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鄉鎮,車輛行駛在去往莫善爲家的路上,這個點莫善爲應該不在,但他母親大概率在。
沒有電話聯繫,直接去。
剛纔經過和莫經國的對話,陳益對莫善爲這個人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人設輪廓還是比較清晰的。
是個孝子,嫉惡如仇恩怨分明,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對自己不好的人哪怕是親生父親,也絕不手軟。
這種性格很說明問題,站在刑警的角度,莫善爲如果得知姐姐莫麗麗因李龔而死,爲其報仇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就算不要李龔的命,也得用點其他手段能讓他受到懲罰。
此案,會是莫善爲乾的嗎?
思索間,陳益視線瞟向車內的諸葛聰等人,發現他們有些沉默,頓時明白這是有了共情,一線偵查的新人都這樣。
陳益:“命案。”
回來的很快,估計是得到警察上門的消息了。
莫太太:“哦麗麗姐啊,她怎麼了?不是死了二十年了嗎?”
莫善爲眉頭微皺,很快舒展:“公司的事而已,最近出了點問題。”
“你想說是莫善爲乾的?”陳益問。
秦飛:“莫善爲的家人在嗎?”
五十多歲的年紀,體態微微發福,穿着很是講究有着富貴人家的從容,不過那健康的麥色和樸實的面容,依然留下了鄉土的人生印記。
莫善爲沉默片刻,道:“能告訴我是從哪得到的消息嗎?”
莫太太撇了她一眼,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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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善爲無奈:“好吧,陳隊長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儘管查,我無條件配合,話說……李龔具體啥時候死的?”
陳益:“莫麗麗當年是怎麼死的?”
聞言,莫母微愣,記憶瞬間回到二十年前,難過的表情浮上臉頰,繼而深深嘆了口氣:“我女兒是車禍死的,都二十年了,查她幹什麼?”
所有人轉頭,通往二樓的木梯上,站着一朵盛開的牡丹,嬌豔而高貴,黑色的連衣裙盡顯端莊,舉止優雅。
“男朋友?”莫母奇怪,“麗麗有男朋友嗎?沒聽她說過啊。”
無法確定他是否已經做好了應付警方的準備,一問三不知,很難判斷。
出示證件後,車輛開進小區,停在了莫家門口,秦飛上前按響了院子的門鈴。
莫善爲面容俊朗剛毅,深邃的眼睛帶着冷漠像是冰封的湖面,他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如孤峰聳立,自帶氣場。看到莫善爲回來,莫太太收斂了許多,不敢和他對視,從張牙舞爪瞬間變得乖巧。
“警察來我們家做什麼,善爲違法犯罪了?”
“你們找誰?”
莫善爲淡淡道:“正常,誰家婆媳不吵架。”
是莫善爲。
莫善爲挑眉,詫異道:“查我?我怎麼了?什麼案子?”
陳益:“李龔有吸毒史。”
聽到莫經國的名字,莫母眉頭下意識皺了皺,很快恢復正常:“因爲什麼走訪啊?”
莫善爲:“認識。”
八年前的案子了,陳益也不廢話,直接明牌:“大部分嫌疑人,都不會馬上承認自己殺人的。”
莫善爲笑出聲:“陳隊長的玩笑開得有點大,你覺得李龔的死和我有關係?”
女子遲疑,轉身快步回到房間問了一聲,這才返回爲幾人打開了院子的門。
莫善爲孤傲的很:“很抱歉,我還真不知道。”
莫善爲淡定道:“陳隊長不必玩文字遊戲,剛纔提到的名字中,只有李龔死於他殺。”
女子:“不好意思啊,莫先生不在,去公司了。”
莫母急了:“伱……”
打人致傷,是故意傷害罪。
“你們的消息可真是靈通。”陳益輕笑。
“陳隊長,你到底想幹什麼。”莫善爲漸漸失去耐心。
陳益看着她:“繼續說。”
陳益開門見山:“因爲莫麗麗。”
“陳隊長是嗎?來我家不打聲招呼,是不是有點不禮貌?”莫善爲緩步走了過來,“媽,還有你,先上去。”
奇怪啊,身爲莫善爲的妻子,非但不隱瞞,還當着警察的面直接爆出來,這已經不是婆媳矛盾了,還有夫妻矛盾。
瞭解嫌疑人要了解他的一切,包括工作生活中的任何變數。
莫太太:“我可沒這麼說,你們可以自己去查。”
“有個案子,可能牽扯到了莫麗麗。”陳益道。
莫善爲:“車禍。”
等待片刻,房子大門打開,保姆模樣的中年女子探出頭疑惑的朝這邊看了一眼,隨即邁步走來。
莫善爲:“陳隊長想說什麼可以直說。”
陳益一連串問了很多問題,沒有提李龔,都是關於莫麗麗的,但莫善爲沒有給出任何實質性回答,要麼就是不清楚,要麼就是不知道,或者忘記了。
“警察同志嗎?請坐請坐。”莫母非常客氣,真摯的笑容溫暖而親切,淳樸和善良撲面而來。
此話讓莫母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開始陰晴不定,而莫太太直接開口:“還和莫經國有關?”
莫母有些擔憂,但也知道留下來沒什麼用,也跟着離開了。
莫善爲反應不大:“是嗎?我第一次聽說,陳隊長確定沒搞錯?”
莫善爲的人生算得上悲慘,父親賭博母親生病,全家唯一的經濟來源是姐姐,而姐姐卻突然出車禍死了。
莫善爲吐出一口煙霧:“我們?陳隊長指的還有誰?”
莫善爲開始回憶,很快想到什麼,目光亮起,對陳益第一次露出笑容:“陳隊長,當時整個四月份,五月份,六月份,我都在國外呢。”
如果莫善爲是本案兇手,那麼他沒有佯裝表現出驚訝,倒是讓陳益高看了一分。
可刑警就是刑警,這並非他們該考慮的,查清案子抓到嫌疑人是最終目標。
陳益:“剛從那邊回來,他的腿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傷,不知道是誰幹的。”
陳益:“恐怕不僅如此,你們夫妻間的關係也很差。”
陳益:“爲什麼?根據我的理解,只有犯罪分子和懸案受害者家屬纔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缺點就是,妝畫的有點濃。
陳益笑了笑,也不知信了還是不信,他微微轉頭看向莫母和莫太太離開的方向,說道:“這兩位的關係,好像不太好啊。”
莫善爲:“這與陳隊長無關。”
女子:“在,莫先生的母親和妻子在。”
反常比謊言,更好圓。
莫母連忙看向陳益:“警察同志,您……您別聽她胡說八道,莫經國的腿和我兒子一點關係沒有,是我打的,是我打的,他整天找兒子要錢,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陳益聽明白了,也看明白了。
莫善爲:“不知道。”
“邏輯不對啊陳隊長,我姐是死於車禍,肇事者並非李龔。”
陳益:“李天菱呢?”
如果李龔的死和莫善爲有關,那麼莫善爲內心只會有一個想法:警方查不到的我查到了,一羣廢物。
“你閉嘴!!”莫母怒斥。
陳益笑道:“我不是說了麼,個人好奇,不方便的話算了,你認識李龔嗎?”
陳益:“您知道她有男朋友嗎?”
“媽,誰來了?”
來到客廳,莫善爲的母親已經在等待了。
陳益對這件事不感興趣,他可不是來查家庭糾紛的。
“警察?”
陳益:“我個人好奇發生了什麼,可以聊聊嗎?對了,我剛從莫經國那裡回來,他的腿腳好像不太利索。”
陳益:“這倒是,二十年前,他可是莫麗麗的男朋友。”
莫太太笑了:“還能是誰。”
莫善爲身上的傲氣很明顯,張揚的人,缺點往往很多。
莫善爲斜眼:“陳隊長來我家,不會是來斷家務事的吧?這和你有關係嗎?”
在這樣的家庭裡,姐弟之間的感情非同一般,依賴感更強,因此莫麗麗的死對莫善爲打擊肯定小不了。
陳益:“當然不止這一件事,莫麗麗出車禍前,您和她聯繫多嗎?”
陳益:“關係倒是不大,我很好奇啊,明明是第一次見面,莫先生爲何對我有如此大的敵意,是因爲警察的身份嗎?還是因爲冒昧上門拜訪?我覺得應該不是後者吧?莫先生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
秦飛掏出證件:“你好,我們是警察,請問莫善爲在嗎?”
莫善爲:“不清楚。”
“莫先生。”
陳益道謝,衆人落座,茶水很快上齊。
陳益:“桂大成呢?認識嗎?”
莫善爲:“也認識,天馳公司的老闆唄,這傢伙很邪門啊,能把範天馳從位置上拉下來鳩佔鵲巢,沒點手段可做不到,怎麼,陳隊長在查李天菱?”
確定陳益是領導後,莫母迫不及待的詢問:“警察同志,是善爲惹什麼事了嗎?”
陳益:“莫先生心情好像不太好?”
對方的消息和桂大成一樣靈通,這裡面是有問題的,調研組可沒有告訴全睢城的人我們來了。
陳益盯着他看了一會,突然說道:“我在查你。”
莫善爲沒有追問:“理解,理解,我聽明白了,陳隊長得到了李龔是我姐男朋友的消息,而李龔又被人殺了,所以才找上了我。”
這是一名女子,資料顯示莫善爲已婚。
莫善爲:“這是我的私事,陳隊長不管在查什麼,都沒必要知道。”
莫善爲哦了一聲:“我姐也吸過毒,那就對上了,好吧,陳隊長應該來找我,但可惜你找錯人了,我並沒有殺他。”
不過,他身上的煩躁感也很明顯,煩躁不是針對自己,可能是公司的事,可能是家裡的事,也正因爲煩躁,導致他的態度不怎麼好,這是原因之一。
莫太太似笑非笑,穿着拖鞋從二樓走了下來,落座客廳。
陳益剛要開口,此時有聲音從樓上傳來。
秦飛:“我們可以進去嗎?”
陳益目光在兩個女人之間掃視,都說婆媳是冤家,在同屋檐下肯定會有矛盾,畢竟是外人,沒有血緣關係。
不過,也存在可以分析的點。
陳益反問:“我說是他了嗎?”
莫母轉頭怒斥:“說什麼呢?!”
此話讓莫母不喜:“說什麼呢?善爲怎麼可能去違法犯罪,只是走訪而已,問問麗麗的事情。”
陳益:“還有其他原因嗎?”
莫太太冷哼:“我說的不對嗎?莫經國從小到大和你們關係就不好,尤其是對莫麗麗,不是打就是罵,後來莫麗麗死了得到一大筆賠償,莫經國輸光了一半,這不就是善爲的好父親嗎?”
莫善爲的家在一處高檔小區,住的是聯排別墅,睢城本就地廣人稀,住宅面積相對比較大,而別墅就更大了,顯得非常奢華。
莫經國的腿確實是莫善爲打的,或者說是他找人打的,而這對婆媳看到警察上門,還以爲是來查這件事的。
陳益視線看着莫善爲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還抽出一根香菸點燃,兩人對視。
看得出來,莫母和莫太太的關係並不好。
莫母搖頭:“不多,平時都是她給我打電話,我要是主動給她打,她就會生氣。”
比如,莫善爲對警方並不感冒,原因可能是當年莫麗麗的死,警方並沒有查到李龔頭上。
莫太太一句話不說,立即起身離開。
莫太太:“我說完了,你們應該去問莫經國。”
說的準確點,應該是很差,他注意到莫太太自始至終連看都沒有看莫母,表情很冷淡。
隨着保姆的話落下,一名男子踩着皮鞋走了進來,面無表情看向客廳。
這不是正常的婆媳關係,卻不知矛盾的爆發點來自哪裡,是否和莫善爲有關。
陳益沒有回答,轉而說道:“既然莫先生知道我要來,那肯定知道我來是幹什麼的,是嗎?”
莫母不鹹不淡說道:“是警察,說是走訪,警察同志,這是我兒媳。”
陳益:“什麼問題?”
莫善爲:“很抱歉,我不喜歡和警察打交道。”
從李龔的經歷看,此人不是什麼好東西,莫善爲若是殺了李龔,旁人升不起憤慨。
有些嫌疑人不會去選擇演戲,演了就會有破綻,倒不如表現的真實一點。
陳益象徵性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開口:“您不要多想,只是例行走訪而已,我們剛剛從莫經國的家離開。”
說的簡單點,這是一個突然變富的農村人。
“我們也無法百分之百確定,是從別處得到的消息。”陳益開口。
陳益:“不好意思,隱私保護。”
接下來的時間,他好不容易將話題岔開,準備深入問詢關於莫麗麗的事情,開門的聲音突然響起。
陳益明顯一愣,沉默下來。
陳益:“她有男朋友嗎?”
莫善爲:“李龔?認識,天馳公司的人是吧,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嗎?”
陳益:“二零一五年,五月十八日。”
三個月不在國內,這種事撒不了謊,很好查。
也就是說,莫善爲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