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月落星隱,東方即曉,朝陽微曛,黎明前的一縷紫氣緩緩流進狹小黝黑的山洞。

曲祀無意識地睜着鳳眸,紫氣緩緩流進她的眼睛裡,將她的眼睛也染成了一片紫色,如夢似幻,妖異至極。良久,曲祀眨了眨雙眼,神形歸位,輕輕動了動身體,曲祀悶哼了一聲,伸手撫住胸口,肋骨怕是也斷了幾根吧,那兩個人下手也太狠了吧。雖說玄宗很講究輩分與實力,但在家族權力面前,就有了迴轉的餘地了,至少在前世,曲祀就只向她的老師青涯曲過一次膝,僅拜師的時候向青涯前膝跪過一次。

而這一世,曲祀沒有任何家族支持,也沒有一個厲害無比的老師,當然她也不想拜師,當然會造就現在的情況了。

曲祀望着山洞外新生的驕陽,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身上,也爲她的心增添了一抹暖意。經過昨夜的夢迴過去,曲祀已經明白了,有的東西她必須捨棄,比如對繁華的嚮往。但有的東西她必須保留,比如她的驕傲,她的尊嚴。

想通了這一點,曲祀覺得她的心境修爲更深了,心境的修爲超出了自身的修爲太多,至少她在修煉時不用擔心走火入魔的危險了。要知道很多祭祀都是因爲心境修爲跟不上自身的修爲而走火入魔,走火入魔者輕者失去修爲,重都神智不清變爲瘋子,甚至是死亡。

撐着巖壁,曲祀慢慢站了起了,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疼得曲祀冷汗直冒,擡起頭,看着初生的朝陽,曲祀覺得自己身上充滿了活力,雖然她現在的臉色蒼白得不像樣,她很開心,因爲從昨天的事上她懂了很多,她也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現在需要怎麼做,今後的跟該怎麼走,曲祀的心裡已經有了大概。

轉頭打量了一下這個小洞府,一張石桌,兩張石椅,一張石牀,真是簡陋得可以啊,恐怕凡人居住的窯洞都比這好得多吧。曲祀搖搖頭,她不介意,真的,她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足矣。

扶着巖壁走出洞府,曲祀伸出衣袖抹了抹額上細碎的汗珠,潔白如珍珠般的皓齒因疼痛緊緊地咬着下脣,因爲太用力,將脣都咬破了,慘白的脣上沾着殷紅的血,看上去極其的妖冶恐怖。曲祀全然不在意,好伸手抹去嘴角咳出的血跡,看着天上的太陽,眼底生出一種叫希望的光芒。

接骨草是一種很常見的藥草,墨綠的磕葉,白色的小花,對骨頭的新生很有幫助。回血藤也很常見,在玄宗到處都是。曲祀剛出洞府,便找到了這兩種藥草。曲祀覺得有些驚異,但想想也就明白了,也是,這兩種藥草對修都根本就毫無用途,所以這裡有很多也是正常的事。

而曲禮之認識這兩種藥草,是因爲前世她曾在紅塵中歷練時,曾扮演過醫仙這一角色,當時,醫仙滄鏡這個名字也曾在聖月的凡人國度風靡一時。

如今回想起來,曲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不過這大概是天註定的吧,她曾是凡人口中醫仙,現在她又要用凡人醫術救治自己,還真是因果循環啊。

曲禮將兩味藥草在山腳的小河中洗淨後,便在河邊找了塊石頭坐下,休息了半晌纔將藥草搗碎,將汁液服下後,曲祀就開始打坐調理。將心源中調動一絲絲力量遊走於斷骨的四周,刺激斷骨的生長,曲祀緊咬着貝齒,因爲這具身體是經過業火紅蓮改造過的,所以純淨到了晶瑩透徹的地步。而如今骨頭斷了,想修補也沒那麼容易。這就是所謂的有利就有弊吧。

直到夕陽西下,曲祀才從入定中醒來,掬一捧清水洗了臉,又採了幾株藥草,曲祀纔回到了她的小洞府。

洞府修建在一座小山上,小山很矮,周圍的玄力和信仰之力也相對於稀薄,曲祀看見四周也有許多同樣的洞府,不過沒有看到一個人,曲祀不禁苦笑,這大概就是惹惱了那些大佬們的下場吧,不過,那個徐長老現在也不太好過吧,她曲祀的命運豈是那麼好隨意探究的。

又十日,這天曲祀正在打坐修行,以期傷勢能早日復原,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最多再有個兩三天,便可痊癒。像平常一樣,從心源中調動玄力覆蓋到傷口處,現在已不是很痛了,曲祀只感到有些麻麻的,像是骨頭在新生一樣。正當曲祀到緊要關頭的時候,門外傳來一人的嚴肅的聲音:“新人曲祀,來此十天爲何不到扶搖殿報道,莫非你想被逐出玄宗嗎?”

曲祀任玄力在身體中繞了一圈,然後才收功起身走到洞外。

“你可是彼岸.曲祀.滎蘿淺殤”一位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祭祀有此意外地看着曲祀,顯然他也沒料到曲祀竟然如此年輕。

曲祀淺笑着點點頭,但由於她的臉實在是太蒼白了,所以笑起來有些恐怖,像白麪鬼似的。

中年祭祀似是同情的看了曲祀一眼,說實話這個祭祀看起來還挺好的,不卑不亢,也不知如何得罪了蘇色殿主,竟將她發配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瞧人家一好好的姑娘,如今都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真是可憐啊。“玄宗有規定,新人來都要先到扶搖殿報到,如果十天不去,就會被逐出玄宗,好不容易纔進來的,你甘心就這麼被逐出去嗎?”中年祭祀放緩了聲音。

曲祀也友好地點點頭,“多謝提醒,我本來也是想等傷好一些纔去的,還望海函。”

中年祭祀仔細看了看曲祀,果然一副氣血虛虧的樣子,這傷怕是殿主脫不了干係,遂又不忍“曲祀,要知道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殿主那等人只能是我等仰視的存在,所以就算心裡有什麼不如意地,也要忍耐啊,要知道,到了我們這一步可是連回頭的路都沒有了,何必太在意那些虛有的呢。”

曲祀看中年祭祀真情意切的樣子,也不好反駁,畢竟別人是爲了你好,雖然以他這種心境在修途上走不了多遠,但他畢竟是曲祀到玄宗以來第一個無嘗關心她的人,心裡一暖,面上一笑“謝謝”

中年祭祀一陣恍惚,連曲祀說什麼都沒有聽清楚,“你不知道你的笑容有多麼地迷人。”

曲祀輕輕呼了一口氣,“請問扶搖殿該怎麼走?”

中年祭祀這纔回過神,他暗罵自己丟人,一邊不好意思地向曲祀陪罪,“不好意思,你別放在心上,我帶你去扶搖殿吧,忘了介紹了,我是失搖殿的下階執事,我叫連天。”

曲祀朝他點點頭,便跟在他身後朝扶搖殿而去了。

一路上,連天給曲祀講了一些玄宗的基本規距,這些規距大體上和聖月的玄宗規距差不多,只是青羨的玄宗似乎更加敬天。因爲連天職位低下,他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但也讓曲祀知道了玄宗的大概,這裡共有十五大殿,三園,一泉一堂一塔一場一臺,十五大殿分別是扶搖殿、生華殿、雲華殿、千華殿、輕雲殿、浮雲殿、風雲殿、踏迦殿、九霄殿、靈尊殿、飄緲殿、接天殿。十殿分屬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白祭祀,其中飄緲殿是屬於聖子的行殿,而接天殿則是屬於宗主的行殿,蒼穹殿則是傳功法的大殿,未眠殿是接任務的行殿,而最後一殿是最讓人畏懼的殿堂,那就是天刑殿。三園分別是司靈藥的牧靈園,司煉器的夏枯園和司靈獸的晚楓園,一泉是指淨夢泉,一塔則是信仰之塔。一場指的是集會的氤氳廣場,一臺則是指比斗的夕暮臺。

“到了”連天的聲音將曲祀的思緒喚了回來。

曲祀擡頭一看,巍巍宮殿,連成一片,這明明就是殿羣嘛,大大小小,形狀各異,差不多有上百餘座殿,饒是曲祀見慣了大風大浪,也禁不住感嘆,“真是精美如畫啊!”

連天也看着宮殿“是啊,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可是整整呆了一個時辰才清醒來來,之後看到飄緲殿也常常驚呆,”連天轉過頭來認真地看着曲祀“你很特別,真的,你是第一個看到這麼旁大的宮殿而能在一瞬間內清醒過來的人。”

曲祀沒有答話,她只是輕輕垂下濃密纖長的睫毛,遮蓋住了一雙夜空一般的清瞳。

連天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了。每個人都有不爲人知的秘密,他不應該點破的,“對不起,我們進去吧。”

說完就率先踏上了通往縹緲殿的階梯,曲祀再次擡頭,跟上了連天。

曲祀辭別了連天,獨自走進了一處大殿,連天告訴她這個殿就是新人登記的大殿,大殿很冷清,只有幾個人,而且大多數的人都在打瞌睡,曲祀按照指示到了一張桌子前敲了敲。

“叫什麼名字”那個登記的執事頭也不擡地問。

“彼岸.曲祀.縈蘿淺殤”

聽到曲祀的名字後那個執事忽然站起來,指着曲祀尖聲道:“你就是彼岸.曲祀.縈蘿淺殤?”不等曲祀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道“可把你等來了。”

他將曲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搖搖頭:“真看不出來,以後你的洞府就在花錦山了,嗯,就你是你現在所住的那座山,”說完又隨手扔給曲祀一個赤玉和一個瓶子,“這是標誌,你掛在洞口就表明那個洞府是你的了,如果有人敢強行闖入,你便有處置的權力,那個瓶子裡的是辟穀丹,是拿來代替食物的,辟穀丹是五天一粒,這裡有八十粒,正好夠你用一年,一年後再來我這裡領,明白嗎?”

曲祀點點頭,轉身走了。那個執事看着曲祀遠去的背景“真看不出來,這個女子竟有膽量得罪蘇色大人。”

曲祀走出飄緲殿後,就直接朝花錦山走去了,再怎麼說那兒將是她未來幾年的家,總該好好整理一下吧。走到這步,曲祀不後悔,如果能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麼做的。

花錦山雖然玄氣和信仰稀薄了點,但也比外界好得多,差不多可以了,慢慢修煉根基才比較牢固。曲祀如是想着,如果是在花錦山修煉,那她進階爲赤蓮祭祀大概需要十年的時間,曲祀盤算了一陣,十年過後,她正好可以打開眠嫿水晶,到時候就可得利用眠嫿水晶中的靈藥或丹藥來輔助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