬燈的靈異詛咒奪走感官,甚至是被奪走性命。
跟在自己身邊的話,興許還有辦法及時出手搶救一下。
至於其他人。
李樂平表示愛莫能助。
遺忘鬼的能力有限,能搶救回一名意識尚存的馭鬼者已是不易。
想要在危難關頭救下所有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很快。
二人來到了馬燈旁邊。
重新打量了一下這盞看起來非常老舊的馬燈。
表面的金屬已經生鏽,呈現出一種紅棕色,玻璃罩子裡面的燈芯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爲燃料的,竟然在此刻散發着昏黃的光芒,透過玻璃罩子照映在大殿中央,將一切都渲染上了一層淡黃色。
然而李樂平很清楚,這看起來猶如黑夜中一盞長明燈的光亮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一旦馬燈熄滅,可怕的靈異襲擊就會來臨,而他至今都不清楚這種襲擊的範圍究竟是如何判定的。
“也許是光照範圍內的活人會被襲擊,又或許是隻要看到馬燈光芒的人就會沾染上馬燈的靈異詛咒。”
李樂平已經清楚馬燈襲擊會導致的後果,而他現在要弄清楚的就是馬燈的殺人規律究竟是如何判定的。
如果是前者,那可能還比較好辦。
但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估計過不了幾分鐘,這座大殿裡面就只能剩下他和姜豪兩個人了。
因爲活到現在的馭鬼者之中,有哪個沒看見過馬燈的光芒?
全都看過。
“我要做一些嘗試,弄懂這東西應該如何使用。”李樂平看向姜豪,叮囑道。
“好。”
姜豪面色凝重,他並不清楚馬燈熄滅的後果,只是出於對靈異物品最基本的忌憚心態,臉上展露出了警惕之色。
“先像那個黑色人影一樣,將其拿起來試試。”
李樂平打算復刻那個黑色人影使用馬燈的狀態。
在不考慮其他特殊因素配合的情況下,鬼使用靈異物品的方式肯定是最標準的。
下一刻。
他伸出蒼白的左手,同時身邊飄蕩起了一陣濃郁的黑煙,立刻將已經沒有厲鬼活動的大殿籠罩其中。
堪比五層鬼域的鬼煙展開,如果接下來有任何不妙的事情發生,他會瞬間讓遺忘鬼的靈異世界浮現在鬼煙之中,五層鬼域再疊加上一個特殊的靈異世界,他就不信擋不住馬燈熄滅帶來的詛咒。
不過一開始的嘗試似乎還沒有引發什麼大問題。
“拿起馬燈不會有什麼影響麼?”
李樂平已經將倒在地上的馬燈提了起來,目光始終留意着玻璃罩後面的燈光,提防着燈光突然熄滅的可能。
與此同時,他覺得身體沒有任何異樣,也沒有什麼被靈異侵蝕的感覺,彷彿就只是簡簡單單提起了一個普通的馬燈。
然而。
當李樂平手提生了鏽的馬燈,微微擡起頭,看向大殿內衆人的瞬間。
他的眸子不由自主地一動,如同看到了什麼可怕的變化。
“李隊,怎麼了?”姜豪覺察到了李樂平眼神中的變化,連忙問道。
“等一下,你先別說話。”
可是李樂平並沒有解釋什麼,轉頭看向姜豪的同時,視線也在姜豪的臉上、身上停頓了數秒,彷彿在觀察着什麼。
被這樣上下打量的姜豪自然感覺很是一頭霧水,只是無奈於下令的是李樂平,所以只能老實站在原地。
而在李樂平的視線中。
猶如幻覺一般,眼前的景象已經發生了改變。
確切地說,是其他人的模樣發生了改變。
人雖然還是那些人,但是在李樂平的視線中,此刻的大殿裡面已經發生了鉅變。
其他人看起來光芒閃亮的大殿,在李樂平眼中卻呈現出了一副截然相反的景象。
他視線中的大殿已經變得有些昏暗,四周滿是陰暗,就連大殿角落裡的四盞油燈以及供臺都隱匿在了這片黑暗之中。
不過,這個昏暗的世界並不是完全黑暗的。
昏暗之中,隱約泛着許多道微弱的昏黃光芒。
定睛看去,散發出光亮的是一個個人。
身邊的姜豪,還有其他還活着的馭鬼者身上都在散發着光芒。
沒有錯。
在李樂平的視線中,不只是留在大殿裡的姜豪等人,就連那六個被派去竹林的馭鬼者都出現在了這個昏暗的世界。
此刻他們全身上下都隱隱散發着一種昏黃的光芒,這種光芒跟馬燈散發出來的光芒完全一致,將他們的膚色渲染得蠟黃,彷彿馬燈的詛咒早已糾纏上了他們。
“光與暗,拿起油燈之人眼中的景象原來是這樣的麼?”
李樂平漸漸有些理解馬燈的能力了。
拿起馬燈之後的他觸發了馬燈的某種媒介,進而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景象。
他邁起腳,如若無人一般在大殿裡遊走起來。
來到了大殿門口。
這裡似乎是馬燈光芒籠罩的邊界區域。
也就是在這個詭異的邊界地帶。
六個身上散發着昏黃光芒的人正背對着他。
這是那六個被他派去竹林的馭鬼者。
他們雖已離開,但是存在的痕跡卻像是被馬燈散發出來的光芒記錄於此,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停留在離開光芒籠罩區域前的最後一刻。
殘留於此的身影,彷彿在暗示他們終究無法徹底擺脫這裡。
雖然身體已經離開,但是一個詭異的媒介卻已經留在了這裡。
“所以下一次熄燈也許就意味着這些人身上的光芒會一同熄滅?”
李樂平如同抽絲剝繭一般,漸漸瞭解了馬燈的襲擊方式。
提起馬燈,眼前的景象發生了改變,黑暗的區域意味着死物,而亮着光的地方則喻示着活人。
燈滅則光滅,可一旦光滅了,那麼這些自身亮着光的活人不死也殘。
此時此刻只有李樂平才能領悟到這一規律,因爲只有提起馬燈的他才能看到馬燈靈異的真相。
“最麻煩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逐漸剖析出馬燈規律的李樂平微微眯起眼睛。
馬燈的燈光是一種可怕的靈異詛咒,雖然現在依舊無法確定究竟是沾染詛咒的具體原因,但是此刻他已經基本確定了,姜豪等人已經染上了馬燈的詛咒。
沾染詛咒的活人會變成光芒的一部分,而當馬燈熄滅之後,這些已經沾染詛咒的人身上的光芒也會跟着一起熄滅。
一旦熄滅。
最好的結局就是感官盡失,整個人直接淪爲一種有意識卻什麼都感受不到,猶如被禁錮在小黑屋裡的可怕狀態。
至於最壞的結局,那就是燈滅則人亡。
“不過事情應該不是沒有迴旋餘地的。”
李樂平看了看姜豪以及其他人身上散發着的光芒。
這種昏黃的光芒是隻有他能看見的,因爲此刻的他拿着馬燈,也只有在拿起馬燈之後才能看到這種光芒。
“這種光芒大概率是一種媒介,所以一旦被盯上了,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都沒有辦法甩開馬燈的詛咒,因爲媒介已經形成,詛咒已經不再需要直接襲擊你了,通過襲擊媒介的方式,一樣可以把詛咒按在你身上。”
李樂平對這種襲擊方式並不陌生,他有很多次都是基於遺忘鬼靈異構建出的記憶媒介,再配以短棍的靈異對目標發動襲擊。
只是有了301的那次經歷之後,他在使用類似的手段之前,都會無比謹慎。
情報不明之時,誰也不敢保證301事件只是特例。
構建出的記憶媒介不一定是真正安全的,一些能力特殊的鬼甚至有辦法覺察到有人正在試圖利用媒介對付自己,甚至還能反入侵過來。
“不過若是媒介的話,那反倒還好辦一些。”
這一刻。
看着這些存在於附近的,渾身散發着光亮的“人”。
李樂平緩緩擡起了手。
緊接着。
他做出了一個令其他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動作。
他面朝大門,向着那邊揮了揮手。
這一動作甚至讓姜豪等人皆是目光凝重,一度誤以爲門外有什麼東西。
只是視線望去,大門那邊根本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可是很快,李樂平又做出了一件讓他們更爲困惑的事情。
他轉過身,一手提着馬燈,另一隻手一一朝着大殿裡的衆人揮了揮,如同在隔空替他們掃去空氣中飄蕩的灰塵,又好似在這個時候跟他們打起了招呼。
“他在幹嘛?”
衆人面面相覷,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困惑,一時間甚至都覺得這位亞洲總部的隊長莫不是被高壓狀態折磨瘋了,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可以了。”
唯有眼中景象異於在場任何一個人的李樂平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用遺忘鬼的靈異抹去了這些人存在於馬燈中的媒介,救了所有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