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猝不及防,被她一下子推倒在地,她眼眶一酸,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大少奶奶,求求你,不要這樣,你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莫凌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扭曲,她衝着小蘇嘶吼,“不,我受夠了,我要離開這裡,我要永遠離開這個牢籠!”
她連鞋也沒穿,赤着腳往門口跑,小蘇連忙爬起來追上去,“大少奶奶,你慢一點,小心孩子!”
“孩子?”莫凌就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突然僵在原地,垂着頭,傻傻地盯着自己的腹部,盯着半晌,她突然嚶嚶嚶地哭起來。
“孩子,我有孩子了……我不能逃跑,我要把他生下來……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我的人生都毀了,全都毀了……”
她雙手掩面,哭得很傷心,身體順着牆壁滑到地上,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可憐的孩子。
“大少奶奶,你別這樣,以後都會好起來的……”小蘇抱住她的手臂,以防她傷害到自己,心裡也很難過,不知道怎麼樣安慰她,只能一遍遍說着,“會好起來的”。 шωш •Tтkā n •¢ O
“不會,再也不會了,我的人生都被毀了……”莫凌依靠在她身上,哭得傷心欲絕。
“好了,乖,別哭了……”小蘇手足無措地安慰她,就像安撫小孩子一般。
漸漸的,她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變成抽泣,再慢慢的沒有絲毫聲音,小蘇低頭一看,她居然已經靠在自己懷裡睡着了。
小蘇哭笑不得,想要叫她,又擔心將她叫醒之後,她再哭鬧,但是自己又沒辦法將她弄到*上,正爲難之際,頭頂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怎麼回事?”
小蘇一驚,“二少爺!”
穆宸寒矗立在門口,居高臨下地望着坐在地板上的兩人,莫凌頭髮散亂,小狗狗一般趴在小蘇懷裡,一動不動,他蹙了蹙眉,“她怎麼了?”
“睡,睡着了……”小蘇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大少奶奶剛纔醒來,哭鬧了一通,然後睡着了,我正想着,怎麼把她扶回*上……”
她話音剛落,眼前一花,穆宸寒已經彎腰將莫凌從她懷裡抱走了,他頭也未回地說了句,“你先出去,這裡有我看着。”
小蘇愣了一下,連忙應了一聲“好”,乖乖地退了出去。
穆宸寒將莫凌放回*上,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比起在老宅的時候,她清瘦了許多,臉頰上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肉又消減下去,面色蒼白,眼瞼下面印着淡淡的黑眼圈,似乎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她半晌,修長的手指緩緩落在她的臉頰上,將她眼角未乾的淚痕輕輕抹去。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膠着在她受傷的手腕上,聽說,她自己用刀將手腕割破,真不知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
他抓起她受傷的那隻手,手指輕輕摩挲着紗布包裹的位置,或許是弄疼了她,
她在夢中仍有所覺,微微哆嗦了一下,身體蜷縮在一起,在被窩裡拱起小小的小團。
這是沒有安全感的睡姿。
穆宸寒幽深的眸光閃了閃,很快又歸於死寂。
從臥房出來,他看到小蘇在走廊裡等候,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好好照顧她,別讓她再弄傷自己。”
“是。”
穆宸寒沒有再多說,擡步便走,小蘇咬了咬牙,突然叫住他,“二少爺!”
他回頭看她,眼神淡漠無波。
她緊張地握緊拳頭,試探地問,“二少爺,您知道大少奶奶生病的事情吧?”
他面無表情,淡淡道,“你想說什麼?”
小蘇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大少奶奶她患了產前抑鬱症,如果嚴重的話,她會自殘,甚至自殺,大少奶奶今天手腕受傷,就是她自殘的結果,二少爺,大少奶奶的抑鬱症已經很嚴重了!”
他不爲所動,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所以?”
“所以她需要接受治療,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大少奶奶的病情會越來越嚴重的!二少爺,你能不能幫幫她?”
“小蘇,”穆宸寒面無表情地說道,“不要忘記你的職責,你只是一名僕人。”
小蘇面色一白,垂下頭說道,“是,是我逾矩了,對不起,二少爺。”
她以爲二少爺對莫凌是不同的,她以爲他可以救她,但事實上,是她想太多了。現在,能夠救莫凌的,或許只有那個人了吧。
小蘇回到自己房間,後背緊緊貼在房門上,心臟還跳得很厲害,穆家幾位少爺,她最害怕的便是二少爺,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她居然有勇氣攔住他,對他說出那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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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小蘇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三少爺,大少奶奶生病了……”
沒錯,小蘇是穆雲天安插在莫凌身邊的眼線,她最初服侍莫凌的時候,只是將她當做一項任務,隨時隨地將她的情況彙報給三少爺,對她不抱有任何感情。
但是慢慢的,小蘇被她獨特的人格魅力所打動,即使身處逆境,她也不曾絕望過,她就像耀眼的太陽花,總是積極向上地生活,令周圍的人都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莫凌自殘的那一幕,讓小蘇震驚,也讓她心疼,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將莫凌當成了朋友,她不想看到她傷害自己。小蘇對於穆家太太們冷漠的態度感到心寒,
她只好請求二少爺幫忙,但是二少爺也讓她失望了,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三少爺穆雲天。
小蘇頓了頓,繼續說道,“三少爺,大少奶奶患了產前抑鬱症,她已經開始自殘,如果再不加以治療,她的病情會越來越嚴重的。”
穆雲天一手拿着手機,推開車門出來,俊美無儔的臉上神情凝重,“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之前爲什麼沒有彙報給我?”
“大概是從兩週之前,大少奶奶情緒低落,精神不太好,我以爲她只是因爲懷孕,感覺到疲憊,或者心情不好,沒想到她會產生心理問題,抱歉,三少爺,是我的疏忽。”
穆雲天箭步往車庫外走,臉色陰沉,“現在說那些已經太晚了,你說她自殘,傷勢怎樣?”
“劃傷了手腕,已經包紮過了,現在睡着了。”
“老太太和夫人知道她患病的事情了?她們是什麼態度?”
“已經知道了,老夫人讓我們時刻看守着大少奶奶,還讓我們將所有利器收了起來,似乎……似乎沒有爲大少奶奶治療的意思……”
穆雲天腳步一頓,手指倏然握緊手機,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佈滿陰霾,他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拒絕爲莫凌安排治療,只是爲了掩蓋這穆家大院的醜聞吧!讓無辜的女子結冥婚,甚至不顧倫理,讓她懷上小叔子的孩子,還真是勁爆的醜聞啊!
莫凌說得沒有錯,是穆家所有人,包括他,將她逼瘋了!
穆雲天加快腳步,攜帶着一身陰寒的氣息,不顧僕人的阻攔,闖入了老夫人的房間。
老夫人和老太爺各自坐在藤椅上,老太爺膝蓋上放着一本書,鼻樑上架着老花鏡,正在給老夫人朗誦書上的小詩。
穆雲天面無表情地矗立在門口,這一刻,老夫人有種錯覺,還以爲看到了穆宸寒。
“雲天,你回來了,站在門口做什麼,趕緊進來吧。”老夫人慈祥地招了招手。
穆雲天腳下未動,淡淡道,“奶奶,我想跟您談一談。”
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斂去,“有什麼話進來再說。”
“有些事,爺爺可能還不知道吧,真的要當着他的面談嗎?”穆雲天瞥了一眼老太爺,脣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老太爺“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的書本,擡頭,目光犀利地望向穆雲天,沉聲道,“雲天,怎麼能用這種語氣跟你奶奶說話,我們可是你的長輩!”
“長輩?”
穆雲天玩味地重複這兩個字,眼底燃起明豔的火光,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就在他快要爆發的時候,潘錦如得到僕人的消息,匆匆趕來,焦急地拉了拉他的手臂,“雲天,你冷靜一點!”
“爸,媽,雲天今天在公司遇到一點事情,所以心情不太好,我先帶他走了。”
潘錦如抱住穆雲天的手臂,拽着他往門外走。
穆雲天面無表情地盯着老夫人,腳下一動不動,潘錦如心裡急得冒火,壓低聲音呵斥,“雲天,你瘋了是不是,不想害了那個女人的話,就趕緊跟我走!”
她的話就如一盆冷水,澆滅了穆雲天心底的躁動,當初,老夫人提議讓莫凌替穆念琛留後的時候,他是答應了的,他也是罪魁禍首之一,如果現在他跟老夫人鬧僵,將會損害到他的利益,而且,還會讓老夫人察覺到他對莫凌的感情,如此一來,莫凌的日子恐怕更不好過了。
“雲天,你是不是知道莫凌生病的事情了?你想讓老太太給她治病是不是?”
潘錦如將穆雲天拉進自己房間之後,撲頭蓋臉一通罵,“你瘋了是不是?當初老太太再三強調過,她說,莫凌只能是穆念琛的妻子,如果穆家其他少爺對莫凌產生感情,想要娶她,無論是誰,那位少爺都將被趕出穆家,取消繼承權,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難道要爲了一個女人放棄繼承權嗎?”
穆雲天不耐煩地打斷她,“媽,那些事情我都不想談,我只想問你,你們決定不給莫凌安排治療,是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雲天,自從那個女人嫁進我們家之後,你就變得不像你自己了,滿腦子都是她,難道你忘記自己的目標了嗎?”
“我沒有忘,我記得很清楚!”穆雲天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放緩語氣,“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穆家的財產,我會一一掌握到手裡。莫凌現在病得很嚴重,需要治療,給她安排治療,好嗎?”
潘錦如冷笑,“割破了手腕就是很嚴重?我看她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氣罷了!我們已經讓下人將靜園裡面的利器全部收了起來,還讓下人時刻盯着她,她不會再傷害到自己的,你就放寬心吧。”
“利器收了起來,有用嗎?”穆雲天面無表情地說道,“她如果真的要自殘或者自殺,她還有很多種選擇,比如將頭埋在水裡溺斃,比如用頭撞牆,比如用絲襪纏在脖子上,對了,她還可以選擇跳樓,你防得住一次,防得住十次百次麼?”
“你想多了,那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
潘錦如話還沒說完,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夫人,夫人,不好了,大少奶奶要跳樓了!”
“咣噹”一聲,穆雲天起身動作太猛,掀翻了椅子,他看也沒看潘錦如,朝着門口狂奔,他從主宅一路狂奔到靜園,胸腔裡的心臟幾乎就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冒出莫凌躺在血泊裡的情形。
不,你不能出事,莫凌,我不准你出事!
穆雲天飛奔到靜園門外,一腳踢開院門,雙眼赤紅地站在院子裡,擡頭望向三樓的陽臺,喘着粗氣大吼,“莫凌,你給我下來!”
三樓的陽臺上,莫凌穿着一條白色真絲吊帶睡裙,長髮披散在肩頭,她赤着雙足,坐在高高的護欄上,雙腿一前一後地搖擺,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調,臉上露出輕鬆愜意的表情,就好像她現在不是身處危險的高空,而是悠閒地度假一般。
穆宸寒站在她身後,距離她不到兩米,和穆雲天一樣,他看起來也很狼狽,墨黑的髮絲被汗水溼透,貼在額頭上,白襯衫扯開了幾顆鈕釦,露出急促起伏的胸膛,他白希俊美的臉上染着淡淡的緋色,看得出,他也是一路飛奔而來。
穆宸寒聽到穆雲天的叫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別叫,你會嚇到她!”
穆雲天臉色一變,閉上了嘴巴,脣線繃得很緊,緊張地看着穆宸寒向莫凌靠近。
一瞬間,靜園裡安靜得可怕,隨後趕來的潘錦如等人也不敢開口說話,只能站在院子裡,僵硬地擡起脖子,緊張地望着穆宸寒和莫凌。
莫凌半個身子都吊在空中,微風吹來,撩起她垂在胸前的髮絲,拂起她及膝的裙襬,就好像要將她吹跑一般。她絲毫不以爲意,仍舊歡快地搖晃着自己的雙腿,嘴裡小聲哼着曲調,殊不知,她現在的處境,令樓下的人膽戰心驚,只怕風太大,都會將她吹到樓下,他們都屏住呼吸,緊張地攥拳頭。
只有潘錦如,看着搖搖欲墜的莫凌,心裡泛起快意,掉吧,趕緊掉下來吧,肚子裡的孽種就此消失了纔好!
穆宸寒一邊向莫凌靠近,一邊思考,如果他衝上前去,從背後抱住她,很有可能驚嚇到她,斟酌片刻,他緩緩伸出右手,放柔和聲音,“莫凌,過來。”
她好似沒有聽到他的呼喚,依舊悠閒地哼着小調,搖晃着雙腿。
穆宸寒心臟一沉,悄悄挪動着腳步,一點一點向她靠近,微風拂起她披散在身後的髮絲,被髮絲遮掩住的光裸後背露出一片瓷白的肌膚,僅從背影來看,她安靜美好得就像墜入人間的天使。
“莫凌,把手交給我。”
這一次,她似乎有所察覺,停止哼唱,晃動的雙腿靜止下來,她撐在欄杆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一直仰頭凝望她的穆雲天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她一不小心從欄杆上掉下來。
穆宸寒神經也繃得很緊,伸出的右手穩穩地放在她的身側,只要她一轉頭就可以看見。
“莫凌……”他輕輕喚她的名字,哄孩子般柔聲說道,“乖,聽話,把手交給我。”
她緩緩轉過頭,瑩潤如玉的臉頰上,表情茫然,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澄澈明亮,宛如不諳世事的孩童,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一個陌生人。
他眸光一沉,聲音越發柔和,“乖,把手放到我的手掌心。”
她沒有如他的願,而是偏着頭,怔怔地問,“你是誰?”
穆宸寒放在半空的右手微微一顫,脣邊勾起一抹溫暖的笑,“不認識我了嗎?”
她乖巧點頭,“不認識。”
說完,不等他回答,她又轉過頭去,遙望着天空,留給他一個清瘦曼妙的背影。
這種方式行不通,穆宸寒只好換一種方法,收回右手,與她保持着安全距離,以免刺激到她,微笑着問,“你坐在這裡做什麼?”
她頭也不回,語氣輕快地回答,“我在這裡等我的老公啊。”
穆宸寒倏然握緊手指,幽深的眸底掀起驚天駭浪,很快,那波濤洶涌的情緒被壓制下去,眸色迴歸平靜,脣角的笑容溫暖和煦,“你等了我這麼久,看到我的時候,怎麼反而不認識了呢?”
她纖瘦的身軀微微一僵,再度轉過身看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你真的是我的老公?”
“是啊,傻老婆。”穆宸寒伸出右手,寬大的手掌緩緩落在她柔軟的髮絲上,輕輕揉了揉,嗓音溫和極了,“我回來了,跟我回家吧。”
她怔怔地看着他許久,長長的睫毛一顫,晶瑩的眼淚從眼角滾落下來,淚如雨下,“你怎麼纔來啊,我等了你好久。”
“抱歉。”他用手指擦拭她臉頰的淚痕,聲音略微黯啞,“我來晚了。”
“念琛,你帶我走吧。”她將微涼的手指放在他的肩膀上,委屈地低泣,“不要回家,家裡好可怕,我們去你所在的地方。”
“好。”他上前一步,將她的頭攬到自己懷中,另一隻手穩穩地託在她後背,靠在她耳邊低語,“我會帶你走的。”
“你說話算話,我不想再一個人了,好辛苦……”
她雙手環在他腰間,整個身體依靠在他的胸膛上,他低聲說了一個“好”字,順勢將她從欄杆上抱了下來。
眼睜睜看着穆宸寒將莫凌從欄杆上抱了下來,穆雲天提着的心這才放回胸膛,小蘇也不住地拍着胸口,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潘錦如失望地嘆了口氣,可惜啊,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浪費了。
穆宸寒將莫凌抱進臥室,想將她放到*上,她害怕地抱緊他的腰,驚慌地說道,“不要,我不要留在這裡,這裡有鬼,好可怕!”
“好,不在這裡。”
穆宸寒無奈地牽了牽脣角,抱着她往客房走,在走廊上遇到匆匆跑上樓來的穆雲天,“莫凌怎麼了?受傷了?”
“沒有,她不想待在主臥室。”穆宸寒簡單交代了一句,將莫凌抱到隔壁的客房。
他彎腰將她放到*上,然後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在他起身的時候,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角,忐忑不安地說道,“老公,別走。”
穆宸寒身體一僵,遲疑了一秒,擡手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別怕,我不走,我去倒一杯水給你。”
她乖乖地“哦”了一聲,鬆開他的衣角。
穆雲天心裡汩汩直冒酸氣,“老公”這個稱呼,是屬於他的,她怎麼能叫別人!他黑着臉瞪了一眼穆宸寒,不滿他竟然默認這個稱呼,只可惜某人專注地倒水,根本沒有接收到他怨憤的眼神。
“來,喝慢一點。”穆宸寒將茶杯喂到她脣邊。
她甜甜一笑,就着他的手慢慢喝水,喝完之後,嘟着嘴撒嬌,“老公,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你答應過我,要帶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