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325.湖怪起源，協議
“你釣到它了，肯尼？”躲在湖邊松樹後的肖恩疾馳衝了過來，瞪大眼睛打量這尊神秘而龐大的造物，顫聲感嘆，“上帝啊，蛇一樣的頸部，海龜一樣的軀幹，全長超過三米，你知道我想到了什麼嗎？傳說中的尼斯湖水怪。”
“的確有點像，但水怪沒有它這麼複雜多變的能力。”迪安透視着懸浮在半空中的怪物大概4級左右的生命之光，抖動小巧的胳膊和大腿，白氣蒸騰間，用念力烘乾周身水分，“很抱歉，我利用了你的同情心欺騙了伱。但不這麼做，我根本抓不住你。”
“現在來好好談談吧，只要你老實配合，我保證不會進一步傷害你。”
嗚嗡…嗚嗡…
怪物冰凍的嘴巴里傳來一陣深沉而宏大的嘆息，就像是鯨鳴，震得整座冰雕微微顫抖起來，這獨特的聲波彷彿帶着某種魔力，在兩人腳下的湖水中凝聚。
湖面鼓動一圈圈波紋，一道淡藍色的水流在波紋正中心緩緩升起，變幻成一個身材嬌小的男孩兒。
樣貌、體型與迪安擬形的比利·德雷頓完全一致。
但通體呈現出透明的淡藍色，每一寸皮膚都在流動着，就像是一個水人。
偏偏表情生動。
“我同意你的條件，”水人比利看着迪安用清脆、稚嫩、而飽含畏敬畏的童聲開口了，“但你們得保證，等我回答完問題，放我離開，並且替我保密，不要外泄我的存在。”
“哇嗚…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肖恩目光在迪安變化的比利以及水人比利之間打了個轉，忍不住嘀咕，“它就是用這種水流塑型的能力欺騙了馬爾莎吧。”
“我們向你保證，”迪安沉聲道，“只要對話結束，你證明了自己沒有傷害任何無辜的人類，我會賠禮道歉，放你離開。”
“我相信你。”水人比利將迪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彷彿看穿他的內心，“我感覺得到你的真心。”
這麼說它還有心靈感應的能力？
迪安略微慶幸，幸好自己剛纔表演時全情投入，並且擬形能完美模擬比利的靈魂，否則還真哄騙不了這頭神秘生物。
“現在開始吧，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從哪兒來，在湖中待了多長時間？”
我是什麼東西？
水人比利擡頭看了眼被凍結在半空中的本體，蔚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迷茫，說出了一句令人震驚的話來，“我不知道我是什麼，但我就在長湖之中誕生。”
“誕生的時間，按照你們人類的計算方法，是在兩年前的一個深夜。”
“我從黑暗和混沌中醒來，當時身體只有你的巴掌大小。”
比利輕柔的聲音在夜空中迴盪，
“湖水帶給我一種觸及靈魂的溫暖和愜意，湖中更有一個神秘而雋永的聲音，就像我的母親一樣，教我使用能力捕食湖中的魚羣，躲避湖面上的遊客和漁民，淨化每一處湖水，讓它們變得更適宜生存。”
“我不知道我從何而來，如果非要說一個地方，那麼長湖就是我的家。”
長湖就是我的家。
肖恩聽到這兒，表情怪異地擰緊了眉頭，這頭神秘生物的自我介紹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會殺害小女孩兒的怪物，反而像是一個自然保護主義者。
而迪安忽然朝着比利小聲說了聲抱歉，伸手往冰雕一招，念力化作無形刀鋒飛快割開了它大蘑菇似的頭頂，取出了一滴鮮血。
嗯，淡藍色的，就像是某種體液。
鮮血飛入迪安的口腔，散發出一股水草、魚腥、冰涼略帶甜味兒的複雜氣味。
他的身體隨之扭曲重新變化爲蛇妖塞斯，發動舔舐記憶，一幅幅屬於“湖中之物”的記憶畫卷掠過腦海。
對面的水人比利被這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大眼睛裡閃過深深的好奇，卻聽他再度開口，
“你都有些什麼能力？”
“我、我可以化作爲水流，融入長湖之中，”比利說，“這很重要，我不能讓任何人類發現我的蹤跡，我的本能告訴我，一旦泄露行蹤，我將遭受恐怖的厄運，就像現在。”
迪安和肖恩聞言相視一望，點頭。
如此奇特的湖中精怪，除了天真純潔的兒童，其他成年人一旦找到它，大概率會受不住心底的誘惑，出賣它換取金錢和別的利益。
“我還會控制水流變化成各種形狀的東西…”比利朝着腳底的湖面伸出手，一股股水流裹住他的雙腳，猶如冒着白煙的淡藍色藤蔓，纏繞他的身體一圈圈，旋轉。
藤蔓上長出一枚花骨朵，迎着月光悄然綻放，一股水流化作蜜蜂撲入花蕊採蜜。
很快蜜囊變得沉甸甸，但它來不及飛走，另一股水流化作一隻食蜂鳥將它叼在嘴裡，振翅高飛，猶如炮彈般命中冰層，撞破一個大洞溶於湖水裡，化作一尾冰藍色鮎魚遊進黑暗的湖底。
這一系列變化就像是某種精湛的魔術，看得迪安兩人眼花繚亂。
“很好，除此之外呢？”迪安在血液中確認了這些說法，又問，“你還有些什麼能力？”
“我還能吸收周圍的情緒、和各種知識。”
比利目光掃過兩人的臉，“那些居住於湖邊，駕船成天在湖上航行的漁民，從我頭頂駛過，我都能感受到他們的內心活動，從他們腦海裡讀取到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和知識。”
“一開始我完全不明白，我不懂人類的心思爲什麼如此複雜，遠超湖裡的魚兒們。”
“但我吸收得越來越多，它們也變得越來越簡單易懂，我逐漸掌握了你們人類的語言，瞭解到長湖邊有橋墩鎮、石棱鎮，那不勒斯鎮…鎮上居住着形形色色的人。”
“我經常從漁民心中探聽到鎮裡面發生的一部分新鮮有趣的事。”
比利嘴角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微笑，連帶着那被凍結在半空中的怪淡藍之眸中都流露出一股歡欣。
迪安和肖恩也彷彿受到某種感染，心頭升騰起一股高興的情緒。
而衣兜裡的淺灘瘋狂吞吸起來。
“主人，抓住它，把它奴役起來給我發電！多麼純粹而能量豐富的情緒呀…嘶啊…它能讓我的成長速度大幅度提升！”
迪安直接無視了淺灘的尖叫，感嘆道，“只是居住於湖中，就能知道周圍人類社會中的事件，這種能力簡直像是長湖的神明。”
“神明？我不是神明，否則肯定不會被你輕而易舉抓住。我的感覺沒錯…人類世界很危險…複雜…有普通人，還有超自然人。”比利畏懼地看了迪安一眼，後者搖頭一笑，“這是匯聚律的作用，你躲不過的。不過你一直在觀察人類，那你傷害過他們嗎？”
“從沒有過，我只想躲得遠遠的。”
“爲什麼在半年前主動接觸馬爾莎？”
“馬爾莎…”比利眼神一黯，“我本來無憂無慮地生活在長湖中，從沒打算接近任何人。但自從探聽到你們人類的情緒和心裡話之後，我的心情也跟跌宕起伏的變化。”
“人類的情緒有時候就像蜜糖一樣甜美，令我快樂。”
“但有時候，又像是可可味兒的蛋糕，苦得讓我忍不住流淚。”
“其中最強烈的情緒，來自於每年的6月到11月，世界各地、成千上萬的遊客來長湖旅遊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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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大部分不是獨自一人，而是一家人…丈夫、妻子、兒女，有的還帶上老人，一起駕船從我頭頂上駛過，他們釣魚比賽、游泳比賽，互相潑水打鬧，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容…溫馨又快樂。”
“那是一種和我平日裡感受到的截然不同的快樂。我吸收了大量同類情緒，但可怕的是…”
比利話音一頓，透藍色的小身體在夜風中孤零零地顫抖。
那巨大的冰雕裡又傳出了嗚嗡…嗚嗡…的叫聲，但這一次充滿了惆悵和哀傷。
“我沒有感受到一絲快樂，我反而渾身難受。”比利捂着臉抽泣起來，“就連吃魚的時候，我也體會不到半點過去的香甜，即便在水中靜靜漂浮，我都感覺到一種心靈的疲憊，一種徹骨的冰冷。”
比利深呼吸，
“我生病了。我忍不住問自己，爲什麼其他人都有親密的家人、同伴，就連湖水中呆頭呆腦的魚也有族羣。而我只是獨自一頭？”
比利凝視着迪安和肖恩，那眼中的疑惑、迷茫和悲傷，不禁讓兩人深深震撼，世上居然有如此深具人性的“怪物”？
真是它傷害了馬爾沙？
事件進度已經跳到了百分之六十。
“我也想要找到同伴！”比利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然後同伴就來了。”
“馬爾莎在半年前的夜晚悄悄走到湖邊，對着湖面哭得很傷心。”
“我從沒見到有一個人類幼崽心中盛滿如此濃重的悲傷，這吸引住了我，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游過去偷偷探聽她的內心…她因爲失去父母而飽受學校同伴的欺凌，不久前又沒了最疼愛她的爺爺。”
“她孤獨又無助，人生中黯淡無光，就要跳進湖裡結束生命。”
“但她的孤獨打動了我…我第一次忍不住在人類面前現形，阻止了她自殺，然後用水流變化出她死去的親人，哄她開心。”
“人類的幼崽是世界上最純粹的生物。”
“我對她好，她也感受到了我的真誠，接受了我這個朋友，叫我淡藍，不僅替我保密，每天晚上趁奶奶睡下之後，都來湖邊見我，陪我玩耍。”
淡藍。
迪安的心情變得極其複雜，血液記憶證明這傢伙沒撒謊。
一個人類女孩兒，就這麼跟一頭怪物立下了約定？
世界還真是奇妙啊。
比利語氣變得活潑歡快，就像奔流的小溪叮咚叮咚。
“我的病好了…每個白天都充滿期待，期盼着和馬爾莎見面，聽她講述生活裡發生的各種趣事、難過的事，描繪她的未來。”
“兩個孤獨的靈魂互相吸引，彼此治癒。”肖恩嘀咕了一句，看向湖怪冰雕，但完全看不出它到底是雄性還是雌性。
比利繼續說，
“我們就這麼過了半年，這半年也是我誕生以來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直到一個月前的晚上。”比利凝視着腳底的湖面，彷彿從中看到了深淵，液態的臉頰因爲恐懼而戰慄，“我本來該在九點到十點按照約定去湖邊見小馬爾莎，但湖面上忽然出現了濃霧遮擋了我的道路。”
“所以霧不是你製造的？”迪安看着跳到了百分之七十的進度問。
“我沒那種能力。”比利眼神忌憚又痛苦，喉嚨裡帶着一絲哽咽，“霧氣中瀰漫着特殊的能量場，遮蔽了我的方向感，真是可笑啊，我居然在自己的家裡迷了路，找不到與馬爾莎的約定地點。”
“霧氣裡還隱藏着某種可怕又危險的生物…它們似乎與白霧是共生關係…”
迪安陷入沉思，與霧氣共生的怪物？
怎麼聽起來不像是地球產物。
“我一直瘋狂地游泳，總是游到另一個遙遠的岸邊。”
“霧氣消失，凌晨兩點，我終於成功游到目的地，見到了馬爾莎。”
比利話音一頓，捂着臉啜泣起來。
“但我唯一的朋友，我的同伴，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永遠離我而去。”
而冰雕裡充滿感染力的嗚嗡聲掠過冰層，就像是親人墳墓前的祭奠，那種悲傷深入靈魂。
令迪安和肖恩忍不住鼻子發酸。
……
事件進度跳到了百分之七十五。
迪安問，“馬爾莎是被霧氣遮蔽溺水而亡，還是被霧氣中的怪物殺害？”
“我感覺得到，先是霧氣裡的東西帶走了她的內在。”比利凝視迪安的眼睛，悔恨不已，“剩下的一具空殼才掉落到水裡，逐漸失去活性，我嘗試過，但沒用，我也不能自私地帶走她的遺體，否則她的奶奶會發瘋的。”
迪安恍然，這個內在指的是“靈魂”。
“我只能看着我的朋友，漂在湖面上…嗚嗚…抱歉…”
他哭得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小孩，同時，他身後冰雕上淡藍色的雙眸中，夢幻星塵染上一層水霧。
啪嗒。
幾粒鑽石般的淚珠滴了下來。
“上帝啊，”消化完的肖恩猛地一拍額頭，無法置信地看向同伴，“這麼說我們的調查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根本不是這頭湖中之物害死了馬爾莎，迷霧裡的東西纔是真兇？”
迪安重重點頭。
心頭的疑惑迎刃而解。
之前他總感覺湖怪等待半年，帶給馬爾莎幸福時光，再將其殺死太過多餘，爲了針對這麼一個小女孩兒特意製造一場大霧，也未免小題大做。
現在都有了合理解釋，湖怪根本不想傷害馬爾莎，霧氣也與它無關，而是另有起源。
但湖怪又與馬爾莎之死又存在因果關係。
若不是他們約定每晚見面，馬爾莎不至於深夜趕到湖邊，不幸地被迷霧中生物帶走靈魂。
事件進度達到了百分之八十。
……
這一段段解釋，隨着舔舐記憶的作用，化作栩栩如生的畫面，掠過迪安的腦海。
他確定這頭神秘生物沒有說謊，擡手朝着半空打了個響指，慘白堅固的冰層如深秋的桂花般一瓣瓣凋零。
轟隆！
水花四濺。
龐然大物重新落回湖水裡。
但它沒有潛入湖底逃離，蛇頸蕩過半空，柔軟溼潤的下巴搭在冰面上，透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迪安，而水人比利站在這腦袋下，雙手捧在胸口哀求，
“幫幫我，你是我見過最強大的存在，你一定能幫我把同伴、馬爾莎的靈魂帶回來。”
“求求你，我願意答應任何條件。”
……
什麼條件都答應？
旁邊的肖恩握緊拳頭，動了動嘴脣囁嚅道，
“夥計，我覺得應該幫它。它雖然是一頭怪物，但比許多人類更加…有人性…”
而迪安陷入沉思。
他有種強烈的直覺，現在只要拿下這頭湖怪交給古董店的卡莫迪太太，就能拿到心心念唸的瑟倫特符文。
老太太根本不會介意湖怪是否是真兇，或許這頭湖怪的身軀對她有着某種特殊的用途。
可惜，迪安做不出來這種毫無原則的事來。
“馬爾莎靈魂被迷霧裡的怪物帶走，倖存的機率不大。但我會嘗試幫你找到她，就當誤會你的補償。”
這也是爲了完成事件。
“嗚嗡”、“嗚嗡”…
湖怪激動得四腳撥弄湖水，一叢叢彩色的尾鰭大蘑菇般搖晃，它的身體開始神奇地一閃一閃放藍光。
迪安話鋒一轉，“要救她，首先得搞清楚白霧的來歷，”
“我只隱約感覺到白霧從石棱鎮、或者哈里森鎮、那不勒斯鎮飄過來，我誕生至今兩年從沒見過那種白霧，”蛇頸上的圓腦袋在冰層表面吃力地左右滑動，白鯨一樣短嘴喙、寬脣線的嘴巴開開合合露出一口奇特的須齒，那上面纏繞着一棵棵翠綠的水草，“它一出現在湖面上，周圍的空氣、水流、大地、湖中的魚都開始劇烈地排斥它，就彷彿這白霧不是大自然裡誕生出來的產物。”
湖怪寶藍色的眼睛中掠過一道道陰影。
“我甚至隱隱感到，其中藏着的邪惡比我從湖邊鎮民心靈中窺探到最恐怖的事物還要恐怖。”
“它就不是我們這世界的邪惡！”
……
迪安心頭一凜。
不是這個世界的白霧，難道來自於異世界？
它又是如何在一個月前入侵長湖畔，長湖周圍有空間裂縫？
迪安暫時無法確定，而是上下打量了一遍這頭神奇的湖中造物，緩緩走向它，墨西哥裔的臉龐上開始鑽出片片蛇鱗。
“要調查迷霧的根源，救出馬爾莎，我們需要一種更緊密無間的聯繫，方便信息交流以及會和。”
“我…我同意。”
“你可能感覺到痛苦和不適，你將受到我控制。但我保證，事情結束之後，會放你自由。”
“你同意合作嗎？”
“我願意！”
吧嗒！
一隻長度超過一米溼漉漉胖噠噠的腳破開水面擡到冰層上。
迪安輕輕一握和它達成協議。
那柔軟光滑充滿彈性的觸感讓他眯起了眼睛。
下一秒，咧嘴露出獠牙，喉嚨裡閃電般彈出一條灰黑色的權能之蛇，一口咬在了湖怪的脖子上。
打下了羣蛇敕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