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見她垂着眼簾不說話，剛想張口，卻聽見白素拿着溫潤的腔調，低眉順眼道，“昭雪說暫時不想再要一個。”
這模棱兩可的話，直接鍋甩在韓昭雪身上，門外幹着偷聽行當的韓昭雪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被她氣死。
他幾時說過不想要二胎來着？這個溫如無害的小白兔，什麼時候變成了黑心兔？
囡囡剛出生那兩年他們的確做着防護措施，小姑娘身子弱，孃胎裡帶的病，他們那會兒哪有心思再生第二個，只想着先把囡囡的病給治好。
後來囡囡大了點，家裡老兩口勸說他們要二胎的時候，他就沒再做過措施。
早些年因爲對這段婚姻的不滿，他對囡囡也沒有那麼親近，後來想親近了，囡囡已經懂事了，他便更不知道該怎麼親近，自己的骨肉怎麼會不疼，只不過不善表達。
小姑娘性子內向，身子又弱，小時候都不敢單獨讓她跟小朋友玩，生怕孩子們沒個準頭，傷了她，接觸不到同齡人，囡囡就更不愛說話了，所以老太太提起讓他們要二胎的時候，他就沒拒絕。
要是再生一個，能陪着囡囡，那也不錯。
對於二胎的事情，他一直順其自然，偏偏這兩年，白素的動靜一點沒有。
他還以爲是不是白素身體不好，畢竟這人瘦的跟竹竿一樣，渾身上下，沒幾兩肉，想着養胖一點說不定就懷上了，誰知道癥結在這兒！
這個黑心兔居然揹着他避孕！
這個認知，讓韓昭雪一張臉黑成了鍋底。
他不再廚房多留半步，轉身就去了客廳，省得一會兒再聽見這女人冒出什麼讓他暴走的話，他可不敢保證自己還有沒有那麼好的涵養。
剛從客廳出來，就撞見家裡的阿姨從樓上下來，跟他打過招呼，腳步匆匆就要去廚房。
韓昭雪喊住她，問道，“怎麼了？”
下人無奈道，“小姐醒了，非要太太過去幫她穿衣，我來喊太太。”
“不用叫了，”韓昭雪淡淡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去幫她穿。”
下人應聲離開。
韓昭雪轉身朝樓上囡囡的小房間走去。
推開門的時候，小姑娘還躺在牀上背對着他，聽見開門聲，立刻轉過頭喚了聲“媽媽”，結果看見是韓昭雪，愣了一下，嘴脣動了動，囁嚅道，“爸爸~”
這一聲爸爸自然沒有那聲媽媽喊得親切，反而有點怯弱。
韓昭雪心裡吃了一把醋，面上不動聲色的走過來，將牀邊的衣服拿起來，淡淡道，“起牀了。”
小姑娘聽見起牀兩個字，也不敢賴牀，麻利的從被窩裡鑽出來，拿着衣服不管會不會穿，就往身上套。
韓昭雪……
他有那麼恐怖嗎？
小姑娘好不容易將毛衣頭套上，韓昭雪以瞧，卻見她穿反了，小姑娘不自知，還在一個勁兒的找胳膊鑽，鑽了半天也沒鑽進去，擡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韓昭雪。
這模樣讓韓昭雪怔了怔，白素當年到韓家的時候也是這般大小，軍區大院裡一羣皮孩子見來了生人，免不了要欺負兩句，白素受了欺負也不同他們講，就是紅着眼睛跟個兔子一樣，一臉委屈。
嘆了口氣，從思緒中回神，韓昭雪走過去，坐在牀邊，將小姑娘的毛衣脫下來，幫她穿。
這事兒一直都是白素或者老太太做的，今天突然換成了韓昭雪，小傢伙有點受寵若驚，掙着烏溜溜的眼睛，望着韓昭雪。
韓昭雪七手八腳，弄了半天，才勉強幫小丫頭穿好，彎腰將人從牀上抱下來，帶去了洗手間。
包子蒸上之後，白素就上樓打算叫囡囡起牀，結果剛到樓梯口，就見韓昭雪抱着囡囡從樓上下來。
小姑娘已經穿戴完畢，小臉也洗了乾淨，只有那一頭蓬亂的頭髮沒有梳。
她意外的看向韓昭雪，心裡想着卻是，這人今天是不是吃錯了藥？
韓昭雪自是不知道白素心中所想，把囡囡交給她，一句話沒說，就去客廳看報去了。
小姑娘趴在白素肩膀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剛剛幫她穿衣服，帶着她洗漱的韓昭雪。
白素幫她梳頭髮的時候，小姑娘小聲道，“媽媽，你覺得爸爸帥還是樂樂爸爸帥？”
小姑娘跟白素親，也只有在白素面前，纔會像個這個年紀的小孩兒。
白素愣了一下，想起那個矜貴的厲三少，與其說帥，不如說成熟穩重，單比五官，韓昭雪自然更出衆……
她一愣，回過神，孩子的一句童言，她還當真了？
笑了笑，將問題丟給小丫頭，“囡囡覺得他們誰帥？”
小傢伙臉蛋紅撲撲，有點害羞，又有點小自豪道，“當然是爸爸帥，樂樂爸爸太老了。”
白素……
父親在女兒心裡，大概從小就是仰慕的英雄，囡囡雖然不愛說話，但她看得出來，小姑娘其實挺喜歡跟韓昭雪在一起，可是這樣，等她跟韓昭雪離婚的時候，那囡囡該怎麼辦？
她胡思亂想着，垂眸複雜的看了一眼小丫頭，低聲道，“囡囡，媽媽跟爸爸要是分開了，你會跟媽媽走嗎？”
小姑娘一愣，奇怪道，“媽媽又要去出差了嗎？”
“不是，我是說……”
她張了張嘴，又頓住，現在將這個問題擺在孩子面前，未免太過殘忍，她緩了一口氣，低聲道，“媽媽以後儘量不出差，多抽些時間陪你。”
小姑娘立馬又高興起來。
早餐包子稀飯，白素親手調的餡，茴香肉包，韓昭雪最喜歡的口味。
吃飯的時候，韓昭雪才猛然驚覺，他已經好久都沒吃過白素煮的飯菜了，今天要不是在老宅，這個黑心兔哪裡捨得煮給他吃。
想到這個，吃進嘴裡的包子也覺得發酸起來。
用完早餐，韓昭雪跟白素，便帶着囡囡離開了老宅，送小姑娘去幼兒園。
小姑娘坐上韓昭雪的車，就一直東張西望，不老實的亂動，韓昭雪擰眉道，“乖乖坐好！”
囡囡一聽，趕緊端正的坐直了身體，有點怯怯的看着韓昭雪。
韓昭雪也察覺到自己說話的語氣跟苛責下屬一樣，怕是讓小傢伙害怕了，他咳了一聲，稍微緩了一下語氣，低聲道，“吃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