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搖搖晃晃的姚潤之扶着姚甜甜的手,憨憨的大壯則攙扶着一切一拐的老村長,用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他們才進了正屋,在姚潤之正屋的炕上坐下。姚甜甜手忙腳亂的給他們一人到了一大碗熱水。
‘咕咚咕咚’的一碗熱水下肚,老村長的臉色終於紅潤了不少,他對着大家關注的目光無奈又自責的笑了笑,“沒事了,緩回這口氣來就沒事了,大壯你去告訴大傢伙一聲去,讓大家別擔心,我再和姚先生好好合計、合計,一定會想出一個妥當的辦法的。”
“好的,我這就去。”大壯答應着,轉身跑了出去。
打發了大壯去安撫鄉親們。老村長這才拉過了姚甜甜的手感慨地誇獎道,“這就是姚先生整日唸叨侄女小甜妞吧?不但長的可愛,還是個聰明勇敢地好孩子。可是,爺爺對不起你啊,你大老遠的投奔了咱楊家屯來,爺爺還沒來得及好好的招待你呢,咱們屯就攤上了這事。今天幸虧小甜妞勇敢,姚先生機智,纔給了咱們屯爭取了這個喘息之機啊。”
姚潤之臉上閃過一絲疑惑,若有所思的說到,“說起來,甜妞今天確實是機智大膽,猜到了黃不仁和李師爺之間的不和,我纔想辦法挑撥了他們的。”
看着姚潤之疑惑深思的面色,姚甜甜心頭一驚,她今天急於救人,忽略了自己現在的皮囊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了,還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外鄉小姑娘。事反必爲妖的道理姚甜甜當然明白,她這個異世的孤魂,藉助了小甜妞的軀體,也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若是她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這裡的人當作妖怪給鎖拿了,說不定還要被祭了天燈呢。
深吸了一口氣,姚甜甜告誡自己不能慌,不能自亂了陣腳,她姚甜甜兩世爲人才找到了姚潤之這麼一個關心着自己的血親叔叔,她可不甘心隨意的就這麼捨棄了這份溫暖的親情,她不能讓他對自己有任何的疑惑和保留。
姚甜甜心中焦急,左思右想了一番,終於皺着小眉頭,小心地接了話茬,“其實,其實不是我猜到黃大戶和李師爺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在來屯子的路上,遇到了這幫官兵,心裡害怕,就藏在大石頭後面,正好偷偷的聽到李師爺管黃大戶要銀子,黃大戶就那麼老老實實的給了,這才知道他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的。當時叔叔被他們打,我一時着急,沒想那麼多才說了那句話的。”
說完,姚甜甜又把自己上午時在大石頭後面偷聽到的李師爺和黃不仁的對話學說了一遍,卻聰明的隱瞞了自己關於縣太爺微妙心態的猜測,他派一個師爺來收取人頭稅,這種不合常規邏輯的行爲,必然不是正大光明的政府行爲,關於這一點,相信聰明的叔叔必定也能猜測的到的。
姚潤之無疑是聰明的,他在那樣緊張的情勢下,經過姚甜甜稍微一提示,馬上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適時的逼退了黃大戶和李師爺。可是,事情過了之後,聰明的姚潤之對於小甜妞的行爲也開始疑惑不解了起來,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哪來的這麼大的勇氣和那麼複雜的心機啊。
現在,聽了姚甜甜惟妙惟肖的學說了偷聽到的黃大戶和李師爺的對話,姚潤之心頭的疑惑終於解開了,他面上一片欣慰之色,輕輕撫摸着姚甜甜的頭髮,也感慨的說道,“幸虧小甜妞機警,也是咱們楊家屯該有此轉機,恰巧讓小甜妞偷聽了他們的對話,知道了他們之間骯髒的交易。”
聽到姚潤之這麼說,姚甜甜的懸着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總算是過了這一關,姚甜甜在心中暗自叮囑自己,以後一定要謹言慎行,決不能再口無遮攔了讓別人生了疑心了。
想的明白,姚甜甜臉上綻放了一朵羞澀的微笑,帶着一絲劫後餘生的後怕,慶幸的說道,“當時我是害怕他們才躲起來的,沒想到竟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能幫到屯子裡,我好高興啊。”
“嗯,”姚潤之欣慰的點點頭,不放心地叮囑道,“你做的對,以後還是要躲着他們點,再有像剛纔那樣的場合可不要莽撞的跑出來了,這次是僥倖,可不會回回都這麼走運的,你知道了麼?”
姚潤之語氣裡濃濃的關心,讓姚甜甜感到窩心窩肺的滿足,她從心底深處返出了幸福的小泡泡,像一個真正的十二歲的孩子那樣,甜甜的應到,“甜妞記下了,甜妞聽叔叔的話,以後決不會亂跑了的。”
“真是個聰明聽話的乖孩子,好閨女。”一旁的老村長聽着姚潤之和姚甜甜叔侄的對話,實事求是的評價道。
“謝謝老村長誇獎,小甜妞不過是誤打誤撞了一回,只是有點孤勇和運氣罷了。”姚潤之一面安撫的拍了拍姚甜甜的頭,一面謙虛的說着,他臉上卻從方纔的滿臉的欣慰漸漸的變了顏色。
須臾之間,姚潤之緊鎖了眉頭,有些擔憂的問道,“黃大戶這次是下足了血本,李師爺被他收買了,雖然他們暫時走了,給了我們一天的期限,可是接下來咱們要哪裡去籌集那一十五兩銀子去啊?”
說起這個話題,老村長終於徹底的垮了臉色,他渾身上下被濃濃的哀傷籠罩着,無奈的長長嘆息了一聲,抱着自己的腦袋蹲在了地上。
姚潤之忍着身上的傷痛,挪到了老村長身邊,也緩緩地蹲下了身子,試探着喊到,“老村長,老村長,……”
“姚先生,我,我,我是咱們屯的罪人哪。”老村長在姚潤之的呼喚聲中慢慢地擡起了頭來,滿是溝壑的臉上已經掛滿了自責和愧疚的淚水,他哽咽着說道,“祖上傳下了的這點家業,怕是要敗在我的手裡了,我百年之後如何有臉面去見低下的列祖列宗啊?可,可也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族裡的後生們被趕出去受苦啊,嗚嗚嗚……”
“老村長的意思是要把那塊地賣給黃不仁?還是打算把鄉親們手裡的玉米種子賣了?”姚潤之眸中也含了淚,心疼着問道,無論玉米種子還是口糧土地都是楊家屯的村民們安身立命的本錢啊,可,楊家屯值錢的東西也就這兩樣了,只有這兩樣纔可以籌措到銀兩。
“哎,我是這麼思量的,姚先生你給合計合計可行不?”楊村長暫時止住了眼淚,緩緩地擡起了頭來,嘆息着說出了自己的打算,“現在人頭稅銀只要一十五兩,比原本能省下三兩多銀子呢,我想着咱們賣出十五畝土地,得上十二兩銀子,再各家湊湊,不夠的話再賣點種子,湊夠了十五兩銀子,先過了眼前這個難關再說,等趕上個好年景,大家手頭富裕了,咱們再把祖上留下來的地買回來。”
姚潤之聞言,在心底暗自嘆息了一聲,現在黃不仁看中了楊家屯裡的這塊地不是用來種莊稼的,而是要用來修建獵場的獻給京裡的大官的,他們要是隻同意賣出一部分口糧地,他肯定不會買的,更不會善罷甘休。而周圍屯子裡的大戶們,都多多少少的和黃不仁有些交情,現在黃不仁又狐假虎威的有孫縣令在背後撐腰,周圍的那些大戶們更不會爲了咱這點土地得罪這個黃不仁了,即使眼饞楊家屯肥沃的口糧地,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趟這趟渾水的。
但是,姚潤之也明白,這話他是不能太直白的說出來的,今天楊老村長受到的打擊已經太多了,他能下了賣出一部分良田的決定實屬不易。況且,姚潤之雖然被老村長看中,但畢竟還是個外姓人,老村長看中他的才華,願意什麼事情和他商量,那是老村長惜才,但是姚潤之卻時時時刻刻謹記着自己的客卿身份,對老村長保持着應有的尊敬。這樣纔是賓主長久的相處之道呢。
姚潤之在心裡思前想後的仔細掂量了一番,才斟酌的說道,“老村長想的很有道理,一畝良田賣八兩銀子,價格也是很公道。不過,眼下李師爺只給了咱們一天的時間,怕是不大好找買家啊。”
姚潤之說的婉轉,老村長卻已經明白了他話裡話外的意思,知道自己這次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着急又愧疚的說道,“聽姚先生這麼一說,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現在只有寄希望于山那邊的周大戶了,他一直和黃大戶彆着勁呢,而且幾次派人捎話來,也對我們的良田有興趣,或許這回能給我們救了這個急。”
姚潤之不太自信的點了點頭,“現在只有寄希望於這個周大戶了,希望他有足夠的膽量和野心吧。”
“是啊,”老村長說着話,自己搖晃着站了起來,“我就去回去,趕緊派人去周家送個信,約周大戶來咱們這裡看看地,好好的和他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