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常平放下了擡起的彎鉤,急忙揉了揉鼻子,還好,這一拳沒傷着他的鼻骨,果然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跟上去。”一個聲音在他身後說道。
布常平“是”了一聲,他知道那是誰。擡起左腳跟着石放入陣,剛一落腳,一股劇痛從腳掌的側面傳來,急忙收了步子一看,一隻銀光閃閃的魚鉤嵌入了自己的左腳。
布常平彎腰一扯,“嗡”的一聲,一個小黑點從魚鉤旁的草尖上一躍而起,擡眼一看,好像是隻蒼蠅。
布常平握着魚鉤用力一揮,那蒼蠅立即沒了影兒,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自己掛的魚鉤,怎麼就會掉下來呢?
他隱隱覺得有一絲不祥,可這個錯誤,他絕不能讓身後的人知道,對身後的人來說,這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細節。
“起來。”身後的人說道。
布常平直起了身子。
“手裡是什麼?”那人問道。
布常平轉身,攤開了手掌,那人拈起這隻魚鉤,盯着布常平說道:“我說過,要拿了他完整的心神,才能傷他的身體。”
“是。”布常平低下了頭。
“下一次,你就得吞了它,明白麼?”這人將手一握,這魚鉤被他捏成了一團銀粉,從手心裡灑了下來。
“明白,屬下知錯。”
“你不僅僅是我的屬下,你還是我的徒弟。”
“是。”
“報仇是手段,不是目的;有遠比仇恨更偉大的事業正在等着你,你成了事,自然就報了仇,只有如此,才能正視你全新的命運。”
“是的,師傅。”布常平擡頭看了眼此人。
這人五十來歲的樣貌,身高一米有八,一身綠衣綠褲,腳上蹬了一雙綠鞋子,嘴上掛着一撮兩寸來長的山羊鬚,腦門颳得錚亮,是個光頭。
他身後那人三十歲上下,也是一身綠衣綠褲綠鞋子,他也是個光頭。
這五十來歲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看了眼石放的背影說道:“說說,爲什麼選今天在這裡劫他。”
“是,今天是11月1日,農曆十月初五,凶神宜動河魁、死神、遊禍,可選申時,佈下天牢大陣,再行木馬殺伐,網從勾絞,可令人冰消瓦餡,收魂鎮魄。”布常平說完看着此人,等待着他的評價。
來人面無表情,“壬寅日,按理來說:壬不泱水,寅不祭祀。爲何我偏要你們今天來布八江水陣?”
“師傅,石頭本性爲土,本可攔水隔江,此陣全用壬水,我們的陣又分成了八圍,每圍六人,六數爲水。中央一十六人,又是水數。
土雖克水,可這汪洋之水,他拿什麼來擋;一來可以泡他,用以耗費石頭的心性;二來可以化他,震盪他的神魂。
這第三麼,他要是想從戊陽土形變爲己陰土,那便正好中了此陣的汪洋大計。
因爲己土,是最怕壬水來衝他的,師傅和後面的二十四兵,應該都是綠衣,乙木爲綠,是戊土的正官,又是己土的七殺,加上違心大丹的迷惑,他今天再怎麼隨機應變、巧舌如簧,那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個陣的,”布常平說道。
“他若有庚金來救,怎麼處理?”
“陣中有午命人七個、巳命人三個,可引文武火來燒庚金。”
“嗯……”,這年長的綠衣人衝身旁的人一揮手,那人立即向他身後的迷霧中走去,隱沒了自己的身形。
“常平。”年長綠衣人說道。
“是。”
“你剛纔已經輸了頭陣。”
“……”,布常平的頭上出了點汗。
“我們王八幫,爲什麼總能在各種鬥爭中保存下來?”
“弟子不知。”
“你要學會認輸,才能贏到最後。沒有把握的事,就永遠都不要開口。也永遠都不要嫉妒你的敵人。
他懂得認慫,那不過是他的計謀,可你必須要學習他身上的一切優勢,你才能最終得到他全部的心神。”綠衣人說完走近了布常平兩步,“記住,不要被敵人的任何語言所動,你只需要聽他說,然後微笑的看着他表演,並對他不做任何迴應。”
“是的。”
“這種類型的人,將來你還會遇到,我不是時時刻刻都站在你身後的。”
“是。”
“最後一手不錯,你激怒他了,這就是最正確的一步。”
“我明白,震人心魄,要切其利害以威之。”布常平自信的說道。
“瓜神教的失敗就在於,他們要一統世界,所以,就一定會輸的很慘。我們王八幫不需要,我們要像寄生蟲一樣,利用他們那自以爲是的善良和邪惡,潛伏在他們各自的身旁,在沒有必要的前提下,根本不必除掉他們的信仰。因爲他們的鬥爭,對我們非常有利。”綠衣人說道。
“是,這叫做因類成形,幻假迷真。”
“所以,這次,我們一定要扶持一個新的瓜神教。你要記住我的話,永遠不要去想一統天下的事情,做一個千年老二,纔是我們王八幫永遠得利的真正奧秘,明白麼?”綠衣人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明白,只有分裂的人類,纔對我們王八幫最爲有利。”布常平說道。
“這是你人生的第一場大戰,你來說說,我們王八幫,爲什麼要取這樣的名字。”綠衣人笑道。
布常平擡頭挺胸,手向空中一指,搖頭晃腦的說道:“王八者,全也;全者,圓滿也。能縮能伸,智也;能咬能鑽,力也;可水可陸,堪忍大道也。”
“噗通”一聲,“哈哈哈哈哈哈哈……,”二人一看,那石放在草地上摔了一跤,原來他並沒有走遠。
“不好意思,我打火機掉草地裡了,剛回來拿,聽見你們說話,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王八都有人願意當,那你這魚腹陣裡,豈不是一羣傻鱉,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那石放一邊大笑一邊咳嗽了幾聲。
“你大笑的好啊,所謂下士聞道,大笑,不笑,不足以爲大道。”你都要入陣了,還要什麼打火機?”布常平微微一笑,滿不在乎的說道。
“對對對對對,所謂王八搓澡,大尿,不尿,不足以爲鱉寶,哈哈哈哈哈哈哈。”石放拿着個打火機大笑道。
布常平這次不急於回答,而是沉住氣,小聲對綠衣人說道:“師傅,這一句怎麼接?”
綠衣人卻沒有回答他,一雙鷹眼直勾勾的盯着石放手中那個銀色的打火機。
一隻紅色大眼的大頭蒼蠅飛了過來,在綠衣人的鼻尖前晃了一下,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