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是誰下的毒嗎?”
病房內,面對陳益的詢問,宋立順輕輕搖了搖頭,簡單的一個動作好像耗費了他不少力氣,呼吸頻率有明顯的加快。
年齡大。
剛剛做完腎臟移植手術。
中劇毒。
三件事加起來,宋立順此刻能清醒的活着已經很不錯了。
給出否定的回答後,宋立順第一時間詢問:“我……我兒子他們呢?”
陳益:“還在搶救,你先別擔心,可以先回答我的問題嗎?”
宋立順嘆了口氣,算是同意。
陳益點頭:“對。”
監控既沒有拍到田昌義也沒有拍到付蓉蓉,如果是合謀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根本沒出現,要麼是刻意避開了監控。
宋立順搖頭:“沒有。”
宋立順這才張開嘴巴,用非常虛弱的聲音說道:“如果真讓我去懷疑一個人的話,那就是我的老婆。”
宋立順呼吸急促了一些,應該是情緒上受到了影響:“後生可畏,真是不簡單。”
宋立順愣了一下:“啊?不可能啊,那一桌子菜都是她們做的。”
宋立順點頭。
“宋先生。”陳益催促了一句。
聽到第二個問題,宋立順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表情發生了明顯的變化,蒼白的臉色加上無數皺紋,無法分辨他是什麼心情。
今天他來見宋立順單單隻爲了這次投毒事件,不會去提王寶貴,也暫時不能說對方全家死光,況且醫生也提到宋立順不能受刺激,這要是兩句話把對方給聊沒了,那可就攤上事了。
宋立順:“她在。”
宋立順:“因爲她當年嫁給我的目的就是爲了錢,二十年前我的身體就已經很不好了,說實話,連我都沒想到能活到現在。”
陳益開口:“隊長。”
滅鼠劑就是在飼料倉庫被發現的,線索能夠對上,目前來說這個叫田昌義的人,也具備了作案嫌疑,需要調查。
剛纔陳益只介紹了名字,沒有說職位。
陳益道:“你不知道是誰下的毒,那你有懷疑的人嗎?”
陳益來這裡可不是聽他恭維的,立即將話題拉了回來:“除了錢,還有其他原因嗎?”
陳益:“你指的是付蓉蓉,對嗎?”
陳益追問:“哪個員工?叫什麼名字?”
養殖飼料?
陳益:“你的意思是,飯前這三個人都在廚房忙碌,做完飯才上桌的是嗎?”
宋立順:“付蓉蓉和我兩個弟妹,名字叫……龔玉娟和譚葒。”
宋立順吃驚:“你是陽城市局刑偵支隊的支隊長??”
宋立順:“田昌義。”
飼料?
另一邊,徐文兵提筆迅速寫下了田昌義三個字。
這句話,間接印證了幾人之前的猜測。
說的籠統一點,複雜,很複雜的表情。
陳益:“這個田昌義在養殖場是什麼職位?”
得知陳益的真實身份後,宋立順回答問題的速度快了一些,說道:“有!這幾年我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是付蓉蓉和養殖場的一個員工不清不楚的,當時我不信,現在想想,也許是真的。”
陳益:“她們指的是誰?”
“你是這樣想的嗎?”
記錄的活本不該他這個刑偵大隊的隊長幹,但他有自己的心思,想在陳益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只要涉及到類似的問題,就必須要提動機,爲什麼?
爲什麼要避開監控,爲什麼要消失,這不是擺明了告訴警方,我就是嫌疑人嗎?
“付蓉蓉呢?她在嗎?”陳益詢問。
“這次的尿毒症,她本以爲能看到你死了,但你又活了下來,這件事直接導致付蓉蓉失去耐心,決定親自動手。”
宋立順:“負責養殖飼料的採購和保管。”
陳益:“爲什麼懷疑她?”
聽完陳益的話,宋立順訝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年輕人,你腦子轉的挺快,在陽城市局是什麼職位?”
陳益:“今天中午你們吃飯的時候,田昌義出現過嗎?”
陳益:“可是在養殖場的監控中,我們並沒有發現付蓉蓉的身影。”
陳益跟上了宋立順的邏輯:“因爲你的身體很不好,所以付蓉蓉嫁給你是想等你死,然後順利繼承伱的家產,沒料到事實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你活得很好。”
宋立順:“對。”
陳益眼神泛冷:“撒謊!”
宋立順不明所以:“我怎麼撒謊了?”
陳益開口:“餐桌上只有八人的碗筷,除了你之外,還有你二弟和三弟的家人,哪有第九個人?付蓉蓉根本沒吃飯!”
聞言,宋立順苦笑:“陳隊長,你敏感的有點過頭……好吧,可能這就是你的優點,付蓉蓉確實沒有吃飯,她做完飯後說自己不太舒服,先去休息了。”
陳益神色稍緩,他只是想間接判斷宋立順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信息的缺失並不代表宋立順有問題,只是沒有說全而已。
若付蓉蓉沒有吃飯,恰恰說明了她有嫌疑,知道滿桌都是毒藥,根本不敢上桌動筷子。
那麼,三個人在廚房,付蓉蓉是怎麼下的毒呢?
“酒是誰準備的?”陳益問道。
宋立順:“是我老婆付蓉蓉準備的。”
問到這裡,陳益衝何時新和徐文兵招了招手,兩人立即上前,彎腰湊近。“徐隊長,廚房佐料檢測了嗎?”陳益小聲道。
徐文兵:“還沒有,案子剛剛發生我就給市局打電話了。”
陳益:“老何,給強哥說一聲,拿走廚房所有的鹽、醋、醬油、花生油等做菜必需品,送去化驗。”
何時新:“好。”
如果下毒者是付蓉蓉,那麼她的可操作空間確實很大,提前把毒酒準備好,再提前將廚房佐料全部混入滅鼠劑,旁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做完飯後謊稱自己不舒服,避開午飯,待所有人毒發後,悄悄溜走。
從目前所掌握的線索看,這是最大的可能,但還是那個問題:爲何要失蹤,以身入局纔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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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益總覺得這裡面有不對勁的地方,暫時說不上來。
一共只有九個人參加飯局,菜又是自己做的,現在毒發八個死了七個失蹤一個,不管如何推斷都不是特別合理。
何時新離開了病房,陳益問起了宋立順爲何要出院聚餐這件事。
宋立順說:“醫生說我恢復的很好,我也不想整天待在醫院裡,做完手術後的第五天我就回了養殖場一趟,很快又回來了。”
“這次本想着和家人吃頓飯,誰知道……哎。”
陳益:“你喝酒了嗎?”
宋立順:“沒有,醫生不讓喝。”
陳益:“吃的也不多?”
宋立順:“不多,剛做完手術不久沒啥胃口。”
陳益:“這次飯局是誰發起的?”
宋立順:“沒有誰發起,大家在醫院聊天的時候說起了這件事,共同決定的。”
陳益:“總有人先提起吧?”
宋立順思索了一會,說道:“好像是老三提起的吧,說是要慶祝一下,就在家裡吃,養殖場那邊是我們定點吃飯的地方,雞鴨魚肉現抓現殺,還種了一些菜,很新鮮。”
這種生活確實很美好,自家的養殖場,自家的菜圃,一家人沒事聚聚喝點小酒,簡直不要太舒服。
可惜啊,這次出事了。
也正因爲出事,說明了宋家並沒有表面上那般和諧,個別人心懷鬼胎。
至於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付蓉蓉,現在還不好說,搞不清楚付蓉蓉爲何失蹤這個疑點,陳益不會把她定爲唯一的嫌疑人。
“你指的是宋立南。”陳益說道。
宋立順:“對。”
陳益:“付蓉蓉呢,當時她極力促成了嗎?”
宋立順皺眉:“記不太清了,家人之間的聊天,哪會想這麼多。”
陳益:“今天你給員工放假了?”
宋立順:“對,放假了,放了三天,今天是第三天。”
陳益:“爲什麼放假?”
宋立順遲疑片刻,說到:“病好了,算是……慶祝一下,反正廠子裡也沒啥事,都自動化運轉了,不但給他們放假,還發了紅包。”
陳益眉頭微皺。
宋立順在這邊慶祝,王寶貴還在陽城躺着呢。
“只放了養殖場的假?”
宋立順:“對,這個廠子也算我第二個家。”
陳益:“如果付蓉蓉真是下毒的人,除了錢,她還有其他動機嗎?比如和誰有仇,或者和你們宋家全家有仇。”
宋立順:“那肯定沒有。”
陳益:“確定?”
宋立順:“絕對確定,我們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有事我能不知道嗎?”
陳益盯着他看了一會,眼見對方狀態不錯,忍不住道:“如果她是爲了給王寶貴報仇呢?讓你們全家爲那顆腎陪葬,還有,當年王寶貴是被誰偷走的,要是宋家內部人呢?”
此話讓宋立順渾濁的雙眼徒然睜大,呼吸驟然急促,嚇的陳益差點就要高喊醫生。
好在宋立順很快平復下來,一切正常,在沉默後說道:“不會,她根本不知道王寶貴這個人。”
陳益:“那誰知道?”
宋立順:“都不知道。”
陳益沒有深入聊這個話題,否則免不了要提到那位逃到國外的醫生,免不了提到父親奪走兒子腎臟是一種什麼行爲。
命案爲先,和七條人命相比,上一個案子顯得渺小許多。
“你有孫子嗎?”陳益問。
宋立順:“有啊。”
陳益:“你二弟和三弟有孫子嗎?”
宋立順:“當然有。”
陳益:“都不在平縣?”
宋立順:“都不在,幸虧不在啊。”
他後怕不已。
問完了宋家的事情,陳益開始瞭解宋家在平縣的仇人。
有錢是容易拉仇恨的,宋立順的發家史是什麼樣的,發家後又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需要知道。
提到這件事,宋立順打開了話匣子,一邊回憶一邊娓娓道來。
陳益認真聽着,有矛盾的肯定存在,但滅人全家的深仇大恨,遠遠不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