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嶺心想這是遇見高人了,他躬身抱拳道:“不知神醫當面,小子多有失敬,如果可能的話,還請神醫出手爲舍妹醫治,在下感激不盡,至於診金方面定然不會讓老丈失望。”
老者微笑道:“既是遇上了,便是你我有緣。錢財這種身外之物老漢一向不是太在乎。日後你們兩個遇見其他需要幫助的人,同樣伸手拉一把,也就算是幫老漢積陰德了。”
老者這幾句話說出來,倒是令人肅然起敬。蘇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師尊清虛。老道在世的時候,也是憑着一手出堪稱高明的醫術活人無算,遇到那些貧苦無助的百姓,不僅不收錢,甚至還要搭上藥材。
想到這裡,蘇嶺再看向老者時,眼中便不禁流露出幾分親切的神色。
而趙潤兒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老者,心中卻是有幾分戒備。
從四五歲起就跟着爺爺闖蕩江湖的她,見過太多貌似忠厚,卻口蜜腹劍之輩。這些傢伙嘴上雖說的一個比一個好聽,可你若是輕信了他們,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這老者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她露出了手裡的金錁子以後纔出現,焉知不是見他們兩個人生的面嫩,想要詐財來的?
至於不肯收錢,那就更值得懷疑了。殊不知免費的東西纔是世上最貴的東西?
老者頗爲熱心的道:“中毒這種事情拖延不得。老漢我在店裡剛剛定下一間柴房,要是小兄弟不嫌棄的話,就帶上令妹隨我去後邊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醫治。”
原來面前這位老者便是掌櫃的說剛租下客棧柴房的那位客人。
蘇嶺恭謹的道:“如此卻是麻煩老丈了。”
見蘇嶺答應的如此爽快,趙潤兒心裡不免生惱,卻不好當面發作,只是裝作無意的重重踩了蘇嶺一腳。
“噝”全無防備的蘇嶺嘴裡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可看着面無表情的趙潤兒,他又說不出什麼斥責的話來,只能自認倒黴罷了。
“來福,咱們走了。”蘇嶺低頭召喚道,正踞坐在地上的來福便麻利的爬起身來,跟在蘇嶺身後。當那老者看到來福時,嘴角卻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
正待蘇嶺準備隨老者往店內柴房行去之時,旁邊一名夥計卻插口道:“老頭,你不是個木匠嗎?怎麼這會子又會替人瞧病了?”
櫃檯後面的一直都在聽他們說話的店掌櫃也突然想起來,先前這名老者過來住店的時候,身邊帶着的確實都是些斧鑿之樂的工具。
他焦急的開口攔阻道:“老丈,替人瞧病這種事情可不能胡來,耽誤了這位姑娘的病情不說,要是在鄙店鬧出了人命,我這買賣可就不用做了。”
聽掌櫃的和夥計這麼說,那老者的腳步倒是先停住了,他回身笑道:“老漢我倒真是個木匠,不過年歲活的久了,手裡幾個治病救人的小方子又有什麼稀奇。”
“老漢我既然敢張這個口,不敢說手到病除,可總不至於害人就是了。不過這件事請,還要看這位小兄弟的意思,畢竟中毒的這位姑娘可是他的妹子。”
說道妹子這兩個字的時候,老者額外加重了幾分語氣,眼色裡露出幾分促狹來,顯然他也是不肯信蘇嶺和趙潤兒兩個是什麼兄妹關係的。
蘇嶺心中並無邪念,對於這份臨時託名的兄妹關係也並不怎麼看重,無非是個稱呼而已。可趙潤兒卻不同,就好像是在偷吃東西的時候被人撞破了,臉上登時便紅了起來。
聽到店掌櫃和夥計的提醒,蘇嶺並不以爲意。一來是他對這老者頗有好感,甚至從他身上找到了幾分師傅的影子,二來也是因爲並沒有從對方身上發覺什麼異樣。
他雖然功法不全,可好歹也是淬腑境修爲,若是對方真的心存歹念,想必也奈何不了他們。
可若是萬一對方真的有本事治好趙潤兒身上的毒傷,他這邊卻臨陣打了退堂鼓,豈不是辜負老者的一片好心?
木匠又怎麼了,他的師尊還是個道士呢,不一樣給人治病開藥,就連他自己也沒少給魚嘴坳的村人們治些頭疼腦熱之類的小毛病。
只要能把病看好,身份什麼的他並不覺得有多重要。
蘇嶺當下便表態道:“老丈,在下兄妹自是相信你的,還請儘快爲舍妹施治,她身上的毒已經耽擱不少時間了。”
蘇嶺的語氣極其誠懇,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懷疑,這讓老者感到心裡非常舒服,他呵呵的笑了兩聲。
往店掌櫃和夥計那邊掃了一眼:“你這小兄弟爲人不壞,我很是喜歡。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性命這東西還是得自己做主,不能隨便聽人說三道四聽風是雨。
行了,帶上你妹子跟我來吧。嘖嘖,你這小妹子的眼光還真是不錯。”
趙潤兒聽出老者話中有話,只是不好出聲辯解,難道她能說自己只是打算拐走別人養的的花熊?更兼着身上無力,只得低着頭跟着往前走,看上去倒是十足十像是一個剛過門的害羞的小媳婦。
幾個人正往客棧後院走時,從店內上房那邊卻走出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傢伙,一邊走一邊打着呵欠,滿身的酒氣未消,完全是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
二月初的紅泥鎮雖然早已是處處新綠,可一早一晚的時候仍是有幾分春寒料峭的味道。偏這幾個人上身只開着懷披着一件中單,露出胸口黑乎乎的護胸毛和兩膀子刺青,竟似全然不怕冷。
一看便知道是那種江湖上的好漢。
至於到底是開山立櫃的寨主,還是打家劫舍的豪強,又或是做什麼別的不需要本錢的營生,那就不得而知了。
歷來越是窮鄉僻壤,賊寇們往往鬧騰的越是厲害。
湖州這地方本來也算得上是魚米之鄉,更兼守着一條沐江,江上商賈往來不絕,百姓們的日子還算富足,只有偏西邊山地一隅稍微貧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