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祿試的地點,不在衆人的考場之中,而是在一間封閉的房間內。
房間的四壁,都是不知名的玉石,散發着的光暈,如同雲霧流轉。木文軒手中拿着郡城大印,走進了屋中。
高舉大印,文氣散發,猛然間,銀製的大印飛上屋頂,轟然巨響之間,一道看不見的力量,從房間之中,直射天際。
進入房間自後,木文軒便沒有和黎生再說一句話,大印在半空之中懸浮,剛剛衝出天際的力量也不知道了何處。
沒有出聲,木文軒退出了屋舍,靜靜的站在了院外。
屋中靜謐無聲,潔白的玉石牆壁上,只有一支白玉做成的毛筆掛在其上。黎生走上前去,將毛筆拿在手中。
輕若無物。
屋中,黎生閉上了雙眼。
轟!
驀然,一股力量猛然從天外飛來,貫入房間之內,白玉牆壁之上猛然散發出奪目的光彩,五彩斑斕如置身仙境。
當黎生睜開雙目,眼前的白玉牆上,已經全部是密密麻麻的試題。
天祿試的試題。
這時天祿試第一關,學識關。
經史子集,天文地理,經緯算學。天祿試的第一關,考察的,是士子最基本的學識。
提筆,凝神,揮毫。
筆尖無墨,落在牆壁之上,鐵畫銀鉤憑空而出。當毛筆握在手中,文氣已經積聚,筆落而下,文氣升騰!
一道,兩道,三道……一百道,一千道……
黎生做題的速度不快,起碼在黎生的感應之中,自己的速度與平時一般,有條不紊的回答着天祿試的試題。
屋外,無人能夠看見屋中的情況,木文軒身爲郡城郡守,卻能夠通過官印探知些許。
他看不見牆壁上的光芒,看不見牆壁上的試題。
但是他能夠看見,黎生落筆時,周身升騰而起的文氣。
那文氣凝而不散,聚在黎生周身,如雲氣翻涌,襯托這黎生如同仙人一般。
感受着文氣的凝實程度,木文軒神色之中的怒氣和冰冷漸漸消融。
這等文氣,不下於舉人。而不過十四歲的舉人,哪怕不知深淺開啓了天祿試,也值得他去重視。
房間之中,黎生心無旁騖,專心致志與牆上的試題。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許是數個時辰,也許是數十個時辰,當黎生都感覺到些許疲倦之時,轟然一聲巨響,牆壁上的題目頓時消散,重新化作了潔白的玉石。
而在此時,黎生一步踏出。
這一步,踏出了二尺。
踏出一步,黎生停下,下一刻,牆壁之上再度出現了題目。
天祿試第二關,典史。
題目如同第一關一般,浩如煙海。
通史,所以清心,明智。而在這天祿試第二關之中,不僅有大漢以來將近三千年的歷史,更有數千年之前,大秦的歷史。
除此之外,甚至還有少許的,大秦之前,上古王朝的歷史。
這些歷史,現存的書籍之中,已經絕無可能找到,但是黎生會。
因爲在空間秘藏之中,記載着這些歷史。
時間緩緩流逝,不知過了多久,當牆壁上的題目消失,黎生再度一步踏出。
這一步,再度踏出了二尺。
而在房間之外,木文軒的臉色,已經盡是駭然。
身爲寒露郡郡守,對於天祿試,他比一般人要了解得多。
他知道,天祿試共五關,每關過去,可踏出一步。若最終能夠踏出一丈,傳聞可登天榜!
然而如今臉色已經踏出兩步,每一步都是二尺,若之後也都能夠達到這樣,那豈不是說,眼前的黎生,有着踏足天榜的資格!
而趙國,已經多少年沒有出現過天榜之人了?
更別說,他區區寒露郡城!
寒露郡雖大,管轄着周邊數十個城池,可是在整個天下都舉足輕重的天祿試前,只能夠用‘區區’兩個字來形容。
不覺得,木文軒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踏出第二步之後,牆壁之上再度出現了題目,不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而是僅有一道。
教化。
沒有過多的思考,黎生提筆,繼續在牆上作答。
“教化,傳世人聖賢之學,倫常之禮。”
“教化,文道至聖之功業,儒者畢生之功德。”
“教化,文之大道也……”
黎生揮動手中的筆,渾然忘我,不知何時,他還未曾寫完,牆壁之上,已經重新化作了玉石。
又一步,踏出十六寸的距離。
而在此時,屋外的木文軒已經見不到黎生的樣子,後者已經完全在文氣的包裹之下,房間之內,已如雲霧蒸騰。
驀然,黎生四周的牆壁不見了。
當黎生睜開眼,他已經身處在一片廢墟之中。
天上電閃黎明,黑雲遮日,狂風呼嘯之間,不時有猛禽大妖肆虐而下,縱橫人間。
大地龜裂,山河逆流,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地。
這是世界,沉淪在末日的世界。
天祿試第四關,治。
文道,可至聖賢之位,若要成就聖賢,不僅要有經天緯地之才,更要有治理萬民之力。
舉人會試,會有考察治理郡縣的能力,而在天祿試中,則是將人放到末法之世,治理萬民。
你若有之力一縣之力,那便治理一縣,你若有治理一州之力,那便治理一州。你若有治理一國之力,那便之力一國。
你若有聖賢之能,便可教化萬民,救萬民於水火,治理天下!
這便是天祿試。
身處廢墟之中,黎生一無所有,有的,只有手中的一杆筆。
白玉做成的筆。
他起身,打掉身上的灰塵,向着遠方走去。
他要拯救這個世界。
這個並不真實存在的世界。
在這虛幻的世界之中,黎生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團結了這個廢棄城市之中少半的人口,聯合起來,治理暴亂。
沒有糧食,黎生教衆人鑄造機械,獵殺妖禽猛獸,以作口糧。
沒有水源,他便團結力量,日夜開鑿深井,終於得到了水源。
一月,兩月,三月,半年,一年,兩年,三年……
三年間,黎生開啓民智,傳達教化,在這末法之末,努力創造着生機。
三年間,他發展經濟,建築堡壘,興起農業,於這末世之中,建起了一座堅固的城池。
三年裡,無數流民涌進,經過長時間的教化,成爲的安分勤勞的百姓,這一座城池,在這末世漸漸文明開來。
三年後,城池所處的小國國主相召,他成爲了王國的宰相。
在他的治理下,國家漸漸變化,末世的噪亂在他的治理下慢慢變得平靜,國家的發展進入了正確的軌道,數年之後,這個小小國家,成爲末世裡,最穩定強大的國家。
而在這是,鄰國向他發出了邀請。
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所有的國家,甚至比他所在的王國大出了數倍的國家,全部向他發出了邀請。希望他能夠幫助他們治理國家,教化萬民。
國主不讓他去,因爲這樣下去,他是最強大的國王。
但是他要去。
在末世之中,他治理的,不過是一隅之地,還有無數的城池等着他去治理,無數的百姓等着他去拯救。
可是他沒有去成。
因爲他死了,死在了王的手中。
當屠刀劃過他脖頸的那一刻,一聲驚雷響徹天地!
轟!
消散了,城池,王國,天下,難民。
一切都消散了,黎生還是在房間之內,四周依舊是潔白的玉石牆壁。
他有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他踏出了十二寸的距離。
那畢竟不是真實的世界,也不是真實的天下,治理的難度,不同於現實。
唯有真正治理天下,他才能夠在天祿試第四關,邁出二十寸,也就是二尺的距離。
然而他沒有做到。
治理天下,絕非易事。
治天下易,治人難。
在虛幻的世界之中,黎生沒有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眸,自然沒有看到萬民流離之時,國主的野心和殺機。
所以他死了,治理天下,沒有成功。
沒有因爲失敗而遲疑。
他要去闖,天祿試,第五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