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我一人出線?”
驚聲間,鄞冽只感芒刺在背。
盯着跟前流光溢彩的白澤仙涎,幾番陰晴變幻後,忽然變得倔強十足。
“這白澤仙涎,我不要。”
“爲何?”
伽羅眼前一亮,饒有興致地瞧着鄞冽。
這小子竟把到手的生機拒之門外。
“聖主好意,弟子心領。只是,鄞冽確不想做這不義之輩。”
“怕對不住你那幫同伴?可眼下,這是你唯一的生路,放棄了不覺可惜?”
“可惜,但更怕辜負。能熬至今時今日,非弟子一人之功,若此時爲一己之私而棄他們於不顧,對弟子而言,不僅成了背信棄義叛徒,且也徹底泯滅了心中苦苦維繫的那份信念。這樣的我,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鄞冽雖說得義正言辭,可伽羅卻不以爲意。
“冠冕堂皇的大話誰都會說。有時以退爲進,不失爲上策;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伽羅現下認可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若放棄眼下大好出線機會,你絕對再討不到任何好處,可要考慮清楚。”
“我考慮得很清楚。”
原本以爲鄞冽會猶豫一番,不想此時他,想也不想地應答上伽羅。
這強硬態度,倒是出乎伽羅和白澤帝君的意料。
而伽羅亦是個雷厲風行之人,纖指一彈,一道紫芒奔脫如龍,立即將鄞冽跟前的白澤仙涎擊個粉碎。
仙涎擊碎瞬間,鄞冽心猛顫。
唯一的出線機會,就這麼斷送在自己手裡。
雖可惜,但不過一口鬱氣的轉圜,鄞冽平復過來。
而此時小心翼翼不在,渾身輕鬆。
“大決大斷上,小哥不覺自己太優柔寡斷了些?”
白澤帝君搖搖頭,提醒了句。
“言重了帝君,至少心安理得。”
捫心而答,鄞冽坦蕩在心。
“人在,希望就在。弟子求得,是有朝一日與同伴一道,堂堂正正,心安理得的出線四象龜海。正如聖主先前多番警醒,機緣未至,不可強求;弟子相信只要你我前因未斷,無論再過十年百年,我們終於緣至再見的一刻。”
說着,鄞冽拱手朝白澤帝君一拜。
“弟子話盡於此,勞煩帝君送弟子返回天池。”
白澤帝君一雙寶藍色眸子,碧幽幽的,在鄞冽和伽羅間張望了個來回,抿笑說到。
“走吧。希望真如你所說,命夠硬夠大,有緣再會。”
“謝帝君。弟子就此拜別。”
恭敬拜謝,鄞冽即可邁開步子,跟隨上白澤帝君。
“小哥留步。”
未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伽羅的聲音。
“小白,你我相識十幾萬年,沒想到你竟然幫襯着個外人,反套訛姐姐我。”
“我的好姐姐,小弟我怎敢訛您?不過是順手推波助瀾一把。”
白澤風姿颯颯地一回身,清笑揚起。
“你不是也極中意這小子?可不能因小性子,失了上神的氣度;至於我嘛,不過是掐了個適當的點,打住您這手試探。適可而止噢。”
“假聰明。”
伽羅假意嗔怪一句,從軟軟祥雲間支起身子。
“多年之後,又見君子清流之輩,小哥倒不負這身骨氣。而現下看來,小哥你的命數,確實不是我等能掌控的。”
伽羅讚許間,話裡透着古怪。
“弟子不明聖主何意,命數掌控?”
鄞冽此刻也是驚然在心。
“可記得,你我在翠雲山一面,小哥不是懇求我爲你一算命數,解你兄長危劫?只可惜,你這一身命數造化,到現在我也不能窺究清一二。”
這話間,玄機又重了。
鄞冽相信,以伽羅界主的能力,洞悉甚至是修改一個凡人的命數,可謂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爲何她此時卻說,窺不透他的氣運,是何原因?
問題不在伽羅的能力上,那問題,只能出在自身上。
“聖主這話,會不會太言過其實了?我不是個凡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何來看不透之說。”
“小哥,你可不普通。”
伽羅幽聲打斷,麗顏間正色瑞瑞。
“在凡人眼中,萬事萬物,皆有其定命輪迴,不可悖逆違反;但一旦跳出這個限制,形成另外一個結局,那就成爲逆天的奇蹟。反過來,在掌控凡人命數的神族眼裡,同樣有這等變數存在。”
“而你在我眼中,就是個天命異數的存在。你命格是自成一系,無從捉摸;就像活水一般,遇崖成瀑布,遇坑成潭水,遇澗成溪流,遇道成江河,是沒有固定形態的,無法預測,更無法掌控。”
瞧着鄞冽那副難勘破的苦惱樣,伽羅眉頭輕蹙,再問到。
“還不明白?”
“不明白”
鄞冽癡癡惶惶,搖搖頭。
“簡而言之,就是你的命數早已跳三界六道,不受任何約束,呈現多元化結局,可神,可魔,可仙,可佛,可妖,可人;甚至於,還有更多抉擇再等着你,無法料定。”
“那我.我究竟是什麼?”
大概是伽羅的斷言,太過驚悚駭人,處於混亂狀態的鄞冽,進而冒出了句質疑的胡話。
“誰知道呢?”
伽羅答間,卻未當做一個笑話看待。
因爲鄞冽在她眼裡,就是個怪胎般的存在。
“我也想看到,你究竟能演變成什麼。好了,參不透的玄機,不如交給時間來印證,我們眼下,不如談些你更實際的,也是你最在意的出線問題。”
“出線問題?聖主先前不是.難不成我同伴他們,也得到您的認可?”
這一次,鄞冽問到了轉機的氣味。
倏然間,悅色涌起,難以剋制。
“先別高興得太早,你同伴能不能出線,就看你有沒有這份能耐。”
雖是個打嘴的話,但鄞冽聽得出伽羅眼下,是爲他開了特例。
“三天後日夕,我會在河圖鎮西面占星臺上,佈下通往千華聖境的傳送陣;四象龜海內所有靈士境以上的修煉者,都可通過這傳送陣,進入下一個界層。而前提條件,這個傳送陣必須由你來支撐;至於能撐多久,能渡多少人,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頓了頓,伽羅望望遠處的漫漫虛海,又側頭警告到鄞冽。
“我再提醒你一句,既然你有度人的慈悲心腸,那就要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覺悟;稍有不慎,下場,小哥心中應該預料得到。”
伽羅柔和不再,碧眼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