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的話把韓氏驚得心都直抽抽,她萬沒想到得了黎王府的側妃位還不夠,這丫頭居然巴望着當上正妃。
要知道,她不知道就是個庶女啊!
“你以爲丞相府的主母真是那麼好當嗎?”韓氏不得不用事實說話,好能讓粉黛清醒一些,“當初姚氏是主母,是那是因有姚家做你父親仕途上的靠山;後來沈氏做主母,那是因爲有沈家做你父親財政上的靠山。我有什麼?你別總指望我這個肚子,就算我生了兒子出來,也不可能當主母。”
韓氏說得句句都是實話,可粉黛卻並不這樣認爲——“從前是沒有靠山,現在不是有了麼?”她看向韓氏,眼神帶着蠱惑,“現在我有黎王府的婚約在身,黎王殿下就是咱們的靠山。”
“可是……”韓氏愣了愣,覺得粉黛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有婚約的女兒不只她一個啊!“二小姐也有皇子的婚約在身。”
“她還能算數嗎?”粉黛白了韓氏一眼,“鳳羽珩已經是嫡女了,姚氏都跟父親和離了,別說九皇子的腿治不好,就算是治好了又能如何?一個和離的女人,你怕她作甚?”
“你說的也是。”韓氏心思又活躍起來,“大小姐現在就是個廢人了,我看你父親早前還爲她的事奔波過,後來往北界鎮災,想來也顧不上她。一個廢人,自然也是不用怕的。”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粉黛滿意地拍拍韓氏的肩膀,就想再囑咐幾句,可沒想到,就在這時,車外忽然一聲嘶鳴掠起,拉車的馬受了驚,前蹄離地,連帶着整個馬車都往後仰了起來。
“啊!”粉黛和韓氏齊聲大叫,人向車廂後背猛地撞了去,直把兩個主子和兩個丫頭撞得個七葷八素。
隨着那上揚的馬蹄落地,車子又向前傾,車裡的四人直衝出車簾,要不是隨手抓緊了車廂木框,差一點就滾到街上去。
“該死的東西!怎麼趕車的?”粉黛衝口就罵那車伕,可定睛一看,外頭哪裡還有車伕,車伕早就被掀翻到地上去了。好在馬總算是穩了下來沒再衝撞,兩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韓氏最先擡起頭往前方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兩道秀眉立時擰到了一起,一隻手緊抓了粉黛小聲道:“你看——”
粉黛疑惑地向前看去,這才發現原來馬車前站了一個人,是個小丫頭,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抱着一隻小狗,正仰着頭一臉狂妄地看着她們的馬車。那握着鞭子的手正指着她們拉車的馬,嬌聲喝道:“畜生!差點傷到我家主子的小狗,看我不叫人宰了你!”
那馬站在站在丫頭面前,似乎畏懼了鞭子,一動也不敢動。
粉黛這才明白過來,敢情剛纔那一驚是人爲的啊!
她立馬就不幹了,乾脆在馬車上站起來,直指着那丫頭就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本小姐的馬也是你能罵得的?”
那丫頭擡眼看了看粉黛,只覺得這位小姐衣着也沒見有多好,乘坐的馬車也挺一般,便沒把她放在眼裡,甚至與之對罵道:“你又是什麼東西?本姑娘教訓個畜生,與你何干?”
“你敢辱罵我?”粉黛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她畢竟是丞相的女兒,就算是庶女也比一般的官家小姐要高貴得多。在府里老太太說兩句也就罷了,沒想到出了府來還要受個丫頭的氣?“王八蛋!”粉黛臉都氣青了,“我堂堂左相府四小姐,豈是你罵得起的?”
這話一出口,那丫頭到還真是怔了一下,猶自算計起丞相府四小姐的份量。
這一算,不由得小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居然惹了這麼個有背景的主兒。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回過頭,往身後不遠處停着的一輛華麗馬車處看去。
很顯然,那馬車裡坐的是她的主子。此時,正有下人挑開車簾,供裡面的人向外看來。
粉黛與那邊車裡的女子目光相撞,只覺那女子眉眼間十分犀利,刁蠻心性毫不掩飾地寫在面上。
而那女人也看到了她,卻“噗嗤”一下就笑了,然後一揚手,趕車的車伕就將馬車往粉黛這邊趕了幾步。直到兩人離得近了些,那女人才開口道:“丞相府的庶小姐麼?那又如何?什麼時候臣子的家眷也敢跟皇子的家眷如此衝突了?”
韓氏嚇了一跳,趕緊去拉粉黛,小聲道:“你快別說話了,是皇家的人。”
粉黛也有些害怕,小臉兒白了又白,可到底還是不甘心,竟是問了句:“你是哪個皇子的家眷?”
那女子笑了笑,“黎王府。”
“黎王府?”韓氏跟粉黛齊齊疑問出口,而後愣在當場。
街邊百姓議論開來:“聽說黎王前些日子又擡了個小妾進門,想來就是這位了。都說新人受寵,看她這樣子就知道。”
粉黛把這話聽進耳朵裡,突然就放聲大笑,然後指着那女人居高臨下地道:“黎王府的小妾?那正好,你下車來,向我見禮吧。”
地上站着的抱狗丫頭不幹了,快嘴問道:“你讓王爺的女人向你見禮?”
“怎麼?”粉黛好笑地看着那丫頭,“她不過一個妾,說起來身份連你這樣的奴婢都不如,向我見禮不應該嗎?”
“是妾也是皇子的妾!”那丫頭氣壞了,大聲道:“皇子的女人你懂嗎?將來是要爲大順誕下皇孫的!”
粉黛看着那丫頭,就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特別過癮,忍不住又把頭仰了仰,這才朗聲道:“那又能如何?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她都是要向我下跪問安的!一個小妾,你見了黎王府未來的側妃,還敢不跪?”
對面車裡的女人一聽這話到還真是愣了一下,這時,就見她身邊的一位嬤嬤上前與她耳語了幾句,那女人便又向粉黛投來了驚訝的目光。
粉黛驕傲地看着對方,心裡的優越感油然而生,不由得又催了催:“趕緊的!下來給我磕頭。”
可對方卻並未如她所願,不但沒下來給她磕頭,反到還咯咯地笑了起來。那笑聲雖不似剛剛粉黛那樣囂張,但卻異常的刺耳,甚至在她笑的時候,街邊的百姓也有一部份跟着大笑起來。
笑聲在粉黛和韓氏的耳邊陣陣迴響,聽得兩人心裡直發毛。
佩兒在邊上輕拉了粉黛一下,小聲道:“小姐,奴婢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
粉黛回問了句:“有什麼可不對勁的?”
還不等兩人再說話,就聽那黎王的小妾又開了口,嬌聲道:“側妃啊?還是未來的?可即便是現在就入了府,那又能如何呢?吳嬤嬤——”她偏頭問身邊的老媽子,“咱們府裡的側妃有多少個了?”
那嬤嬤算了算,答道:“如今還在府裡的有九個,另外還有三個送到了城外的莊子。”
“恩。”女子點頭,“一個又一個,最多半年都不到的光景。”她一邊說一邊擡頭去看粉黛,竟問了她:“你說,做這側妃又有何用?”
粉黛被她給說傻了,什麼叫一個又一個?什麼叫最多半年都不到的光景?
還有,剛纔那嬤嬤說話聲音不小,她也聽到了,那驚人的數量,說的是黎王府的側妃?
韓氏聽出了不對勁,總算還不太笨,一下就想到了昨日老太太爲何在面對黎王府的提親時會是那個態度,不由得有些慌神,趕緊扯了邊上丫頭阿菊一下,小聲道:“你去跟街上百姓打聽一下,黎王府到底怎麼回事。記着,要悄悄的。”
阿菊點點頭,趕緊下了車。
粉黛還站在車上不知所措,那女子和嬤嬤的話給她造成了極大的震撼,那感覺就好像一下子從溫泉到冰窟,心都涼了個通透。
“你,還要我見禮嗎?”那女子嬌媚開口,看向粉黛,“昨日聽人說王爺又命人拿着庚貼出去下聘了,沒想到居然就是你,看來也是個沒腦子的。還是丞相府的小姐呢,居然還真拿黎王府正妃的頭銜當回事。”話畢,又是一陣咯咯的笑聲,隨即竟是下了車,徑直地往一家首飾鋪裡走了去。
粉黛愣在車上,人完全傻了。韓氏好不容易纔把人給拉回車裡,不停地拍着粉黛的臉蛋急聲問:“你怎麼了?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四小姐!”
佩兒也在邊上叫着她,兩人折騰了好半晌,總算是粉黛有了點反應,卻是開了口怔怔地問:“剛纔那女人,說的是真的?”
不等韓氏答話,出去打聽消息的阿菊回來了,一進車廂就紅了眼眶,“姨娘,黎王他……”
“黎王怎麼了?”粉黛死抓住阿菊的胳膊問道:“你聽說了什麼?”
阿菊委屈地道:“原來那黎王府上有好多女人,不只是小妾通房,光是側妃就十幾個,如今還留在黎王府的就有九位啊!四小姐離及笄還有四年,如果算上這四年,指不定又會有多少女人被擡進府去。人們都說那黎王府比花樓裡還熱鬧,黎王夜夜都當新郎官兒。”
粉黛徹底傻了,原本打着翻身做主的主意,卻沒想到那黎王府竟會是這樣一種局面。她滿心企盼着自己能出人投地,卻沒想到,原本一出好姻緣,居然成了全京城人的笑柄,這讓她的臉往哪放?
韓氏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個樣子,她心疼女兒,乾脆道:“咱們回府,請老太太作主把這門親事給退了。”
佩兒卻不那麼樂觀,提醒韓氏:“當初老太太就不同意,是姨娘和四小姐逼着老太太應下的啊!再說,皇子的婚約是說退就能退的嗎?姨娘還是再想想別的法子。”
“還能有什麼法子?”韓氏是徹底沒了主意,拉着粉黛的手不停地抹眼淚,“我苦命的孩子啊!”
“別哭喪了!”突然地,粉黛一下子甩開韓氏的手,竟是掀了車簾直接衝了出去——