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盼爲我梳着發:“我卻也不知道姑娘的發何時變成了黑色,只是這般也是好看的。沒想着我竟也能等到姑娘出嫁的這一天。”
我盯着銅鏡發呆。
我何嘗不曾想過嫁爲人婦,只是那人一直未給過我機會罷了。鏡中女子輕施薄粉,卻也是好看的緊,恍惚間,極像了擱着鏡子去看另一個人一般。今日大婚,總覺着入夢一般不真實。門外響起敲門聲,我這才晃過神來,將喜帕蒙在頭上。
雖說是大婚,院內還是有重兵把手的,無怨說要做個周全的防備,不能教任何人襯了空子。我也只是覺着他多想罷了,又是有何人能乘了空當的。
只是我們都是不懂人間嫁娶禮數的,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去問上誰,泄露了事情未免會換來其他的瑣事,便也只能大概走個流程,被無怨背進喜堂。
無怨輕輕將我放下,笑着道:“我卻也是不知道你是這麼重的,倒也把我累了不輕。”
我只是微微一笑,今日不再與他爭辯許多,心中也明白他是說些打趣的話,自然也是不必理會的。
自然是無高堂可拜的,便只能對着天的方向拜上一拜,姑且是當做拜一拜盤古父神。天界自然是不用拜的,於是便各自對拜。
我聽見梓礫用暗語傳來的聲音:“姑娘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我含着笑點了點頭,這一分神,就被無怨抱住跨進屋內。我來不及驚呼,只覺着似乎還有什麼禮數不曾行完,卻想了一想,不做掙扎,躺在他懷中。
衣角被系在一起坐在榻上。無怨小心握住我的手,動作極其輕柔:“我本想着,有生之年大抵是娶不到你了,卻也沒想過這麼快就到了手,也是教我好生驚訝。”
我嗤笑着:“你想的倒是太過長遠,我不也是早就應了你。既然已經嫁了你,有件事還是要跟你說一下的,當日闢魔劍的法咒,我只說了一半給你,今日把靈一半說與你聽。”
我緩緩念出咒法,將喜帕從頭上掀開,果然就看到無怨發白的臉。只是縱然知道我如此這般,也是不能夠生氣的,大抵他也只是覺着我好生無趣的。
只是我想的卻是都不對的。無怨從榻上撿起喜帕來,心疼地看了一看:“我怎麼記着這喜帕似乎應該是由我來挑開的,如今怎麼就被某人自行掀開了。”
我理了理牀榻上的錦被,擡起頭看着無怨越發蒼冷的面顏:“這般事情你也是要斤斤計較的,果然也是小氣,你不也是不曾去吃宴飲就不走了的。連交杯酒也是沒有喝的。”
無怨一徵:“你卻是也要計較的,我是怕着喝醉了,連你也認不清了,可就不好了。”
也不知是有什麼不好的,最好認錯了娘子,抱住了青盼最是爲好,也是不枉青盼一番忙碌,我這樣一想,忍不住就笑出來。
無怨看着我笑,嘴角也扯出一抹笑來,我正開着他笑得有幾分發毛,便看着他倒出了兩杯酒來。我之前卻是也不知道他是在這裡放了酒來,如今被自己的話噎着,也只能接下去。
只是本來應該熱熱鬧鬧的庭院,只是冷冷清清地坐了小桌,本來這些也是不必的,只不過是大婚,這才聚了一些人。只是這些人也實在是不好聚的,想來想去才湊了青盼,桐芲,梓礫,倀聞,楝廂,蹇偍,熵毅,竟也是分了三個桌子。
我也只是覺着好笑的緊,卻發現我是連個像樣的親朋好友都是不曾有的,這幾個也分明是湊數的,在加上楝廂與倀聞的特殊體質,能被除了我跟熵毅看到,旁人也只能見到五人罷了。
也是我多想,此刻若是有旁人,也是過不來的。
我原本是想着,與伏羲鬥來鬥去的也是到底不知誰勝誰負的,本來就不曾做出生的打算,卻不想今日卻仍舊是活着的。恍惚間只覺着做了一個夢,夢境太長竟有兩世一般。
我到今日才明白伏羲爲何是將我趕盡殺絕的,父神大人去了以後,斬妖扇又被我弄丟,而我手中卻是還有闢魔劍,他無論如何都是怕我的,因爲這份怕,連帶着之前那一點點的喜歡都湮滅了。
他會喜歡女媧,也不單單是她古靈精怪,更多的是女媧什麼都不會,需要伏羲去護着。如果兩個人中必須選一個,自然就是要傷害那個足夠堅強的。
因爲我太堅強,所以理所當然被傷害。說到底,也不過是我不夠會揣摩他的心思罷了。耳根一疼,就被無怨拽下了一根髮絲,他手中分明是一根紫色的發。
無怨驚異地看着。
卻是連發色也是藏不住了麼,我微微嘆了口氣:“大抵是天要漏了的。”補天所用的身子,也是快要隨着砂心的甦醒一同掉落下來了。掉下來也是好的,那具身子到底也是比現在這個要好用許多。只是天就要漏了擱大窟窿罷了。
無怨輕輕揉着拔掉髮絲的地方:“也怪我一直訝異,竟生生拔下了你的發,肯定是疼的緊了,卻也是不該這般的。只是天漏不漏的與你的發又是有何干系?”
我着實不是尋他樂子的:“如今我遮不住自己的髮色,不過是因着原來的身子快要醒過來,現在的這具身子已經快支撐不住砂心罷了。我以前曾告訴過你,我的身子被補在了天上,如今它是要掉下來的,也不知會不會摔的血肉模糊。”只要不是臉先着地就好。
不過看無怨的表情就知道他把這件事當作了玩笑,倒也是不怪他的,伏羲都是不能料到還有這等事情的,否則早就絞盡腦汁將我殺死千萬回了。
無怨點了點頭:“原來天之所以將漏,是因着你的身子要回到心臟所在的位子罷了,卻也不是說補的不牢靠。”
他倒是終於說對了。我看向遠方:“伏羲也是不知道的,其實只要用闢魔劍將我殺死,也是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便不再用誰去補天,蒼生也是都能活的。”
無怨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你又是說的什麼話,天下蒼生又怎麼是能夠跟你相比的。他們死與活的,不一向與你無關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