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是萬物俱寂的時刻,哪怕是繁華的陽城也不例外。
沒有白天的喧囂和夜晚的狂歡,剩下的只有靜謐和深邃,整個城市被淡雅的月光輕輕籠罩,微風在街道上空靈的穿梭。
此刻,霓虹燈早已沉睡,偶爾可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內還有燈光閃耀,彷彿在迎接城市新的黎明。
路上行人稀少,能打破寧靜的只有夜班的出租車。
當然,還包括夜貓子以及酒吧和夜店流連忘返的青年。
雖是凌晨,但城市沒有停止運轉,清潔工已經開始清掃道路,若從高空俯瞰,角落隨處可見他們的身影。
早餐的攤子也支了起來,準備新一天的工作,熱氣騰騰的蒸籠,帶着肉包子的芬香。
有開門營業的,自然也有關門歇業的。
紅色具有誘惑力的燈光,就是其中之一。
她們晝伏夜出,結束了一晚上的工作,欣喜今晚的收穫,也憧憬未來的生活。
堅持,再堅持一兩年,就可以攢很多錢了,到時候不說財務自由,最起碼有了在這個城市好好生活下去的資本。
或者……
回到自己老家,找個本本分分的老實人嫁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兢兢業業的工作?不存在,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一月幾千塊的工作,一晚上就可以賺到。
市區的某個偏僻巷道,濃妝豔抹的高挑女子關上了按摩店的房門,準備回自己的出租屋好好睡上一覺。
這就是她一整天的生活,白天睡覺,晚上工作,直到凌晨。
高挑女子心情似乎很不錯,臉上雖然帶着疲憊,但笑容未曾消失,看來是生意不錯賺了不少錢。
噠!
噠!
噠!
伴隨着高挑女子高跟鞋落地的聲音,她沿着幽深的巷道慢慢走着,準備去打個出租車。
女子哼着小曲,前方距離城市街道主路已經越來越近了。
就在此時,遠處視線下出現了一個男子身影,不是站着,而是躺着。
她愣了一下,覺得男子所穿的衣服有點眼熟,好像是自己所接待的最後一名顧客。
她記得,對方挺年輕的,也就二十歲出頭,像個大學生,當時喝了不少酒,出手也很大方。
所以,她纔沒有趕對方走,照顧服務的很周到,這才成了自己今天最後一位顧客。
怎麼躺在這?
喝多了睡在地上了嗎?
確實喝了很多酒,她印象很深。
女子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想着畢竟是客人,秉承服務行業的精神也應該把對方叫起來,關心一下,自己以後還要在這工作呢,主打就是一手回頭客。
隨着時間的推移,雙方越來越近,女子剛想喊一聲把對方叫醒,此刻聲音堵在了喉嚨裡,腳步也是戛然而止。
長長的睫毛下,她的眼神中閃現出極度的驚恐,本來化妝顯得白皙的臉色,此刻更白了。
她看到了什麼?
該男子的喉嚨被割開,鮮血流滿了一地,觸目驚心。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讓女子感到寒意直衝天靈蓋的,是男子那詭異的笑容和睜大的雙眼!
不,不對。
那不是詭異的笑容,是被人用刀割開的臉龐,從嘴角一直延伸到了耳朵。
那不是睜大的雙眼,是空蕩蕩黑漆漆的血目,只有鮮血沒有眼球。
這是女子一生中所見最恐怖的畫面,下一刻,尖叫聲響起。
“啊!!!”
女子的第一反應不是報警,嚇得摔倒在地之後,起身就跑,過程中還丟掉了一隻高跟鞋。
她非常慌張,索性把另一隻高跟鞋也扔掉,玩命的狂奔,很快消失在了巷道的另一頭。
這個地方巷道四通八達,不止前方那一條路。
周圍,再次陷入了寂靜,只有那孤零零的恐怖屍體,淒涼的躺在那,等待下一個“有緣人”發現,直到報警。
……
海天豪庭。
這個高檔小區處在陽城的市中心,大平層面積二百八十平,單價很高,能買的起的人還是不多的。
陳益的房子就在這裡,昨天傢俱送來後,他和方書瑜已經住了進來。
清晨的陽光灑進臥室,照在了陳益和方書瑜的臉上,也映照出滿地的衣服。
昨晚有點激烈,幸虧隔音很好。
方書瑜動了動眼睛,但沒有睜開,縮進了陳益懷裡。
陳益醒了,看着懷中的女孩,他微微一笑。
兩人賴牀半個多小時後,終於起牀穿衣,方書瑜去廚房做了早餐。
吃過飯後,方書瑜剛要把餐具放進洗碗機,卻被陳益在後面抱住。
哪怕是寬鬆的睡衣,也掩飾不住方書瑜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很是迷人。
“幹嗎?忙着的。”
方書瑜提醒對方別打擾自己收拾東西。
陳益點頭:“嗯。”
方書瑜沒反應過來:“啊?”
下一刻,伴隨着她的驚呼,自己整個人被陳益抱了起來,進了臥室。
方書瑜這才明白陳益的意思,雖然昨晚已經經歷,但羞澀感還未消失。
“別……別鬧!”
拒絕的力度,顯然很小。
陳益剛要有所動作,此時手機在牀頭櫃響起。
方書瑜轉頭看去,拿起手機遞了過去:“好像是卓雲。”
陳益熱情被澆滅,不祥的預感又來了。
“喂?雲哥。”
卓雲聲音很急:“陳隊!有案子!命案!環衛工人報的警!”
陳益嚴肅起來:“在什麼地方?”
卓雲:“龍泉路中段,那裡有一片老房子,有人被殺死在巷道里,聽報警人說眼睛都沒了!而且臉部很瘮人!”
陳益:“好我知道了,你們先處理,控制好現場我們隨後就到,讓法醫助理帶齊所有東西。”
卓雲:“是!”
發生了命案,他也沒心思去和陳益玩文字遊戲八卦。
電話掛斷,另一邊的方書瑜已經打開衣櫃開始找衣服了,聽電話內容她也能猜到,一定是發生了大案子。
“書瑜,不用去市局了,我們直接去現場。”
方書瑜點頭:“好。”
隨後,兩人用最快的速度穿衣出門,開車朝案發現場趕去。
到了地方後,能看到不少警車停靠在路邊,警燈閃爍,巷口附近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陳副支。”
看到陳益,最快趕來的派出所民警掀起警戒線讓對方進去。
陳益點頭,和方書瑜一起走進巷口,何時新他們都已經到了,地面上擺了不少數字標識牌,包括遠處散落在地上的高跟鞋。
衆人給陳益讓開了道路。來到近前,陳益的視線放在死者身上,目光當即一凝。
空洞的眼眶,令人驚悚的笑容,如此詭異殘忍的殺人手法,還真是少見。
他又轉頭看向遠處的高跟鞋,鞋子肯定不會是死者的,那就有三種可能。
兇手的。
路過行人的。
死者朋友的。
再看更遠處,按摩店的燈光雖然關了,牌子上的字還是可以認出來。
這個巷道,是紅燈區。
如此的話,那雙高跟鞋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賣淫工作者。
死者呢?
死者是嫖客嗎?
短暫的兩秒鐘陳益想了很多,這是他的思維習慣,
另一邊,方書瑜也被死者的死狀給驚到了,接過法醫助理遞來的衣服和手套,準備開始初步的屍檢工作。
從死者喉嚨處的傷口和流血量看,應該就是致命傷。
割喉殺人。
在法醫工作期間,陳益低頭打量周圍環境,小心翼翼的順着現場可以落腳的地方,向前方的按摩店走去。
身後,何時新等人跟了上來。
來到按摩店門口,房門已經上鎖,陳益湊近趴在玻璃門往裡看了一會後,收回視線。
他繼續左右觀察,這個地方巷道有四條路,都可以離開現場,此刻每一條路都拉起警戒線堵住了,有站崗的警員阻止圍觀人羣靠近。
不管什麼時候,總歸是不會缺看熱鬧的人。
何時新說道:“附近監控太少了,幾乎沒有,離開巷道到了大路才能查。”
陳益點了點頭,道:“也正是因爲監控少,按摩店纔會開在這裡。”
按摩店不止一家,遠處零星還能看到,但都已經關門了。
何時新轉頭看向身旁的按摩店,道:“那雙高跟鞋,不知道是哪家店裡的,兇手應該不會是店裡的人吧?”
陳益回身:“兩個高跟鞋距離十米以上,鞋的主人一看就是慌不擇路嚇跑的,大概率是發現屍體後沒有報警,選擇了離開。”
“都嚇成那樣了,可不像是兇手的心理素質。”
何時新:“對,臉上的傷口和失去的眼睛,都說明兇手在殺完人之後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非常淡定的在處理後面的事情,不管動機如何,心理素質絕對很強。”
陳益:“我們需要找到這雙高跟鞋的主人,現在還無法排除她是不是目擊者。”
發現屍體只是可能性比較大的情況,也許高跟鞋的主人不僅僅發現了屍體,還看到了兇手殺人,只不過兇手目標明確沒有理會。
何時新:“這好辦,掃了這條街就是了,要不讓治安大隊幫幫忙,他們業務熟練。”
陳益嗯了一聲,轉頭道:“雲哥,給老曹打電話,告訴他來活了,儘量在今天抓到所有人。”
平時刑偵支隊不會管這些事,但涉及命案,該抓的就得抓。
卓雲:“好。”
幾人返回了案發現場,屍檢還在繼續,此時死者的衣服已經被掀開,出現了新的傷口。
那是在胸前,筆直的一道,從脖子下方延伸至肚臍。
陳益蹲下看了看,傷口不是很深,也就割破了皮肉而已,而且衣服沒有任何損傷。
顯然,兇手是刻意掀開了死者的衣服,在死者身上留下了這道傷口。
失去的眼睛。
嘴角延伸到耳朵的“笑容”。
胸前筆直的傷口。
兇手的動機,古怪的很。
“能看出什麼嗎?”何時新問。
陳益搖頭:“不好說啊,希望我們遇到的不是連環殺手吧,僅僅是報復的話,符號是不是有點多了?”
連環殺手四個字相當敏感,不僅何時新變色,方書瑜等人也是擡頭。
現在案子剛剛發生,死者身份也還不知道,怎麼突然提出連環殺手的可能了?
何時新忍不住道:“哪裡像連環殺手?”
陳益指着死者胸膛道:“這筆直的一條線,你覺得目的是什麼?掀開死者衣服劃的,不會是心血來潮吧?”
何時新低頭,盯着那條線看了一會,越看越像一個……數字1。
“1?不會吧?!”何時新皺眉。
陳益道:“希望不會,要是再冒出來一個數字2,那事情可就大發了。”
何時新沉默,繼續盯着死者胸膛的傷口看。
壞了,讓陳益這麼一提醒,他先入爲主越看越像,雖然只是猜測,但猜測有時候更讓人揪心。
未知的事情,是最可怕的。
許久之後,方書瑜停止工作,開口道:“男性屍體一具,身高一米七八,致命傷在喉嚨,只用了一刀,死因是窒息和失血過多,死者雙目被人挖走,嘴角至耳朵可見一釐米深的劃痕。”
“屍僵和屍斑剛剛出現還未開始擴散,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大概四小時左右。”
何時新吃驚:“四個小時?這麼短?等會……一刀?!”
陳益看了一眼時間,也就是說兇手是在凌晨三點半左右,將受害者殺死的。
差不多……也是按摩店該關門下班的時間了,剛好和那雙散落的高跟鞋對上。
下班後的某個女人,發現了屍體,被屍體臉部慘狀嚇得魂魄皆飛,鞋都不要了玩命狂奔。
沒有報警。
如果她選擇報警的話,警方能更快的趕到案發現場,也許能找到更多線索。
這也沒辦法,發現屍體報不報警,是他人的自由。
“喏,死者手機,沒被動過還有電量。”方書瑜將一個證物袋拿起,“只有一個手機,身上未發現身份證和其他可以證明身份的物品。”
何時新接過:“有手機就夠了。”
手機還在,至少不是搶劫,而且搶劫也沒必要挖人眼珠子啊。
這要麼是變態,要麼就是有目的的泄憤。
陳益:“走訪附近的所有居民以及環衛工人,包括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能問的都問問。”
卓雲:“是,陳隊。”
陳益:“強哥,腳印什麼情況?”
陸永強正趴在地上認真勘查,聞言說道:“腳印不少,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已經拍照拓印。”
陳益點頭,再次看向死者的脖子。
只用了一刀?
這就有點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