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大抵是太閒的慌了。自從海母壽宴上一別,天帝與妖魔兩界的關係尤爲惡劣,近些日子,似乎要進行一場關於和平的會談。
所以我才說天界是閒的慌了。
倒不如真真切切打一仗來得痛快一些。與妖魔談和,不過是與虎謀皮罷了,三界終會有一戰,又何必再談一些喪權辱國的條約。
郇越突然就病了,就那樣毫無徵兆地,一下就病了下去。大概是受了驚嚇過度,一時急火攻心,才臥牀不起了吧。
因此,這本來該郇越出席的和談會議,就由我來代替了。三界代表一個個爭的面紅耳赤,好不乏味,我實在是困得慌,手中拿了一支筆,渾渾噩噩的幾乎睡着。
我打着瞌睡,手中的筆掉在身上,染黑了藍白的宮裝。北海的宮裝顏色過淺,我也不是不曾提過改色的問題,只是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北海的宮裝一向只是白色 ,因着我不喜歡,這才又加了水藍的顏色。
我不喜歡白色已經許久,大抵是因着它着實不好洗的緣故。也罷也罷,不過是衣服而已,什麼顏色的倒是也無妨,終究不是我洗。
身後的議論聲一開始還小,見我幾乎要睡着,也便不顧忌,分外聒噪。“她就是硃砂?那面顏果真和女媧娘娘一般,手中那把劍,不正是……”
箭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
果然是一羣不安分的傢伙,如此便想取了我的性命麼。我便順勢趴在茶几上假寐,那支箭從我頭頂上滑過,射中了不知名的女仙。
現場立刻就騷動起來。先是聽到霽溷的聲音:“喲,天界女仙怎麼就中了埋伏了,莫非是我魔界動的手腳?”
霽溷的話裡有話,分明是說天帝準備借這次機會使用苦肉計,讓女仙受傷,然後嫁禍給魔界,好給魔族冠上意圖誅殺天界之名。
我自然不能再假寐,這才緩緩擡起頭,揉了揉眼睛,這才往霽溷的方向看去,滿是迷茫,心裡卻在笑,看天界如何收場。
射箭的是個女仙,聽了這話急急告罪:“箭是小仙射的,小仙並無意去嫁禍魔族,只是誅殺妖孽,被那妖孽擺了一道。” шшш▲ ttκǎ n▲ ¢ ○
箁晗淺淺一笑:“原來是這般光景。霽溷殿下一時錯怪了仙子,還望仙子不要怪罪。”
那小女仙聽了這話,滿臉都是懷春的粉紅:“妖皇說的哪裡話?沂婽不小心觸怒了霽溷殿下,還望霽溷殿下不多計較纔是。”
我從衣服上撿起毛筆來,小心地放在茶几上的宣紙上。紙上正有畫了一半的火凰原身圖,只是剛剛打了瞌睡,紙上多了些細碎的墨紋。着實可惜了。霽溷生不生氣的,與箁晗何干,妖魔倒是什麼時候成了同盟了。
這小女仙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她傷着的是同界女仙,並不是那魔族王子,這時候不去看那受傷的女仙,倒在箁晗這裡懷起春來了。
箁晗看了我一眼,左邊嘴角勾起:“只是不知,仙子說的妖孽,又是指的何物?”
箁晗本就爲妖,這小女仙卻在這裡滿口妖孽,着實是在駁箁晗的面子。小女仙果然就慌了神:“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
小女仙一時情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突然就看到了低眉淺笑的我,立馬就指着我,眼睛裡全是厭惡:“我說的,自然是這個傷了女媧娘娘的孽物。如今竟敢頂了娘娘的臉,坐在這裡好不自在。”
果然還是點到了名啊。我只能緩緩起身,將闢魔劍拿在手中:“仙子原來是想殺了本宮啊,真是好生可怕,不知本宮與女仙,有着什麼誤會?”
座上大多人都曉得我是北海二公主,忌諱着北海與妖魔的聯繫,一時都不肯輕舉妄動,更何況,今日,我是代表着北海而來。
霽溷眯了眯眼睛,從伏羲處走到我身邊來:“砂兒什麼時候頂了女媧的臉了,莫不是女媧與你長的一般難看。”說着,還用手捏了捏:“彈性真是不好。”
郇越不過來果然是對的。我別過臉,正欲拿闢魔劍砍他,就被他先行按住,貼在我的耳根:“你與郇越一般不乖。”
旁人只是覺得霽溷與我分外曖昧,還不曉得他明戀郇越的事情,一個個看得全都呆住。北海的消息倒是封鎖的真好,說不定郇越被霽溷擄走結了親,天界的人還在討論我與霽溷的關係。
箁晗鐵青着臉,將霽溷從我身邊拉開,雖然是對着我說,聲音卻大了些:“莫不是,誰化作了女媧娘娘的容貌嫁禍與你。我記得,幾千年前你就是這般模樣。”
伏羲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那小女仙動手之時他應該是看到了的,卻沒有阻止,如今又誘發了變故,霽溷和箁晗反而證明了我的清白。倒果真是,得不償失。
伏羲很快就處置了傷人的小仙,因着霽溷箁晗的證詞,只能宣佈是場誤會,我自然還是那北海公主,與傷了女媧的妖物無關。
但天界卻是丟足了面子。無論如何,霽溷那句女媧與我一般難看的話,記在了每個人心裡,大家都開始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一開始還有所忌諱,到了宴會快結束的時候,幾乎每個走到我面前的,都要嘆上一口氣。
我無暇顧它。三方會議的結果三方尤爲滿意,我也實在想不出他們會有不滿意的地方,畢竟這個結果,便是再議再議。
箁晗笑嘻嘻地湊到我身邊來:“砂砂今天穿的好漂亮。”說着就拿手拽了拽我的衣袖。只是他恭維的太過明顯,這件衣服分明是我穿過的。
霽溷肯爲我說話,自然是因着郇越的緣故。只是連箁晗都如此明目張膽,怕是北海與妖界,果然是有了什麼聯繫了。北海本就是由水生靈得以繁衍,徘徊於妖仙之間,入了妖族,倒也不算稀奇。
其實世間萬物,本來就無仙妖之分,原本就是一念爲妖,一念爲仙。所謂妖仙,不過是名字上略有差別罷了,性質,從來都是一般的。
見我並不買他的張,郇越低了低頭,吞吞吐吐:“那個,我倆的意思,不是說你是女媧的……私生女,你千萬,別往……別往心裡去啊。”
我終於明白那些人是在嘆的什麼氣了,原來都是以爲伏羲戴了綠帽子啊,所以對伏羲前後矛盾的解釋釋然了。
倒是也無妨。我於是告了退,隨着西海女王一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