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年少無忌,死到臨頭了,還敢大言不慚!哼,我黑鯊皇不是輸不起,倘若真有人以更強大的力量打敗我,我甘願屈服,但絕不會認命!”
黑鯊皇冷喝道,將戰刃扛在肩頭,隻手攝住風馗首全身真氣鼓盪,欲要立即煉化之。
“我,從未說過現在要馴服你這頭惡鯊的人是我,但是我相信我打敗你的那一天,並不遙遠!”
風馗首反而平靜的說道,使得黑鯊皇眉頭一皺,冷笑道:“命都沒了,何來擊敗我一說?!笑話!”
“你錯了!”
正在這時,一道慢吞吞的聲音響起,滄桑而暗想,如同曙色霞光,給人一種安逸祥和,來的如此突兀,來的如此自然,彷彿他原本就在這裡,抑或是突然在此降臨,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無法以言語道明其萬分之一。
黑鯊皇壯碩的身軀猛然停頓,一股柔和到若有若無的力量將他包裹,恰到好處的將他禁錮起來,如同剝奪了他一身神力,使其變成一個普通的壯碩漢子,再也困不住風馗首,只能眼睜睜看着風馗首從自己手裡逃脫,滿眼裡充滿了一股暴躁和無可奈何,緩緩的轉過頭來,入眼處,不過是一個耄耋老者,一身樸素道袍,腳踩着一片紫氣,面容安詳的看過來。
“白龜道人?”
黑鯊皇很是詫異道。
“小鯊魚,終於認得是我了?我的話你都要當成耳邊風了?”
白龜道人那一種平靜安詳的氣質與天心涅卻又不同,白髯微動,道袍飄飄,紫氣暗涌,實乃仙風道骨之寫照,言語之間,悲喜調和,渾然無極,如同洗耳,自然恭聽。
“你怎會在這裡?”
黑鯊皇一臉緊繃,還未衝驚訝之中緩過神來。
“該我出現的時候,我自會出現。黑鯊,隨着你修爲漸高,獵日三刀小有成就,反而沒能剋制你本性裡的兇暴,更激發了出來。看來,我當年苦心教導與你,並未入你心扉。獵日三刀的神髓,你終究沒能參透,辜負了我對你寄予的厚望。你可知道,錯在哪裡?”
如長如父的說話,對錯是非,前後來去,還有那一份厚望,通通講來。
黑鯊皇猛擡起頭道:“我沒有錯!這個世界的一切,只屬於有能力佔有的存在,能力越大,就能佔有的越多。難道,我來搶一件寶貝,就犯了大過?試問普天修真,這樣的事情每天發生多少,又何曾見你每每一件都要責罰過去?況且,所謂機緣運道,無不是自己爭取來的,既然有幸踏上修真之路,已然拋棄了世俗裡一切束縛,在這樣一個唯我獨尊的氛圍裡,我就出手搶奪無空門了!我錯了麼?我沒錯!”
“沒錯!沒錯!”
白龜道人連連點頭,淡遠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觀你如今說話,條條道道很是分明,據理力爭,已經強了過去那黑鯊不少。現實就像你說的那樣,你的確沒有什麼錯。但是,我白龜道人傳道授業,都是精挑細選有潛力的好苗頭,所以自有一番心血付出在內。我傳你獵日三刀,傳秦鈞乾坤垂釣,無不是期望着你們能夠重振九州修真界,在更寬廣的世界裡,九州修真一脈已經沒有什麼地位可言了。如今,我傳授風馗首《太上尊龍道》,便也是寄予着同樣的厚望。所以,看見爾等互相殘殺,我能坐視不理?我的良苦用心,絕不能輕易付之一炬,白白耗費。況且獵日三刀乃是正義之道,乃是爲衛道之利器,你心懷殘暴兇性,動輒被慾望驅使,如何成道?該是我給你矯正一二的時刻了!”
白龜道人擡手一點,好像拉開了一個通往純潔國度的大門,聖光普照,使得這一片天地如墜夢境,變得美好無比。
“這不公平!”
看着聖潔光芒普照而下,一個巨大的門戶正在黑鯊皇的面前打開,內裡一個古樸“靜”字靜靜懸浮,立時不甘的吼道。
“你還有什麼話說?”
白龜道人語氣平平的說道,彷彿教育一個頑劣的孩子,一邊把道理講來,一邊略施手段,聊做懲戒。
黑鯊皇舉刀相抗,朝那門戶劈去,欲要將之毀滅,出手間便是充斥着毀滅的巨大刀芒,橫空往那門額劈斬,欲要將那門戶並裡面的“靜”字一分爲二。
他用行動表明自己的不甘,不須多言。
“這都是爲了你好!等你獵日三刀修煉有成,從這道門戶裡出來,自然明白我的用心!而且,殺人者人恆殺之,風馗首死不得,至少你殺不得。有些事,只因你不知,纔會誤解我偏心。其實,一切都是爲你性命着想。莫要抗爭,此非你之力量能夠撼動。去吧……”
白龜道人話落,那門戶陡然擴大十倍,一下將黑鯊皇籠罩在內,攸乎之間合攏,然後消失不見。
這時候,白龜道人才面帶微笑看向風馗首,唏噓道:“一路崎嶇,坎坷前行,跌跌撞撞,九死一生!你的路,還長得很!小子,回你宗門好好修煉去。你這一路,險死還生,已經到了極致,不可再到處冒險去。以後,恐怕再沒有誰能如此救你了。欲求逍遙學鯤鵬,千年苦功,冥海重霄,方可任馳騁。”
“龜仙人,搭救之恩,小子銘記於心,諄諄教誨,沒齒難忘。我這就返回宗門,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尋一份安寧,用心砥礪。這一番,我恐怕已經用光了自己所有運勢,以後道路,全憑自己,不會讓對我寄予厚望之人失望!”
風馗首挺胸擡頭,一臉認真道。
心頭終於生出一種感悟,原來,玩命他玩不起更不能玩,以前的種種瘋狂舉動,不過是在消耗自己氣數,對他寄予厚重期望的人太多,他不願更不能讓他們失望。
一個人,活着,絕不會僅僅只爲了自己。
那樣,未免太過自私,太過懦弱。
“有如此覺悟,很好很好!早日尋回昔日自我,便是你大徹大悟之時。對你好的人都已出現,但是於你不利之輩卻還在暗處。萬事小心,百步之行半於九十的道理無非如此。你的身上,關係到的因果實在太多,前因後果種種報應,都要你自己親身經歷。點到爲止,好自爲之。”
白龜道人一席話,無疑爲風馗首敲響了警鐘,給了風馗首許多暗示,無疑是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風馗首感激在心,遠遠的行了一禮,聊表感謝。
白龜道人慈和笑了笑,不同於當初那道分身,如同一個老頑童,此刻氣定神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仙風道骨。
笑過之後,白龜道人又轉頭看向大瑞國皇帝秦鈞道:“既到了此地,那麼,你的一些事情,我也幫你解決了罷。你之道心,已經相當醇厚,天子視聽,執掌天下,體悟心境也遠超等閒之輩,現在缺的就是一顆完完整整的心。你看,滁潦海上,一股淡淡的情愫升騰,還有一個魔修魔體張開,滁潦海妖王已經尋到了真愛。所謂愛恨只在一念間,昔日妖王因愛生恨,也是道心受阻,必然要給你一場痛快淋漓的報復,平復了心頭的怨念,然後同心於新好,纔可求道業增進,而你也無非如此。隨我到無相島上去一遭吧,結了這一段情障之後,你便可追求長遠。我有預感,亂世將至,須得多提前防備,時日無多,容不得爾等再胡鬧!”
秦鈞一臉凝重,點了點頭,隨着這個傳授無上道業與他的傳奇般的存在而去,留下了秦思靜與冰香等。
風馗首氣息恢復一些,情況已然好轉許多,不須阿狐阿狸再攙扶着,筆挺身軀立在無空門旁邊,遠遠的看向秦思靜許久,仇怨憤怒漸漸攀升。
秦思靜與冰香連帶着在一旁調息的夢梅等被風馗首的眼光籠罩,一齊看了過來,各自表現不同。
秦思靜就此與風馗首對視,臉上不再充滿自信,反而一片清冷,似在天人交戰之際,腦海裡依舊浮現着父皇秦鈞的話。
許久之後,風馗首率先開口道:“思靜小姐,恐怕我風馗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曾經有個靜公子,對我做到的一切。她是個可憐的人,我已經不知道是該恨她還是該可憐她。但是我很想告訴她一句話,仁君立道,天下歸順,道義爲大!以怨報德,乃小人之道,小人是承受不起社稷之重的!你的宏願雖大,但是你還差得遠,很遠很遠!至少你還缺了一雙識人慧眼。”
秦思靜以爲風馗首定要羞辱她一番,然後揚長而去,沒想卻說了這樣並無多少敵意的話,斷爲大義良言也不爲過,出乎了秦思靜預料,心頭更是生出幾許漣漪,連連動盪。
誠然,她對風馗首所爲,的確都是下流之舉,欲成女王,她的確還差了太遠。
秦思靜爲之動容,飄然而下,在阿狐阿狸詫異的目光裡很是誠懇說道:“你是一個挺奇怪的人!談不上好人,卻絕對不是惡人。我對我做過的一切傷害了你的愚蠢事情道歉,不求一笑泯恩愁,但求讓你心裡稍微解氣。一番相遇,我卻做了一回可恥的假小人,把自己的醜惡一面完全暴露,滑天下之大稽。回想起來,風公子竟無半點過錯,反而有幾多包容。我生來不曾向別人低過頭,彎過腰,但是如我父皇所言,不懂彎腰的人生,是看不透人生真諦的。”
於是風馗首面前的秦思靜一臉誠意,低眉信手,緩緩的彎下腰去,深深鞠躬。
風馗首撫掌大笑道:“這才叫君子相交!思靜小姐的氣魄,我算是歎服了。我風馗首恨得人多了去,恐怕這點小結,以後再無心思惦記了。如若日後有緣再見,我們便如同新人,希望都能互相友善,不要動陰損想法。而且,現在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思靜小姐,我所練就的乃是災難大道,非你所言禍心宗那等小道,我與之確實烏有半點聯繫。還有就是,思靜小姐,喜歡女人,並不是一件什麼好事,還望儘快走出這個怪圈,早日尋一個如意郎君,幸福成雙!啊哈哈……”
“你……”
秦思靜滿面羞紅,直跺腳,只在這一刻,風馗首終於把秦思靜當成了女人,一個小女人——原來也會害臊。
風馗首大笑三聲,揮手間收了無空門,挽着阿狐阿狸凌空而起,漸遠去,只留給秦思靜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